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讓她進來,”司牧將果盤遞給胭脂,輕聲吩咐,“快看看還有沒有新貢進宮的瓜果,待會兒拿給譚翰林嘗嘗鮮。”


  總不能每回過來都讓人家吃桃,再說萬一譚柚真的買了桃帶過來,如果他已經有了多不合適。


  司牧原本是穿著襪子歪躺在軟榻上,這會兒雙手撐著榻板坐起來,雙腳踩著鞋面張開雙臂站在榻前,示意尚衣監的宮侍過來給自己量尺寸。


  譚柚抬腳跨過門檻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司牧安靜乖巧地站好,腰背挺直,任由宮侍彎腰給他量腰圍。


  臨近傍晚,司牧換了身夏衫,顏色跟款式都跟上次譚柚夜裡在馬車上見到的相似。


  司牧身著玉白長袍,腰腹被宮侍手裡虛虛收緊的軟尺束出一截纖細腰線,滿頭烏黑長發披散身後,遮住單薄清瘦的肩背。


  他腦後長發僅隨意用一根天藍色發帶系著,整體氣質看起來沒有半分攻擊力,溫婉恬靜的像是誰家的小公子。


  “譚翰林。”司牧抬眸看她,眉眼間都是笑意,仿佛隻要看見她就很高興,語氣輕快,“我快好了,待會兒便是你。”


  譚柚隔了好幾步遠站住,沒往前走的特別近,聲音不疾不徐,“不急,我在旁邊等一會兒。”


  胭脂正好捧著果盤過來,示意譚柚坐在桌邊,可以邊吃邊等。


  “我送的那些書,譚翰林可還喜歡?”司牧側身看向譚柚,宮侍扯著軟尺給他量背後肩寬。


  譚柚點頭,垂眸看了眼果盤,卻沒吃瓜果,手搭在腿面上,坐姿挺拔,“很喜歡,謝殿下。”


  譚柚想起什麼,多說一句,“祖母說譚府收到這麼大的禮,應該給長皇子回一份,隻是我來的時候,實在不知該回什麼禮,這才空手而來,還望殿下莫怪。”


  按著譚老太太昨日的說法,隨便買點桃拎過來就行。司牧本來也以為譚柚會這麼做,但是她沒買。


  司牧站在軟榻前由著宮侍給他量尺寸,垂在身側的手指捻著袖筒緩慢摩挲布料,視線落在譚柚身上,就這麼看著她,隻是沒再開口說話。


  司牧雖然才十六歲,可經歷了兩世甚至執意走到今天這步站在這個位置,心態不可能全然如懷春的小公子那般單純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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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說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後都有深意,包括給吳思圓送筆洗,給譚橙送毛筆,以及給譚柚送書。


  司牧本想不動兵刃,以最溫和的方式解決文臣對他的抵制,早早把翰林院改革推行下去,所以這才把主意打到譚橙身上。


  譚橙是譚府的嫡長女,譚老太傅的嫡親孫女,也是翰林院的新秀以及新一輩中的楷模跟典範,跟她成婚,對於司牧來說獲利諸多。


  隻是事與願違,本來定好的驸馬從嫡姐變成了庶妹,然而如今結果卻比想象中的好太多。


  因為譚柚,司牧在動殺心前因她的一句提醒,改變計劃在吳大人等人間用起了離間計。


  因為譚柚,昨日譚橙主動站隊推動新政,也正是因為譚柚,事情進行的比司牧預想的要順利很多。


  司牧何其聰明,從接受到的這些細微信息中便能窺探到譚家背後的關系。


  所以他對譚柚表現的很是熱情,先是送她書,後又邀請她來宮裡,極力展現出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公子對未來妻主的好奇跟喜歡。


  就連今天這身衣服這個頭型,都是司牧刻意為之。


  如果能用兩個字形容,司牧這種行為便叫——利用。


  本來要利用譚橙,現在變成了譚柚。


  對於司牧來說,隻要能達成目的,演一演沒什麼,甚至跟誰成親他也不甚在乎,他要的是助力,幫他成事的助力。


  所以司牧會來回看硃砂演譚柚收到書後的神情變化,每次看都會深思,譚柚當時在想什麼。


  譚柚有沒有喜歡他?


  譚柚有沒有看透他?


  司牧視線直白地落在譚柚身上,沒有半分尋常小公子的嬌羞扭捏。


  他側眸看桌上譚柚沒動的果盤,微微抿著唇想,自己是不是用力過猛,表現的過於功利了?


  因為譚柚從剛才到現在都有意跟他保持著距離,半步不肯上前。


  和朝政不同,司牧對感情沒有半分經驗,更沒喜歡過誰,他走得每一步都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隻能依靠譚柚給出的反應來判斷他自己成功與否。


  看似主動,其實早已陷入被動中。


  比如此刻譚柚刻意保持距離,司牧便迅速陷入短暫的自我懷疑裡。


  司牧扁著唇,微微偏頭看譚柚的臉色。


  譚柚安靜地坐在桌邊,眼睫落下看著地面,像是真等著司牧量完輪到她,不去多看人家小公子量腰圍跟腿圍臀圍。


  其實來之前,譚柚當真跟花青去了趟街上挑選回禮。


  花青跟譚柚建議,“宮裡好東西那麼多,長皇子殿下從小錦衣玉食長大說不定都不稀罕了。主子還不如從外頭買些新鮮吃食過去,給長皇子改改口味呢?”


  主僕兩人走在街上的時候已經申時末,路邊小攤也都擺出來,各色美食香味匯聚勾人味蕾。


  譚柚看著這些,卻是微微皺眉,跟花青說,“好是好,隻是很多他都不能吃。”


  上次沈御醫說他脾胃弱,需要先仔細養著。譚柚便握著錢袋子,跟花青在街上逛了一圈,想的都是這個司牧不能吃,那個司牧也不能吃。


  直到快酉時,她也沒想好應該帶點什麼過來,反倒是穿了一天的衣服上因為從各種小吃攤前經過,沾染了淡淡的煙火味。


  進宮時花青還皺著鼻子湊過來用力嗅,“沒什麼味道啊。”


  譚柚側眸看她,伸手輕輕推開花青的腦袋,聲音帶笑,“你聞不到很正常。”


  花青本來沒覺得這話有什麼,直到扭頭細想才明白。


  主子是不是說她活得粗糙,所以聞不著?而長皇子殿下嬌貴,半點異樣味道在他面前都能放大無數倍?


  花青聯想一下,感覺自己是院裡的雜草,風吹日曬隨意生長。長皇子殿下呢,則是老太太院裡盆中精心養著的花卉,每日澆多少水都有規定,多曬多澆都會出事。


  那是得仔細照顧著。


  “要不我給你找個風口再吹吹?”花青緊張起來。


  譚柚扯著衣領輕輕嗅了一下,“便這樣吧。”


  要不是怕耽誤了約定好的時辰,譚柚都準備回去再換一身衣服。


  如今到了殿內,譚柚隻遠遠坐在桌邊,不往前走。


  “譚柚,”司牧突然喊她,“我好了。”


  譚柚微微一怔,抬頭看過來。


  司牧安靜站著,兩隻手勾在身後,朝她偏頭一笑,說不出的乖巧討好,“到你了。”


  宮侍收起軟尺,輕聲道:“殿下,您尺寸跟上個月比起來又瘦了些許,這兩個月若是不好好飲食,大婚時婚服怕是會不合身。”


  “嗯,我知道了。”司牧順勢坐在軟榻上,腳踩著鞋面,也沒打算挪步出去。


  譚柚不好意思看他量尺寸,司牧可太好意思看她了,甚至偏頭問,“掌印在嗎?讓她來給譚翰林量尺寸。”


  宮侍們瞬間便懂了司牧的意思,“是。”


  他們幾個都是男子,唯有掌印是女人。


  譚柚本來都站起來了,結果宮侍們哗啦啦一群,退出去的退出去,站在兩邊的站在兩邊,獨留她自己站在中間。


  譚柚頗為無奈地看向坐在軟榻上的人,“……”


  她覺得司牧是故意的,明知她今天下午過來,卻沒提前吩咐掌印過來。


  司牧兩手放在身前,笑著看她,軟聲問,“要不然,我給你削個桃?幫你打發時間?”


  這是司牧僅會的那麼一樣,哄人的小技巧。


  可惜譚柚沒接受。


  五月天氣已經慢慢幹燥,桃子吃多了會上火。對於飲食方面,譚柚向來喜歡適量,再好吃都極少會過量食用。


  譚柚也不太理解司牧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給她削個桃,尤其是今日果盤裡都沒有桃。


  “啊……不吃啊。”見譚柚搖頭,司牧小臉肉眼可見的失落,他耷拉腦袋低頭摳自己手指,懷疑今日的行為還是過於功利直白了。


  譚柚這樣的,是不是會更喜歡含蓄一些的?


  司牧沒經驗,司牧愁死了,他批折子時都沒花這麼多心思小心試探。


  “胭脂,”司牧昂臉小聲跟身邊的胭脂說,“譚柚不讓我給她削桃。”


  這句話聽在胭脂耳朵裡就是:


  我想主動示好哄她,可是被她拒絕了。


  胭脂輕聲道:“許是,譚翰林覺得今日果盤裡沒桃,不想麻煩您呢?”


  “是嗎。”司牧不確定。


  對於朝政來說,司牧許是過於老成狠辣,可對於感情一事,他也是初次接觸,還是太過青澀稚嫩。


  如同蹚著石頭過河,譚柚抬頭看他一眼,他才安心地繼續往前走。


  若是這一步下去,譚柚沒有半分反應,對於司牧來說就像是一腳踩空,水瞬間漫過胸口。


  司牧坐在軟榻上,譚柚走回桌邊等掌印過來,胭脂則退出去拿桃。


  司牧本來保持著筆挺的坐姿坐在軟榻上,想在譚柚面前留有好的印象,就像是之前在馬車裡那般端正,可前後不過半刻鍾,他便覺得累了。


  馬車裡隻需要裝片刻,現在卻需要裝許久。


  司牧不動聲色地用兩隻手撐著軟榻往後微微挪動,聳著肩任由兩腳悄悄懸空。


  這樣好像舒服一些。


  但跟躺下去比,僅僅是舒服一些。


  好在尚衣監的掌印已經過來,她朝司牧行禮,“殿下。”


  掌印看看譚柚,又看看坐在軟榻上晃著兩隻腳的司牧,輕聲詢問,“可否借殿下的裡間一用?”


  司牧眨眼眼睛,明白過來掌印的意思,兩隻手把眼睛捂上,“不用不用,我不看就是了。”


  譚柚,“……”


  掌印,“……”


  行叭。


  掌印示意譚柚往這邊走走,自己一個人邊量邊記,都沒敢當著長皇子的面讓宮侍搭把手。


  司牧說沒偷看真沒偷看,他見譚柚不會瞧向自己這邊,便悄悄把腿收到軟榻上,隨後是將靠枕拉過來,最後整個人舒坦地躺上去。


  譚柚量完尺寸再抬頭的時候,司牧好像都睡著了,雙腿蜷縮側躺,懷裡抱著枕頭,身上連件薄毯都沒搭。


  黃昏時分,外頭廣場上都沒了多少熱意,更別提清涼的殿內。


  譚柚頓了頓,左右看。


  剛才她量尺寸的時候,宮侍全都自覺地退了出去,連帶著胭脂跟硃砂都不在殿內。


  譚柚看向掌印,掌印正在整理尺寸數據,怕有什麼遺漏。


  感覺到譚柚的視線,掌印茫然疑惑地抬頭,用眼神詢問,“譚翰林有何吩咐?”


  譚柚緩慢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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