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衙役抬手讓身後人去統計商販的損失, 以及幫忙清理道路,自己則過來跟譚柚譚橙以及柳盛錦打招呼。


  至於具體損失了多少銀兩,待會兒會有京兆尹府衙門的人整理出明細賬單送往柳府。


  現在李衙役要問的是, “柳公子沒受傷吧?”


  柳盛錦微微搖頭, “我沒事, 勞煩您看看可否碰傷了路人,若是有盡快送醫,費用都記在柳府賬上。”


  李衙役拱手,“是。”


  瞧見京兆尹府的人都來了, 柳家下人也不能在對面再裝死,趕緊快步過來, “公子, 主君聽聞您的馬受驚了, 很是擔心, 特意派我們前來迎接。”


  柳家人到了,柳盛錦自然要回府。


  他再次朝花青跟譚柚福禮道謝,隨後多看了譚橙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隻緩慢收回目光,抬腳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馬車朝前駛去。


  李衙役見譚柚跟譚橙沒事,也轉身幫著去清理街道。


  譚橙抬腳進首飾鋪子,從懷裡掏出單據遞給掌櫃的,“取一隻镯子。”


  譚柚有些好奇譚橙跟柳盛錦為何認識,但這屬於譚橙的私事,她若是不說,譚柚也不好主動窺探。


  “鄭夫子的玉镯一隻,取件者譚學士譚橙,單據我留下了,還勞煩譚學士驗一下貨。”掌櫃的將一檀木盒遞過來,盒蓋往上掀開,示意譚橙驗貨。


  “沒錯。”是單據上寫的翡翠玉镯。


  譚柚站在邊上看旁邊的瑪瑙玉扳指,小二笑臉相迎走過來,“譚翰林看看可有喜歡的?送給何人,什麼年紀,喜歡哪種材質,隻要您說出來,我定給您挑一個讓您滿意的。”


  譚柚頓了頓,問小二,“能否自己給出款式樣圖,讓你們幫忙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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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自然可以啊。”小二示意譚柚看譚橙手裡的那個玉镯,“鄭夫子就在那翡翠玉镯下面刻了‘人生得意事,白首共夕陽’。”


  鄭夫子跟她夫郎是結發妻夫,兩口子一雙人相伴大半輩子了,雖然小吵小鬧,可曾未因為爭吵傷過感情。


  世人都以為鄭夫子最得意的事情應該是桃李天下,外加出了譚橙這麼優秀又有感恩心的學生。


  結果在老夫子眼裡,人生最得意的事情卻是跟她夫郎兩人白著頭發還能手牽手看夕陽。這份藏在玉镯裡面的浪漫,是鄭夫子給夫郎最深情的告白。


  譚柚看著合上蓋子的那隻镯子,跟小二道:“那我改日畫完樣圖過來。”


  小二笑,“好嘞。”


  兩人出去,坐上馬車繼續往前走。


  譚橙好奇地問譚柚,“阿柚可是有想買的東西?我剛才看見你在跟小二說話。”


  她想的是,如果譚柚沒有銀錢,完全可以開口找她,畢竟她每個月的俸祿都攢在那兒也沒人花。相反的是,譚柚的俸祿估計都花在勾欄瓦肆了。


  “嗯,”譚柚應,也不瞞著,“我想給殿下送一份禮物。”


  送給長皇子的啊。譚橙點頭,譚橙低頭看手裡的盒子不說話了。


  譚柚看著譚橙,到底是試探著說,“阿姐跟柳公子是舊識?”


  “倒是我疏忽了忘記跟你說,”對於這事譚橙絲毫沒瞞著譚柚,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講的,“阿錦小時候救過我的命。”


  小時候?


  “我之前去京郊辦差路上遇伏,帶傷躲進一處寺廟,正巧被前來祈福的阿錦看見。是他撿了尖銳石頭劃傷自己的小腿,然後跟下人謊稱他不小心刮傷了,找來大夫要了藥跟紗布。”


  怪不得。


  譚橙捧著檀木盒子繼續說,“我傷好之後,又迷了路,也是他一路帶我出去。”


  原來有這層恩情在,怪不得譚橙在書裡那般護著柳盛錦,仿佛一個沒有自己獨立思考能力的戀愛腦。


  譚柚本以為是柳盛錦要利用譚橙擺脫柳家控制,如今看來譚橙所作所為都是心甘情願在報恩。


  反倒是她憑借書上的片面信息,以小人之心揣測了柳盛錦的為人,是她該跟柳公子致歉。


  早知道有這段過往在,她就不該讓花青出手,現在也不至於滿大街都在傳是她救了柳盛錦。


  譚柚抬手捏了下眉心,餘光下意識往皇宮方向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手問譚橙,“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譚橙辦差,怎麼著也不會太年少吧?受傷一事還好說,迷路又是什麼情況?


  譚橙臉色微僵,譚橙仰頭看車頂,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譚柚問了,她還是如實說道:“三年前。”


  “……”這也不是小時候了啊。


  救了譚橙的柳盛錦,當時怎麼著也都十一二歲了吧?


  譚橙,“等我回京交完差,阿錦已經回鄉下老家了,那幾日他在寺廟裡是祭奠他亡父。”


  正好救了她,也幫她帶了路。


  別看譚橙文武雙全,可隻要把她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就是個大路痴,連個寺廟半天都繞不出去,最後還是柳盛錦把她送到外面。


  柳盛錦那時候神情還沒這麼清冷寡淡,見她繞了幾圈都沒繞出去,抬袖遮唇偷偷笑了半天,然後一本正經走過來給她帶路,仿佛剛才嘲笑她的人不是他。


  幸虧當時柳盛錦走在前面沒回頭,不然定能看見譚橙臊紅的臉。


  譚柚也想笑,“阿姐,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地方。”


  譚橙知道,但譚橙還是想在譚柚面前顯得她哪方面都很擅長,是個可以依靠的全能長姐。


  譚橙覺得今天她長姐的形象,在阿柚心裡定然受損了。


  雖然本來可能就沒什麼形象。


  馬車行駛了約摸小半盞茶功夫,終於在一處庭院前停下來。


  知道譚橙休沐必來,鄭府的門早就打開了,門人熱情地招呼,“譚學士,我家夫子可盼著您來呢。”


  譚橙難得打趣,“是盼著我,還是盼著我幫她取東西?”


  門人嘿笑,“都有都有。對了,今天除了夫子在,錢夫子跟王夫子也來了,隻是臉色不太好。”


  她這是特意提醒譚橙,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好,我知道了。”譚橙跟譚柚進去,花青藤黃留在門口跟鄭府門人聊天。


  譚橙皺眉,跟譚柚輕聲道:“阿柚,裡面的三位夫子曾經都對我有教導之恩,若是她們說了什麼,你別……別生我氣。”


  那都不是她的想法,阿柚可不能生氣的時候連她一起牽連。


  譚柚疑惑地看向譚橙,譚橙腰背挺直往前走。


  “譚橙啊譚橙,你怎麼如此糊塗!”


  這邊譚橙人剛露出半張臉,那邊指責的聲音就到了。


  開口說話的是錢夫子,微胖的一個老太太,瞧著也有六十多歲了,但身體跟精神明顯都不如譚老太太。


  哪怕看見譚柚一起過來,錢夫子還是繼續說,“你怎麼能帶頭做這種事呢!”


  說的是譚橙上次早朝時帶頭支持新政。


  在錢夫子看來,譚橙這是主動投誠長皇子了啊!她可是大司的臣,是皇上的臣!


  譚柚一下子就懂了錢夫子話裡的意思,也懂了譚橙為何讓她別生氣,當下不由抬頭朝前面看過去。


  鄭、錢、王三位就坐在庭院涼亭裡,亭中鋪了毯子擺了蒲團,幾人面前放著張紅木小矮茶幾,上面擱著瓜果點心以及書本,而旁邊的茶爐上正煮著茶。


  鄭夫子是坐在主位上的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太,身形清瘦,容貌和善,瞧見譚橙跟譚柚過來,一手拉著錢夫子不讓她說了,一手招來下人,讓人再擺個蒲團拿個茶杯過來。


  “譚橙啊,東西可取來了?”鄭夫子眼睛清明透亮,絲毫沒有半分上了年紀人的昏黃渾濁。


  她家裡夫郎機敏的很,她想偷偷準備個驚喜都得讓譚橙幫忙。


  “取來了。”譚橙跪坐在蒲團上,雙手捧著盒子遞過去。


  “好好好。”鄭夫子打開盒子後,先看的不是玉的成色,而是看玉镯裡的字有沒有寫。


  瞧見是自己要的那種,鄭夫子滿意地連連點頭。她把盒子仔細收起來,抬手招呼譚橙譚柚,“別客氣,想吃什麼盡管拿,全當到了自己家裡。”


  她說,“你們兩個雖是小輩,可也不要拘謹,如今是在我府上,又不是在那學院裡。”


  譚柚這才知道,這三位都不是尋常夫子,而是太學院的老師,身上有闲職在的,隻是年紀大了,這才安心養老。


  “雖然不是學院裡,可該說的我還是要說,”錢夫子板著臉,食指並中指敲在面前的小幾上,“譚橙一日是我的學生,我便能說落她一日。”


  譚橙跪坐在蒲團上,點頭稱,“是。”


  等下人新取來蒲團,譚柚也跟著跪坐在她旁邊。


  對著她們兩個小輩,錢夫子開始說教了。


  “你說說,這長皇子為何要辦新政,如今整個翰林院被他折騰的還有規矩在嗎?”


  錢夫子跟鄭夫子和王夫子說,“我那日從門口路過時,天還大亮太陽還高高掛著,結果就有人收拾東西回府了。”


  錢夫子兩手一攤,難以置信,“就回府了,才酉時啊。以前怎麼著也得戌時才敢提一個走字,現在是越發的懶散沒規矩。”


  “說什麼公務已經忙完能走了,公務哪裡能忙完?今日的書修完了,就不能多修點明日的?”


  錢夫子臉耷拉著,沒好氣的說,“他這分明是想討好那些懶散耍滑的人,許了她們早早回去。”


  譚柚垂眸安靜地聽著,隻是搭在衣服上的手虛虛攥起。譚橙看見了,借著茶幾遮掩,手搭在譚柚手背上安撫性地拍了拍。


  早知道錢夫子跟王夫子要來,她就不該帶阿柚過來。


  錢夫子矛頭指向譚橙,“就這,就這你還帶頭支持新政,若是新政這麼好,先皇在時為何不用?非要等著他來用。”


  譚橙被說落的頭皮發緊,下意識看向譚柚。


  譚柚不生氣,她隻是覺得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比如司牧被人誤解,她人既然在現場,那就有必要替他解釋兩句。


  而且鄭夫子也說了,別拿這裡當學堂,有話盡管講。


  譚柚抬眸,先是朝三位夫子行了一個恭敬的晚輩之禮,這才緩聲開口,“先皇在時,也許翰林院不需要動。如今長皇子實行新政,定有他非動不可的道理。”


  新政的好壞在譚橙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至少大臣們各司其職提高了辦事效率。優勝劣汰雖然殘酷,可也給真正辦事的人一個被人看到的機會。


  不管司牧背後是何動機,至少新政沒有任何問題,的確利國利民。


  這一點,就夠了。


  譚柚剛才來的路上瞥見有下人抬著米缸往陽光好的地方走,便以此為例。


  “就如府上的大米,剛買來的時候不用曬,因為米是新的不可能有蟲。但如今米積著米,舊米沒吃完又添了新米,這個時候碰上換季,便需要端出來曬曬太陽,防止米缸內生了米蟲。”


  “先皇時,翰林院還算是缸半新的米,可如今,誰人能說翰林院中都是為朝廷鞠躬盡瘁之輩?長皇子不過是把翰林院拎出來‘曬曬’而已,方便淘出米蟲。”


  “他之所以動翰林院,是因為他看見了別人沒看見的危機跟漏洞,也是為了朝堂為了大司好。”


  錢夫子還是極少說完話被人頂回來的,當下看向譚柚,以一副長者的口吻訓斥,“你是他未來妻主你自然向著他說話,這其中關系你又知道多少?我多大年紀你才多大年紀,我看的難道還不如你?”


  “哦,長皇子動翰林院就是他有前瞻之見,而我們不讓他動翰林院就是我們是缸裡的米蟲。你這心歪到哪裡去了,你讀這麼多年的公正之道,就是這麼公正的?”


  感情長皇子做什麼都是對的,隻要她們阻攔她們就是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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