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去吧。娘不能陪你。錦兒萬事小心。”王氏吸了口氣道。
這便是她憂心的地方了。
齊春錦心眼兒不夠多,在宮中隻怕處處出錯。得別人兩句嘲笑倒也就罷了,就怕有人處心積慮害她。
齊春錦見王氏神色鄭重,心下一動,忙轉身去將那些個這玉那玉的,全都給佩上了,這才坐上了馬車。
她也是後頭才曉得的,這帖子都沒送到雲安府上去,倒隻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了。
是得小心些。齊春錦暗自嘀咕。
王嫻遞帖子的舉動,自然沒有瞞過宋珩的耳目。
宋珩問:“太後允了?”
“允了。” 成湘頓了頓,失笑道:“說是有意為皇上擇妃,太後自然應了。這位皇後娘娘方才入宮幾日呢,便想著這樣的事了。倒實在是……心胸寬廣。”
“那日大婚宴後,皇帝可有賞賜她什麼簪子?”
“賞了,壓箱底了。這位皇後倒對得起太後精心挑選出了她,竟是不好榮華,每日裡打扮都得體端莊,不見一絲珠光寶氣,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宋珩垂下眼眸,眼尾泄出了一絲冷意。
“去備馬車。”
成湘應了聲,喃喃自語道:“今兒這一出,皇後是想哄著齊三姑娘麼?”
“恐怕不是。”宋珩道:“若是真賢惠到,要為皇帝擇妃。為何要將帖子送到齊家?雲安、鳳陽都未收到。”
成湘接口道:“是啊,這算哪門子的討好?這不是擎等著得罪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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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齊三姑娘眼瞧著就要成齊王妃了,還打著為皇帝選妃的借口,將人邀進宮裡去,生怕齊王殿下不吃醋嗎?
成湘忙轉身去備車馬了。
殿下這定然是要進宮去盯著齊三姑娘了,可不得跑快著些?
這廂齊春錦的馬車抵了宮門口,誰知又撞上了馮玉卿。
齊春錦忙掀起了車簾,低聲喚:“馮姑娘,好巧呀。”
馮玉卿也掀起車簾來,笑道:“我特地在這裡等齊三姑娘的。”
齊春錦驚訝地看了看她。
“齊三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咱們還是一同進去如何?還能湊在一處說說話。”馮玉卿道。
齊春錦忙點了頭。
在這樣的地方,若是沒幾個熟人,她還是會覺得害怕的。
後頭慢慢馬車也多起來了,袁若霞等人望見齊春錦的身影,道:“馮玉卿又與她湊在了一處,隻怕今日可沒得轎子蹭了。”
今日是皇後私底下宴請眾人,怎麼能和那日比呢?
誰曉得她們話音方才落下,那頭就有嬤嬤帶著幾個小太監,抬著轎子近了。
這回似是早有準備,轎子還多了一頂。
袁若霞的話一下全哽在了喉嚨裡,臉上又紅又白,尷尬極了。
半晌,肖晴才忍不住道了一聲:“馮玉卿倒真沾了愛屋及烏的光了,她尋常不是不參加這樣的宮宴嗎?今日真是跑得快。”
他們哪知馮玉卿是特地應下的。
恐怕連王嫻都想不到她會來。
馮玉卿方才聽聞了元嬤嬤登齊家門的事。她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快。
既如此,再收到王嫻的帖子,馮玉卿就覺得有哪裡不大對勁了。
馮玉卿心下感念齊春錦的恩情,又思及這位齊三姑娘沒什麼心眼兒,若是旁人設了陷阱給她,隻怕一踩一個準,於是才來了。
“齊三姑娘今日若是有不想答的話,撫一撫跟前的酒杯,我就來替齊三姑娘答。”馮玉卿先行囑咐道。
齊春錦雖不知為何,但知曉馮玉卿與周萍等人不同,便揣著心下的好感點了點頭。
此時王嫻的貼身丫鬟,也正忍不住問呢。
“那齊三姑娘在宮外出夠風頭了,娘娘還請她來作什麼?外頭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麼說呢。”
王嫻沒有出聲。
隻今日這一回了,以後便再也不會邀這位齊三姑娘了。
她如今已摸清了太後的性子。太後心胸狹隘,容不得有女子蠱惑皇帝,更容不得與皇帝奪權的人。太後恐怕視齊王為眼中釘已經不止一兩日了。
齊春錦早就有蠱惑皇帝的嫌疑在先,引得皇帝送了玉佩給她。如今若是再讓太後意識到,齊春錦做了齊王妃,怕是要撺掇齊王奪權。太後動不得齊王,卻豈能還容下她?
自己都不必動手,借太後這把刀便是了。
……
等眾人都抵了御花園,王嫻才姍姍來遲。
眾人忙屈身見了禮。
齊春錦落在後頭,動作稍慢了些。
肖晴一早盯著她呢,隻當今日叫齊春錦來,就是王嫻要以皇後之勢整治她了,於是當下按不住出了聲:“齊三姑娘怎麼行禮行得這般不情不願?”
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就滿臉看好戲的神情了。
齊春錦擰了下眉。
王嫻倒沒想從這些方面去激怒齊春錦,顯得太過狹隘了,也太過明顯了。王嫻正要開口制止,卻聽得馮玉卿緩緩道:“齊三姑娘方才也是在思慮吧。”
“思慮什麼?”肖晴問。
“齊三姑娘如今已是齊王殿下的未婚妻,皇上還要尊齊王為‘皇叔’,何況皇後娘娘?齊三姑娘也是怕行了禮,皇後娘娘心下覺得尷尬受不起,這才比旁人慢了一些。”
王嫻:“……”
她自然不會覺得受不起。
可馮玉卿說得不錯,皇帝尚且尊齊王為皇叔,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受了齊春錦的禮?
先前不說也就罷了,馮玉卿這一點破,她在齊春錦跟前倒真真是矮了一頭了。
王嫻壓下心頭的不甘,掐緊了掌心,揚起笑臉道:“正是。”“來人,還不給齊三姑娘看座?便請齊三姑娘坐在本宮的下首吧。”
既如此,她何不幹脆將齊春錦捧得更高些?高得讓太後都受不了,直覺齊王這是在壓制他們……
齊春錦哪裡想同王嫻坐在一處?
但她也不想得罪人,隻好乖乖去坐了。
馮玉卿見狀心下嘆氣,這齊三姑娘的性子也太乖覺綿軟了些。若換成旁人做了齊王的未婚妻,怕是早恨不得橫著走了。
其實苦惱的又何止馮玉卿?
很快,王嫻也發現,無論她如何,齊春錦都始終未見囂張跋扈,半點也不懂得利用自己的地位……
王嫻都快恨不得求她扇自己耳光了。
王嫻無法,隻得叫宮人去給袁若霞和肖晴傳話。
這二人素來厭憎齊春錦,定會口出不遜,要激怒齊春錦並非易事……且叫這二人衝在前頭挨頓打也無妨。
而另一廂,齊王入宮先去給太皇太後請了安,隨即便讓宮人帶了路,也要赴皇後的這出宴。
隻是他並非是一人前往,而是將小皇帝也一並帶上了。
王嫻不是說要為小皇帝擇妃麼。
那便擇一個吧。
宋珩眼眸冰冷,心下道。
第55章
小皇帝方才處理完手頭的政務——
與幾個大臣在御書房中, 爭辯了足足半個時辰,最後自然是沒爭過。氣得小皇帝胸口發悶,直想做個昏君。
這會兒難得得了機會在外頭走走, 自然求之不得。
“錦兒……”小皇帝剛起了個頭, 就立刻識趣地改了口:“錦兒怎麼到宮中來了?是特地來見皇叔的?”小皇帝當然不會自戀到,以為齊春錦是來找他玩的。
“皇後在宮中擺了宴, 皇上不知?”宋珩淡淡反問。
小皇帝頓了下, 似是想要嘆氣,但又生生忍住了。朕與皇後不知為何, 總是不大親近。這話, 小皇帝沒問出來, 怕有礙皇後名聲。
宋珩隨即又不冷不熱考校了他幾句學業。
比起繁重的政務, 小皇帝覺得學業已經輕松了太多, 近來倒是完成得不錯,因而一一答上了。
這邊沒說上多少話,一轉彎便到了御花園中。
宮人們紛紛跪地:“參見皇上, 齊王殿下。”
馮玉卿聞聲心道, 倒是她多想了。
攝政王視齊三姑娘如珠玉, 又豈會輕易將她置在風雨中。
而御花園裡其他人被這一嗓子驚了一跳,隨即紛紛起了身見禮。
那日婚宴,到底離得遠,也沒幾個膽敢在那樣的場合抬頭直視帝顏,今日卻不同了。周圍沒有太後一類的人物, 更沒有大臣盯著, 也沒有自家長輩在。
她們小心翼翼抬起頭來,仔細一瞧。
這不是……這不是先前,在王家出現的那個小公子嗎?
那時王嫻還道他是嶽王世子。
眾人心思一轉, 可不覺得那是王嫻得了命令不能說,隻當王嫻怕別人搶了她的地位去。眾人此時再看面前的少年皇帝,錦衣華服,模樣俊俏,氣度區別於旁人。除了年紀輕些……這位可是皇帝啊!
一時不知多少人都露出了三分羞意。
王嫻生得不算極美,可她卻能做皇後,她們又何嘗不能做妃子呢?
憶及那日大婚種種,還有今日王嫻到來時,又是如何的眾星捧月,穿著打扮都大有不同了。
眾人心思浮動得更加厲害了。
要得齊王殿下側目不已,要得皇帝側目應當不難罷?
王嫻何等聰明,自然一下便感知到了周圍人的變化。
她心下不快,但面上不敢顯露分毫。
她起身正要迎上前去。
心道,在太後跟前,她不能與皇帝表現得如何親近。但在這些人跟前,就不必如此了。相反,她還要表現得與皇帝親密些,如此才可不動聲色地震懾住這些人……
王嫻腦中念頭剛閃過,小皇帝就徑直走向了齊春錦。
“齊三姑娘……”小皇帝走近了去,宋珩也走在後面,朝著齊春錦一步一步接近了過去。
王嫻步子滯了滯。
小皇帝笑著又道了一聲:“皇嬸。”
齊春錦讓他這麼一叫,驚得瞪大了眼。
宋珩垂眸一打量,就見齊春錦耳根、脖頸都微微紅了。然後齊春錦還悄摸摸地瞪了小皇帝一眼。
小皇帝笑了笑,直覺得今日和幾個大臣們吵輸了,也沒那麼可氣了。
甚至還越想越覺得高興了許多。
他與齊春錦是朋友,齊春錦是皇叔將來的妻子。
想必將來要皇叔少兇他一些,隻管找齊春錦吹吹枕邊風就好了……
小皇帝忙又道:“你叫朕侄兒,朕也應的。”
齊春錦聞言又悄摸摸瞪了他一眼。
宋珩將齊春錦生氣也生得可愛靈動的模樣收入眼中,看了個夠,隨後才出聲道:“還未成婚,怎能唐突?”
小皇帝住了嘴。但他望了望齊春錦跟前寡淡的食物,還是又轉頭吩咐宮人,換了些熱食來。
眾人見狀,心下好一番驚駭、羨慕又嫉妒。
小皇帝果然同那齊三姑娘有私交!
聽這口吻,竟處處都透著熟稔的味道。更不必提一旁還有齊王殿下保駕護航了……說來也怪,本該是女眷的宴會,這二位卻來了這裡……和先前王家裡的情景何其相似?兩次都是為了來護著齊三姑娘?
眾人越想越覺得驚駭。
此時王嫻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響起,道:“倒是我疏忽了,齊三姑娘宴上愛吃熱食是不是?”
“是該緊要護著些。”王嫻道了一聲,便命人又取了軟墊子來,給齊春錦墊著了。
“如此,齊三姑娘可覺得舒服了些?”王嫻問。
小皇帝點頭道:“皇後想得周到,未有疏忽。”
宋珩卻沒出聲,他隻冷淡地斜睨了王嫻一眼。這人果然不是來哄齊春錦的。如此獨特對待,言語間暗示這麼多人,唯獨齊春錦嬌氣些。旁人如何想?
……太後如何想?
王嫻心下已經煩躁到了極致,面上卻還要裝樣子。
她迎上小皇帝的目光,心道果然好糊弄……隻是她卻沒敢去迎上齊王的目光。
罷了。
已經如此了,又能如何?
還免了她叫袁若霞等人去激怒齊春錦,那樣痕跡太明顯。如今齊王與皇帝一並來了,不動聲色就給齊春錦壯了聲勢,她順勢將齊春錦抬得高高的,這就足夠叫太後視齊春錦為眼中釘了。
“今日玩的什麼?”宋珩問齊春錦。
齊春錦小聲道:“才說了幾句話呢。”也沒什麼可玩的,齊春錦心道。她都不知曉這樣那樣的宴會舉辦了那麼多,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