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知道是譚主君還是沈氏,有人在柳盛錦名字後面還特意寫了六個小字,標注:


  長得極為好看!


  像是覺得柳盛錦不合適出現在人選裡,但實在是他長得過於貌美,導致兩人舍不得將他劃出去,最後才把選擇權交給她,甚至偏心的標了注。


  譚橙,“……”


  嗯,正經又活潑,嚴謹不嚴肅。


  是她兩個爹爹能幹出來的事情。


第46章


  “阿姐可有喜歡的人?”


  譚府晚飯之後, 老太太坐在椅子中,揉了揉自己滾圓的肚子。


  譚母漱完口,往身後椅背上一攤, 兩手搭在肚皮上, 跟老太太如出一轍,揉肚子。


  譚母一邊說著, “今天吃的太撐了,不好。按小柚子的話來說, 晚上應該吃的少一些, 綠色一些, 方能健康,才是養生。”


  然而實際上, 下人過來撤盤子, 譚母眼睛一亮,伸手攔下,“那盤裡還有條蟹腿, 快擱下。”


  “哎呦, 你說這怎麼還漏了條腿,”譚母重新拿起筷子,抵著盤子將筷子對齊,伸手把蟹腿夾起來,“一隻螃蟹八條腿, 哪條腿長得都不容易,怎麼能浪費。”


  她還客氣, 另隻手接在筷子底下, 朝老太太遞過去, “娘, 你吃嗎?”


  老太太睨她,“阿柚說吃個八成飽最好,你看看你,頓頓恨不得十六分飽。”


  說完險些打了個飽嗝,這才堪堪停下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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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母將這話理解為不吃,“果然還是娘疼我。”


  她把蟹腿吃掉。


  可筷子都拿起來了,怎麼能隻吃一條蟹腿就放下呢。


  譚母索性讓下人先別收,她把剩菜剩湯再撈撈,順道還問下人要了半碗米飯,“吃菜不配飯,快樂少一半。”


  譚主君聞言沉默,譚主君欲言又止,譚主君再次沉默。


  沈氏看不下去,抬手撫了撫譚主君的後背。


  沈氏太了解譚主君了,他這副對著譚母為難掙扎的表情,既是見慣不慣,可看見了又忍不住想規勸兩句。


  但譚母吃飯太香了,白米飯就著剩菜,她吃的津津有味,讓人不忍心勸她把碗放下。


  一桌子人看向譚柚,指望她能說幾句。


  譚柚是覺得譚母這吃完飯還能再吃點的習慣不好,更覺得司牧飯隻吃一點點便沒胃口的習慣也不行。


  譚柚正要開口,旁邊眼睛亮晶晶盯著譚母吃飯的司牧忽然跟她說,“阿柚,我也想再吃些。”


  譚柚,“……”


  譚柚忽略掉兩個爹爹看過來的眼神,溫聲說,“好。”


  譚母再吃點就是“不知飢飽”,司牧再吃些就是“少食多餐”。很好,不愧是譚翰林,橫豎都是她有理。


  司牧立馬眉眼彎彎地讓下人給他盛了小半碗飯,下人端過來司牧探頭一看,又覺得太多。


  司牧是覺得譚母吃的太香,這才有了胃口。可他胃本來就小,實在吃不完這麼多。


  “多了不怕,撥我碗裡,我吃。”譚母把自己的碗朝下人遞過去。


  下人拿了公筷,將碗裡的米飯撥給譚母,等什麼時候司牧覺得能吃完了,什麼時候停。


  譚母將還熱著的菜推到司牧面前,“牧牧嘗嘗這個。”


  她跟司牧道:“這毛豆炒肉絲要跟我這樣撥到碗裡,和米飯拌拌。噴香的菜汁淋在米上,最是好吃。”


  譚母一笑,圓胖的臉就更顯討喜,她圓潤的身子探過來,小聲跟司牧說,“他們嫌棄我這種吃法不上臺面,所以我隻說給你聽。”


  她湊過來的時候,司牧也傾身湊過去,兩人隔著個譚柚,蹲著碗仿若無人似的大聲嘀咕。


  譚柚,“……”


  譚柚覺得她們才是母子,而她應該坐到旁邊,把位置讓給譚母。


  譚主君又想扶額了,可是看著司牧跟譚母有說有笑,甚至真拿了個勺子舀了毛豆肉絲澆在米上,又覺得挺好,的確像是一對母子。


  畢竟隻有母親才會分擔孩子多餘的飯菜,隻有母親才會跟兒子講怎麼好吃也不怕兒子笑她。


  司牧跟著譚母又吃了一頓,最後兩人齊齊癱在椅子上,揉著滾圓的小肚皮。


  譚母擺手,“嗝,這次是真的飽了。”


  司牧見譚柚看向自己,眼裡帶出笑意,雙手揉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小聲問,“像不像懷胎三月?”


  他輕輕拍,“我都好久沒吃這麼飽過。”


  他在宮裡憂思重瑣事多,根本沒有胃口。而且宮裡最精致的飯菜都沒有譚府桌上隨便一道尋常不起眼的毛豆炒肉絲來的香。


  譚柚看司牧朝自己露出肚皮,不由想摸一下,試試手感。奈何人前這麼做不合適,隻能遺憾地將手握在自己腿上,“仔細積食。”


  “那也值得。”司牧伸手,從老太太開始點,隨後是譚母,最後才是他,“你看,我們都一樣。”


  家裡身份地位最高的三人,吃完飯毫無形象地攤在椅子裡,跟吃撐後攤平放空的貓似的,慵懶隨意,和人前形象半點不同。


  沈氏抬手扯袖遮住笑,小聲跟譚主君說,“牧兒甚是可愛。”


  外頭那些謠言屬實不可多信,人跟人唯有相處,才能從這些瑣碎細小的日常中看清彼此是什麼性格。


  譚主君笑著頷首,隨後又說,“還好咱們的兩個孩子不像她們母親。”


  譚橙板正地坐著,有點人在這兒但心卻不在此處的感覺,像是既融入其中又遊離飯桌之外。


  譚柚則在看司牧,兩人不知說了什麼,譚柚身上的氣息就這麼柔和下來,像是原本春季清清涼涼的潭水,一下子變成夏日午後溫熱的湖水。


  “吃完就起來走走,消消食再睡。”老太太開口,著重關照譚母,“尤其是你,多走兩圈。”


  譚母道:“那咱們娘倆出去走走?”


  “我才不跟你一起走,不然待會兒又被你帶的嘴饞。”老太太身體戰術後撤,跟譚母拉開距離。


  她們娘倆每次黃昏吃完飯都要去散步,起點是飯桌,終點是廚房。不管走府裡的哪條路邁的哪隻腳,最後總會回到醬豬肘子上。


  老太太點名組隊,“你跟阿昀阿洲去。”


  老太太跟譚母說話的時候,司牧面上乖巧認真的聽,其實手早就滑到飯桌下,朝著譚柚,指尖靈活地抖動,示意譚柚牽他。


  見譚柚沒往他這邊看,司牧不由伸手戳戳她的腿,然後再次抖動手指。


  譚柚眼底含笑,借著桌子的遮掩,垂眸將司牧吃完飯後溫熱的指尖握在掌心裡。


  他的手難得熱乎,譚柚捏了兩下,惹得司牧拇指輕輕摳她手背。


  老太太將目光掃過來,明明知道她看不見,譚柚跟司牧還是心虛地將手松開。當著家長的面,明明是明媒正娶的,但還是說不出的心虛。


  “阿柚,你陪阿橙走走。”老太太說。


  她又看向司牧,“要不要跟祖母去散散步?”


  老太太先是支開譚柚,後又喊上司牧,應該是有政事要說。


  家裡人都懂,這才隨著她的安排散開。


  司牧起身過來,抬手扶老太太站起來。


  下人提著燈籠走在前頭,司牧跟老太太並肩走在後頭。


  兩人也沒去書房,而是就近在花園裡四處走走。


  “今日早朝時,你娘在府裡甚至著急,覺得吳思圓怕是要發難。說如果實在不行,她願意帶頭寫一封請求增稅的折子。”


  老太太兩手抄袖,笑呵呵地道:“她說,怎麼著也不能看著你被外人欺負。”


  “她也知道自己帶頭上折子是什麼後果,”老太太語氣略顯驕傲,嘴上說的話卻是,“你別看她傻裡傻氣成天就知道吃,既無主見又不堅定,可她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自己是臣,記得自己是母。”


  “所以不管是為民還是為你,她這麼慫的一個小包子,沒露出半分餡(怯)。”


  剛才飯桌上,那個願意幫司牧吃飯的人是譚母,教他肉汁拌米飯的人是譚母。


  可今天早上,以為他被吳思圓為難,主動為他自請上折子背負罵名的人也是譚母。


  司牧想,敬茶那日,譚母可能就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司牧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麼柔柔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又彈開,閃的他鼻尖發酸,腳步就這麼停下,落後老太太半步。


  “別愣著,快跟上。”老太太回頭看他,語氣不滿,“小小年紀體力跟腳力怎麼還不如我一個老太太。”


  司牧抿了抿唇,低頭小聲反駁,“我在努力吃藥了。”


  “你這身體,光是吃藥就能了事?”老太太心裡門清著呢。


  病由心生,心中憂慮過重事情過多,這病怎麼都不好養。


  “我之所以跟你說你娘,不是想讓你難受,隻是為了告訴你,很多事情沒必要自己扛著。”


  老太太道:“從阿柚毫不猶豫地同意賜婚起,你便是我們譚家的一份子。”


  “既然你當初寧願算計譚橙都要利用譚府勢力,怎麼如今真嫁進門,反倒是見外了。”


  司牧被說的臉頰微熱,抬手撓了撓鼻翼,哼哧道:“您看出來了?”


  “我要是連這都看不出來,這麼大的一座府邸,如何立足在這片土地之上?”


  老太太道:“你用難民激吳思圓,讓她以為你對秋闱考題放手了,從而先解決賑災銀跟災民一事。實際上,你背地裡已經在物色文採好的大儒,找她們給你寫文章。”


  好巧不巧,文章名跟司芸那邊的考題有個七八分相似。


  司牧為何要這麼做?


  目的顯而易見啊。


  “你在等,等災民跟銀子前腳離京,你後腳就造謠有人舞弊賣考題。到時候已經臨近考試時間,兩套卷子有一套已經漏題,用腳指頭想想都能知道該用哪套。”


  老太太嘖嘖搖頭,“這賣考題的髒水要是再潑在吳思圓身上,哪怕是皇上,情急憤怒之下,都會衝動的牽連怪罪吳思圓。吳思圓就是個饅頭,裡頭也是有氣的。”


  到時候這君臣間隙,又大了一點。


  新政是一次,今日早朝吳思圓提議出面說服富商時是一次,等考題泄露又是一次。


  司芸多疑且自負,若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跟吳思圓之間君臣關系定然融洽至極,吳思圓定會順著她的想法來,把她想的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可如今多了個司牧,吳思圓不得不迂回行事,很多時候在她“迂”的時候,司芸的懷疑跟不滿已經悄無聲息地滋長出來。


  “吳思圓不蠢,你可曾想過她會先你一步用這招以防萬一?”老太太饒有興趣地看向司牧。


  吳思圓再謹慎點,肯定是做兩手準備,把秋闱這條路給司牧堵死。


  “所以要快,”司牧說,“吳思圓這兩日被賑災銀一事纏身,馬尚書更是恨不得長在她身上,盯著她要錢,吳思圓脫不開身。”


  司牧眸光閃爍,“等她忙完,泄題一事已經傳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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