柳貴君怔怔地看著司牧,就跟看魔鬼一樣,忍不住往後縮,尤其是司牧腳尖抵過來的時候,更是直接摧毀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徹底崩潰。
柳貴君所有的鎮定跟沉穩都是建立在司牧不知道藥是他派人送給太君後的,他以為司牧查到太君後頭上就會停下,畢竟這事傳出去不好聽。
誰知道司牧對後宮的掌控比他以為的還要深,若不是今天這事是太君後做的,司牧根本中不了這個算計。
柳貴君驚恐害怕地看著司牧,眼睛更是不敢往裡間看。
貞潔,男子最看重的莫過於貞潔。他若是被人在宮裡強了,不管是不是長皇子做的,他都沒臉再活下去。
宮外柳家會厭棄他,覺得他丟了柳家的臉。宮內太君後跟皇上也會拋棄他,因為他辱沒了皇家的顏面。
柳貴君甚至不敢去想那後果。
司牧就這麼看著他,“知道怕了?”
司牧伸手從硃砂手裡拿過那隻白玉杯,緩慢蹲下來。
柳貴君嚇得往後縮,“不要,你不能這樣,我可是你皇姐的男人。”
他身上華麗雍容象徵著身份地位的宮服被蹭亂,頭頂束的一絲不苟的頭發也散了些。
司牧轉著手裡的白玉杯,迎著柳貴君驚恐害怕的目光,緩慢將白玉杯的杯沿抵在嘴邊,仰頭將杯裡的茶水喝下去。
“你……”柳貴君愣在原地,目光在裡間跟司牧間來回轉動,一時間竟不知司牧是什麼目的。
司牧卻是將喝完的杯子倒過來,笑盈盈地看著柳貴君,語氣俏皮又活潑,“剛才騙你的啦。”
他道:“其實真的是醒酒茶,裡面什麼都沒有,裡間也什麼都沒有,你怎麼就不喝呢。”
說到底不過還是心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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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貴君,“……”
柳貴君跳起來掐死司牧的心都有!他面色陰沉地盯著司牧,“你想如何?”
司牧伸手,手指將柳貴君臉皮凌亂的碎發挽到他耳後。
柳貴君以為司牧要掐死他,嚇得屏住呼吸,直到他又把手收回去。
司牧指尖微涼,剐蹭在臉上的時候,柳貴君心髒都懸在了嗓子眼,竟覺得這比刀子扎在身上還可怕。
他不僅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劇烈跳動鼓動耳膜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渾身血液在從體內緩慢抽離,司牧手上那淡淡的藥香涼意更是順著鼻子直擊心髒。
他寧願被司牧直接處置,也好過現在慢慢折磨戲弄。
“讓你知道害怕,”司牧把杯子遞給胭脂,掏出巾帕擦拭指尖,像是才摸過什麼髒東西,他垂眸,板著小白擦的認真,“柳氏,你低估了本宮。”
司牧抬眼看他,“今天就算我有事,隻要我還活著,便不會因為區區貞潔而被你把控。”
他態度似真似假,“因為隻要我會殺了所有知情人,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柳貴君抽了口涼氣。
魔鬼,這就是個魔鬼!
柳貴君縮著腿跟司牧劃清界限。
“柳氏此人,品行有虧其心不正,貶入冷宮。”司牧說,“饒你一命。因為你要活著才能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柳家人因你貪婪而得到怎樣的牽連。”
司牧語氣輕快,“多謝你為我打壓柳家找了個的由頭。”
“憑什麼,她們都不知情,你憑什麼牽連她們!”柳貴君能接受自己被罰,甚至讓他死都行,但不接受柳家人被連累。
硃砂攔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柳貴君。
司牧站起來,將巾帕扔在地上,“就憑我是長皇子,就憑我前朝後宮都握著生殺的權力,就憑我饒了你一條賤命。”
“你——”柳貴君差點就瘋了,被宮侍攔著腰卻伸手拼命抓向司牧,“司牧,我殺了你——!”
司牧太知道怎麼對付他們了,位份跟背後的家族,足以逼瘋一個壓抑自己多年卻讓眾人以為他端莊大氣的柳貴君。
“殺我……”
司牧站在廊下,單薄清瘦的背後是滿室燈光,面前卻是長夜暗淡。
他望著夜色喃喃輕語,“這宮裡,又有誰人不想殺我。”
但他不在乎了。
司牧處置柳貴君根本沒等過夜,當天晚上就將人卷鋪蓋抬進了冷宮。
養心殿裡,司芸喝的醉醺醺,洗完澡後稍微清醒些,興致上頭,招來宮侍,“去叫柳貴君過來。”
宮侍行禮下去,司芸翹著腿躺在床上,手掌搭在腿面上,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嘴裡更是哼著晚上聽過的曲子,滿心期待地等著自己的美人到來。
直到宮侍快步走到床邊,為難地說,“陛下,柳貴君剛被長皇子罰去冷宮,現在已經不是貴君了。”
宮侍硬著頭皮,輕聲試探,“還需要叫他過來嗎?”
司芸皺了下眉,像是嫌棄麻煩,“罰去冷宮了啊?朕還挺喜歡他端莊大氣的勁兒。”
她道:“那換別人也行,吹了燈都一樣。”
隨便,反正她隻是想解決一下興致而已。
司芸繼續哼自己的曲兒,心情沒因柳貴君被罰有絲毫影響,甚至連原因都懶得問。
“對了,”司芸想起什麼一拍腦門坐起來,“朕今天怎麼忘了給阿牧挑選妻主的事兒,光顧著聽曲喝酒了。”
“這事越拖越麻煩,”司芸喊來宮侍,“準備筆墨。”
今天司牧就隻跟譚什麼來著,司芸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對方叫譚柚,隻跟譚柚接觸過,想來是喜歡她的。
司牧在琉笙苑時便說,讓她賜婚,司芸索性連夜將兩份賜婚聖旨寫好,一份送往勤政殿,一份等明早送往譚府。
賜婚一事,司芸前腳動筆,後腳勤政殿裡的司牧就知道了。
司牧穿著素白中衣坐在床上,擁著薄被就這床頭燭臺在看文書,臉上瞧不出半分其他神色。
胭脂在床尾垂眸說,“主子若是不同意,現在還來得及。”
第12章
“那不行,我當時是被抱著的。”
司牧抬頭,將文書折上遞給胭脂,胭脂上前兩步接過。
司牧出聲不是回答同不同意,而是問起別的,“琉笙苑裡,譚柚當真執意要送我回勤政殿?”
“當真,”胭脂隨後一頓,“當時奴回來時,譚翰林的確一直抱著殿下不肯跟太君後妥協。殿下如果想知道細節,可以把硃砂叫來問問。”
硃砂對於這種事情向來打聽的極為清楚,細枝末節都不會錯過。
司牧從床頭又拿了本文書翻開,“那讓硃砂過來說說。”
硃砂可謂是勤政殿裡的包打聽了。
“殿下您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景,譚翰林這樣抱著您。”硃砂想抱胭脂比劃姿勢,奈何兩人個頭差不多,他實在沒有譚柚那個力氣,隻得作罷。
不過司牧掃了他一眼,從自己背後抽了個靠枕遞給硃砂。
“謝主子。”硃砂嘿笑著雙手接過來,把差不多手臂長短的靠枕打橫端起來,圓圓的小臉一板,語氣一本正經的說,“臣既然答應了長皇子,便要做到。”
硃砂腰杆挺直,把譚柚的神態語氣學了個七八分,“於臣而言……”
司牧捏著手裡的文書安靜地看硃砂表演,感覺被他演繹的譚柚像頭不會變通、悶頭往前的倔牛,傻裡傻氣的。
硃砂覺得自家主子也是十六歲的少年,對這種救美的話本情節根本抵抗不了,尤其是他還是被救的那個“美”,更想知道其中細節了,所以表演的格外賣力。
甚至連譚柚脫掉薄紗外衫將司牧的上半身遮住一事都演了一遍。
硃砂將靠枕豎抱著,小臉帶笑,“譚翰林肯定是喜歡您,仰慕許久也說不定,不然她怎敢跟太君後和柳氏叫板。”
司牧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落回文書上,像是沒聽見硃砂的話。
硃砂跟胭脂對視一眼,知趣地雙手將靠枕放回司牧身後,輕手輕腳地從殿內出去。
寢宮再次恢復安靜,司牧拇指指腹捻著文書一角,雖然是看書的姿勢,可上面的內容卻是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譚柚。
司牧對於她沒有過多印象,兩輩子的交集加在一起,也就上次夜裡共乘一輛馬車,她還是坐在車外。
最後一次便是今天下午。
隻是兩次接觸,讓司牧感覺此人跟傳聞不同。
也許是因為他跟上輩子選擇了不同的路,才出現了諸多變故?
像是他執意幹政不放後宮權力,這才逼得柳貴君撺掇太君後給他下藥,前世哪有這些。
“胭脂,”司牧疲憊地昂臉看向站在床尾的人,聲音有氣無力輕輕軟軟,像是撒嬌,“你來抱抱我。”
司牧好累。
可他又不能停下。
這條跟前世不同的路,已經讓他慢慢失去親情,那他決不能再失去權力跟初心。
胭脂走過來,探身抱住司牧,心疼地輕輕撫他單薄清瘦的背,低聲說,“殿下若是不願意,咱們就不嫁。”
司牧閉上眼睛,沒骨頭一樣上身往前傾,將臉貼在胭脂懷裡。
休息了一會兒,像是終於有了些氣力,才慢慢退回去坐好,“嫁。”
司牧將手裡文書翻了一頁,嘆息,“那群大臣肯定在等宮裡的賜婚消息,那我便如她們的願嫁給譚柚,然後——”
他笑,語氣突然惡劣,“依舊推行政績考核。”
群臣定覺得,他沒嫁給譚橙,改革的計劃說不定就要停滯。司牧偏不,譚柚不過是喂給她們的甜棗,政績考核才是棗後輪過來的大棒。
他本想利用譚家在文官中的話語權,行事溫和一些不必那般尖銳,奈何事與願違。既然這樣,幹脆把不頂用的全換了。
司牧道:“我要告訴她們,我想動翰林院的決心,並不會因為我嫁的是誰而改變。”
還有譚柚。
司牧可不覺得譚柚傾心他許久,“譚老狐狸的孫女,怎麼可能是倔牛?”
司牧悄悄告訴胭脂,“那是隻藏了尾巴的狐狸。”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這尾巴裡面藏了什麼,譚柚蓄意接近執拗維護他,究竟有何目的。
“胭脂,讓硃砂再過來演一遍剛才演的那些。”司牧合上文書,在床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好,準備再看兩遍。
胭脂幫他將薄被蓋上,柔聲問,“您不是懷疑譚翰林嗎?”
既然知道可能是對方演出來的戲,怎麼還要再看?
司牧幽幽嘆息,“就算是假的糖,表面也是有甜味的。”
除了母皇外,就算是假的,他也沒被人這般堅定的毫不遲疑的維護偏愛過,所以司牧想再看一遍。
胭脂聯想今天的事情,聽完這話不由抿了抿唇,垂眸從袖筒中將糖罐掏出來,輕聲道:“今天許您多吃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