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剛被師父摸好頭就抬起腦袋,看著面前俊朗的男仙,待認出來,她連忙喚道:“大師兄!”
喊完對方,她又看向他身邊的女仙,琢磨了一下稱呼,這才喊道:“嫂子。”
紫草仙子性子腼腆內向,聽雲母如此喊她,雪白的皮膚便浮現出些緋色來,看著有種溫柔謙遜的美感。
元澤則笑了笑,和藹地看著雲母,道:“想不到小師妹如今已這麼大了,我記得上回見你,你才是隻有這麼一點點大的小白狐呢。”
說著,元澤就拿手比劃了一個團扇似的大小,看孩子似的看著她。
雲母聞言,臉頰稍稍一紅。若是認真算起來,她與元澤上回見面的確已是三十多年前了。
雲母與這個大師兄雖沒有特別多的交集,亦沒有同門修行過,但畢竟見過面,且平日裡也從師兄師姐口中間接聽說過不少,故雲母仍對他頗有好感。
她知道元澤師兄在師父所有弟子中最是年長,又極沉穩可靠。當年師父閉關長修,正如雲母的基礎課大多都是由觀雲和赤霞教的一般,觀雲師兄和赤霞師姐的基礎課也是先前由元澤師兄教的,故而元澤在師兄師姐中很受敬重。他如今已在天宮任職,盡管並未奉職天帝面前,但也算是天官。
雲母這麼一想,心裡居然也有感慨。算起來,她與元澤師兄總是在婚禮之上見面,第一次是元澤師兄自己的婚禮,第二次是觀雲師兄和赤霞師姐的婚禮,也不知今日一別後,再次見面,會不會又是誰的婚禮呢?
雲母腦內天馬行空想得出神,元澤已是又抿了口茶。他曉得雲母這般的小姑娘在不大熟悉又像長輩的人面前難免拘謹,故而隻是隨和地問了她幾句修行的情況。元澤事先多少也曉得了門中的變故,因此今日見到師父待小師妹親近也沒有太過吃驚,他坦然得很,自然地與白及和雲母攀談,過了不久,倒是讓雲母漸漸安心下來。
又是好一會兒的功夫。主殿內賓客陸續到齊,婚宴自是熱鬧起來,觀雲和赤霞也從殿外進了殿內。到底是新婚二人,他們顯然都還不大適應,雲母看見觀雲師兄臉紅成一片,就是不知是熱的還是害臊。待他走到這兒,元澤就朝他揮揮手,笑道:“師弟。”
“大師兄!師父!”
觀雲見了元澤,又當著師父的面,不知不覺就將神氣之色稍微收斂了幾分,穩重不少。大概是自己的婚禮不好意思,觀雲本已冒著紅光的臉似又紅了些,他先同白及打了招呼,但白及應下,他才又看向元澤,說:“大師兄,好久不見了。”
“可不是。”
元澤回應道。他微笑一下,又說:“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你當年如何說絕對不娶赤霞的話呢,想不到一轉眼,你們二人就成婚了。”
觀雲哪裡能聽不出他話裡的打趣,臉一臊,笑道:“師兄你莫要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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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的目光不覺投向正在另一邊與龍宮來的客人聊天而沒有注意到此處的赤霞,他眼中柔和,說:“你當年……又不是不曉得我的心思。”
元澤一笑,倒沒有否認。他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忽而奇怪地掃了掃殿內,詢問道:“說來……怎麼不見單陽師弟?”
“請帖是送了的。”觀雲淺笑著回答,“不過四師弟如今在凡間,似是有事趕不回來,讓信使帶回了賀禮,還帶了句抱歉。”
元澤“哦”了一聲,不知該作何感想。觀雲卻道:“師兄你不必擔心,他向來是有主見的性格,如今也已位列仙班,性子比當年沉穩安定多了,不會有事。說是回不來,應該是真有事牽著了。”
聽觀雲這麼說,元澤心裡總算安定了許多。他重新笑起來,關愛地看向觀雲,說:“今日終歸是你的大日子,可不能疏忽了。還有,赤霞師妹到底是個女孩子,你莫要因她看著心大就當真疏於關心了,等成婚後,你多照顧她些。”
“放心,我曉得的。”
觀雲笑得眉梢飛揚,本還想再說,但他忽而一頓,覺察到是吉時到了。觀雲趕緊匆匆告辭,臨行前也摸了摸雲母的腦袋。雲母此前沒有插嘴,但卻將兩位師兄的話都聽進了心裡,又記起赤霞師姐前幾夜與她說的往事,此時心裡感觸良多,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新人。
觀雲這會兒已執了赤霞的手,兩人並肩而行,大禮告稟天地大道,不久天邊降下祥雲便是禮成。
青梅竹馬,佳偶天成。荏苒冬春,終成眷屬。
既是婚宴,自是熱鬧得很,雲母的視線緩緩落在赤霞身上,有些失神,不覺往師父身邊靠了靠。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仙界宴席時間長的本就不少,此番又是南海公主大婚,自是要大宴數月,以顯喜悅隆重。
不過說說是大婚數月,哪裡能真有不給新婚新人獨處時間的?其實便是仙府之中張燈結彩數個月,喜宴不停,賓客累了離開便是,路過的仙人見到這般婚宴的架勢,也可進來吃席。若是換作以往,雲母多半看完兩人大禮就會和師父一起離開,但因為成婚者是赤霞觀雲,情況便有些變化,哪怕不是留到婚宴結束,他們也總得多留幾日。
無論如何,大婚之日總是婚宴這些日子裡最為熱鬧的。這會兒要走的客人亦還不多,殿中仍然氣氛歡騰。赤霞和觀雲拜過天地長輩後,便在賓客歡慶的祝福聲中結為了夫妻,他們彼此略有幾分羞澀地相視而笑。
這時,雲母還目不轉睛地痴痴望著赤霞師姐。
師姐今日真是極美。哪怕清晨在屋中已經見過,可這會兒在大殿明亮的光線之中,在喜慶的氣氛映襯下,赤霞著那一身婚服分外明麗,神採奕奕的神情和泛紅的雙頰都將她襯得光豔四射,比雲母早晨看見的又要美上三分,竟是靈秀異常。
雲母出神地望著新娘子,不知怎麼的,在婚禮溫暖的氣氛之中,她心口好像有泛起的漣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轉著。她一邊望著赤霞,一邊無意識地探手過去握住了師父的手,掌心扣著他的掌心。今日來訪的賓客眾多,放眼望去便是人海,但兩人交握的手有桌席擋著,旁人便瞧不見他們。
白及在雲母悄悄伸手過來時就稍稍怔了怔,感到她小而柔軟的手塞進自己掌中,白及亦是一頓,下意識地握緊了她。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賓客,隻見他們仍然在自顧自地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似是無人察覺到他們桌席之下這點親昵的小動作……白及的胸口忽然便像是被細小的羽毛輕輕劃了一下。他面上未顯,但心裡卻生出了些前所未有的奇妙的異樣來。他動作微微一滯,瞧了眼側著臉專心致志地在看赤霞的雲母,不得不將忽然起來的心思按捺住,隨手拿起放涼的茶呷了一口,好冷冷自己突然熱起來的五髒六腑。
他們在婚禮上停留了數日。赤霞和觀雲師承於白及仙門,請來的賓客自是不少與白及仙君有些淵源,其中亦包括當初雲母下凡時,白及借宿對方仙府的天成道君,因此他們這幾日倒是過得不算無聊。到兩人決心離開之時,已是一月之後,觀雲和赤霞一起不舍地將他們一直送到仙宮外,雲母又如何能舍得師兄師姐?被師父用雲帶著往旭照宮時,雲母還一路頻頻回頭,不停地同觀雲和赤霞揮手告別,直到看不見了,才泄氣地縮回來。
白及看了她一眼,心中憐惜,出聲安慰道:“日後你若是想念他們二人,再來看他們便是。或者……也可邀他們回浮玉山做客。”
雲母心裡還想婚禮想得出神,有點心不在焉的,因此她聽到師父說話,先是受驚得顫了一下,這才紅著臉點了點頭,但待她點完頭,雲母像是猶豫了一會兒,旋即又搖了搖腦袋。
她道:“師兄師姐才剛剛成親,短時間內還是莫要打擾他們了……再說婚宴還要持續一段時間,總要他們忙活,還挺麻煩的。我剛才隻是在想赤霞師姐穿婚服的樣子真是好看,哪怕她大婚日後就換了,我記得的也總是那一件,於是想著想著就……”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頓,莫名覺得羞窘起來。她慌慌張張地低了頭,不敢看師父眼睛,也匆忙地收了尾,說:“我就不小心發呆了。”
白及聽到她提起此事也是心中微動,腦海中忽然便浮出他們在凡間拜堂成親那一夜。那晚畢竟來得太親近,雲母又容易害羞,他們回到天界之後,就沒怎麼再提過。白及這時想起,便記得她當時兩頰紅得似雲霞,烏發如瀑,肌膚勝雪,她身子輕軟得很,含羞埋在他懷中,雖未來得及準備太多,卻美得驚人……
如此一想,白及的心忽而滾燙起來。他不得不閉眼凝了凝神,再睜眼,眸色已沉。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就抬手梳理雲母掉在臉頰邊的發絲。雲母正為自己所說的話羞惱,看師父的手伸過來,她還無意識地躲了躲,但終還是讓他碰了。白及仙氣清逸,身上有點涼,他手指的指背蹭過雲母溫和的臉頰,弄得她有點痒痒的。
隻是見師父聽她的話沒什麼反應,雲母又莫名地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悶悶地低了頭。
兩人順著風又飛了好一陣子,等回到旭照宮後,雲母便急匆匆地跑去照料庭院裡的一池蓮花,又去看了看養在院子裡的兔子。盡管去婚禮的這一個多月,這些都是童子代為打理,但在離開前雲母著實也自己養了一陣子,見兔子喂得胖胖的沒什麼事兒,她便又跑回去看蓮。如今這些睡蓮開得比離開前更旺了,天界四季如春,一池的睡蓮便也四季都開著,盛著盈盈的仙氣,極是漂亮。雲母坐在池邊,細心地用仙術照料蓮花,白及便在一旁陪她,坐在她不遠處望她。過了一會兒,隻聽白及停頓片刻,喚道:“雲兒。”
“嗯?”
雲母還照顧著睡蓮,但白及喊她她便停了動作,回頭歪著腦袋看師父。
然而白及並未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其實有些話他在路上就已到了嘴邊,但總想著這些事在路上說出來不太慎重,這才忍到回旭照宮。此時望著雲母清澈的雙眸,白及緩了緩聲,問道:“……雲兒,你可還記得,當初在凡間,你我成親的事?”
“……啊。”
雲母沒想到白及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個,她腦子一懵,立刻就呆滯了許久,臉“蹭”得一下紅透了。她結結巴巴地道:“記、記得的……怎麼了?”
白及略斟酌了一下語言,這才慢慢地接著往下說,語氣頗為認真:“……我們雖拜過天地,不過你當時是心血來潮做得決定,且我也尚未回天,又是在凡間,終做不得數。我們準備的也倉促……”
白及還未說完,雲母已經略有幾分低落地“噢”了一聲。她有些恍惚,其實回到仙界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在凡間的那個時候,倒像是很久以前的事。盡管雲母還沒聽懂師父為什麼會在這時跟她說這個,但已經喪氣地垂下了回到旭照宮後就放出來的狐狸耳朵。
白及望著她,微微一沉。
他哪裡能看不出她一路上就起起伏伏的心緒變化,還有提起赤霞時眼底隱隱期盼的神情。隻是這話由他來說,終究有幾分怕會錯意的緊張。白及抿了抿唇,調整一番心情,從後將雲母抱住,將她抱到自己膝蓋上放好,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方道:“雲兒,如今,你可願嫁我?”
“……诶?”
雲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還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等反應過來,當即就要變成狐狸,然後“嗷”地一聲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