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春錦騰地坐起來:“咱們去齊王府吧。”
蓮兒瞠目結舌,隨即結結巴巴道:“姑娘,此時、此時已經很晚了……齊王殿下恐怕都歇下了。”
齊春錦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焦灼地燒著。
她難受死了。
她搖搖頭:“我睡不著。”“咱們走吧。”
蓮兒正對上齊春錦一雙眼眸,水汪汪的,又哪裡說得出拒絕的話,隻好點點頭:“那咱們從後門悄悄地走……”
因為齊春錦向來乖覺,後門的看守自然不是多麼嚴密。
兩個人就這麼翻了牆,然後沿著路慢吞吞走到了齊王府外去。
齊王府外倒是把守嚴密,個個還身佩刀劍。
蓮兒看得直哆嗦,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大晚上的,看不清楚,一會兒他們要是將咱們當做賊人殺了怎麼辦?”
齊春錦撥了撥腰間的好多掛件,吸了吸鼻子,道:“不會的。”
她穿得少了。
夜間的涼風一吹,好冷啊。
齊春錦大步走上前。
那門口的守衛都是一愣,從未見過這個時辰到齊王府來,還大搖大擺的……
“何人……”
Advertisement
“我是齊春錦。”
守衛沒說完的話,一下堵回了喉嚨裡。
這位別說大搖大擺了,橫著走都行!
“齊三姑娘快請!”“快,快去通傳!”
蓮兒就這麼看著她家姑娘,輕輕松松跨越過了齊王府的大門。
宋珩此時其實才剛歇下。
他平日裡政務忙,歇息的時辰算不得早。
他還正想著,已有些日子不曾夢見齊春錦了,不知今日小姑娘肯讓他入夢麼,那廂就有人馬不停蹄地來報了。
“齊三姑娘來了?”宋珩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小太監喘了口氣,道:“是,已經候在廳中了。”
宋珩立時起身,隻匆匆套上了外衣,系上腰間,頭發也未重新束好,轉身便往花廳去了。
齊春錦坐在花廳裡,聽見動靜就立刻朝宋珩看了過去。
她想說話,卻又不敢說。
昔日她受了委屈苦楚,還能在夢裡同攝政王說一說。那個攝政王兇是兇些吧,可他總是能聽她好好說完的。
這個麼。
她沒說過,她不知道……
誰叫她怎麼也睡不著呢?
如果睡著了,就能在夢裡說了……
她太難了。
齊春錦越想越覺得悲從中來。
宋珩一跨進門,瞧見的便是這副模樣——
少女似是有些冷,她坐在那寬大的椅子上,雙腿蜷在了裙擺下,模樣纖細羸弱。
而她的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未施脂粉也依舊漂亮的臉上,一雙眼,巴巴地望著他,月光灑下的時候,瞧著水意盈盈,委屈可憐得像是下一刻便要哭出來。
宋珩疾步走近。
她便真的哭了。
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嘴上不說話,卻已經足夠叫宋珩心疼死了。
花秋發覺到王府中接連亮起了燈火,不由跟著匆匆起了身,問外頭的小宮女:“出什麼事了?”
小宮女搖搖頭:“不知。”
花秋往前頭正廳去,還不等走近,便見齊王懷裡抱著個姑娘,出來了。
大晚上的……
殿下何曾抱過誰?
不,是抱過的。
花秋突然想起來。
花秋急急往前走了兩步:“殿下。”
這走近了一瞧,果然——
那張嬌媚得過了分的臉蛋。是齊三姑娘。
花秋還想說些什麼,比如雖是訂了婚,但這大半夜的登門於理不合雲雲……她嘴還沒張呢,便聽得齊王殿下嗓音微冷道:“擋什麼路?”
那後頭的護衛立即上前來,將花秋粗暴地拖開了。
花秋喉頭一噎,膝蓋都在地上擦得火辣辣的疼,再抬起頭來時,齊王已經抱著人走遠了。
“出了何事?”宋珩低聲問齊春錦。
齊春錦還難受著呢。
其實沒有人理她,興許也就好了。但這人就是怪呀,一有人問,反倒更委屈難受得滔了天了。
齊春錦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得更厲害了。
偏她又隻哭,嘴上一句話都沒說。
宋珩一顆心這下不止發皺了,都全部被融化了一灘水了。
他抱著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幾乎將她整個牢牢箍住了。
他想哄她。
想親她。
想要將她牢牢扣在懷中,一點一點吻去她的眼淚。
她如昔日夢裡一樣,遇了事總要來找他。
哭也好,笑也好,都要來找他。
今日也是,大半夜的就來了。
是不是她待他又更親近了?所以才會不管不顧這樣上門來。
宋珩心下又燙又軟,將人徑直抱回了自己常宿的院中,擱倒在了床榻上。
“你若再不同本王說怎麼回事,本王就……”
齊春錦一抬手按住了他的唇,抽噎道:“等我哭一會兒,再、再說。”
宋珩心下又心疼得要命,但又覺得好笑極了。
她與過去一樣沒什麼變化,總要抽抽噎噎自己哭上一會兒,才能說話。按她自己說的,便是這樣哭了再說會比較有條理,不會像個小傻子半天捋不清。
宋珩便坐在她身邊,用幹淨的帕子給她擦眼角,隻是擦了沒一會兒,她眼角都紅得要命了。
宋珩實在忍不住,俯身去親了下她的眼角。
親得齊春錦驚了一跳,打了個哭嗝,一下忍住了哭意。
她定定看著他,像是呆住了。
宋珩:“嗯?”
齊春錦磕巴道:“有眼淚、眼淚也親?不鹹麼?”
宋珩失笑:“嗯,不鹹。甜的。”
齊春錦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是甜的?”
宋珩:“嗯。”
她再這般下去,他就又想要狠狠親她了。這次是將她的唇親紅。
齊春錦吸了口氣,徹底不掉眼淚了。
宋珩按下欲.望,問她:“來尋我作什麼?”
想見他都想得哭了?
宋珩倒希望是這樣,隻可惜,多半不是這樣。
齊春錦有些丟面子,找不到話說,隻好道:“我帶了幅畫,給你瞧。”
宋珩驚愕地頓在那裡。
就為了帶一幅畫給他?
齊春錦忙從懷裡拿了出來。
那畫都快被她捂得皺巴巴了。
宋珩接過去,展開卷軸。
齊春錦小心翼翼道:“這是肖家的畫,肖家公子送我了。”
宋珩眼皮一跳。
這又上哪兒蹦出來個肖公子獻殷勤了?難道不知他與齊春錦定了親?
宋珩看向那畫。
也不過如此,線條拙劣,竟還有拼接塗改的痕跡……
宋珩毫不客氣地道:“這幅畫實在不如何。”“我改日叫成湘往你府上再送幾幅前人的畫,勝它千倍。”
齊春錦本要生氣,但想想也是,原本的畫是外祖父的,是好的。可是被肖家改過了,就變醜了!
對,是醜的!
齊春錦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不好看了。”說罷,又補了一句:“不用送來給我,那樣的畫到我手裡是暴殄天物。”
宋珩掐了下她的臉頰。
這小姑娘太乖了。
其實什麼到她手裡都不算暴殄天物,隻要她高興便夠了。
“那肖家公子也的確不應當收你銀子,這樣的畫,不要錢送人,都不合適。”宋珩抖了下那畫:“這畫疊過不知幾層紙了,必是塗改時,浸破了紙,就隻能修修補補……”
宋珩的話音陡然一滯。
他修長的手指按在那紙面微微鼓起來的地方,隨即面色微冷。
宋珩起身取過了拆信刀,將那畫拆除了面上幾層紙。
齊春錦不由揪著床帳,伸長了脖子去看。
宋珩回到她身旁,從紙張夾層之中,取出了兩封信。
一封信上書:肖兄親啟。
下書:磬拜上。
另一封信中並非是信紙,而是一張銀票。根據上面的印章,可知是始元年間,天寶印號發行的銀票。
“有意思。”宋珩道。
齊春錦雙眼一亮,心道,這不是我主動和齊王說的!這是齊王自己聰明地發現的!
齊春錦終於憋不住了,揪住了宋珩的袖子道:“是不是王磬寫給肖家的信?你瞧瞧,你快瞧瞧!”
都會催他了。
宋珩眸光柔和些許,展開了信紙。
齊春錦也跟著湊攏了看,腦袋幾乎都靠在了宋珩的肩上。
她看著看著就氣壞了,忍不住告狀道:“太惡心了,太壞了,他們太壞了……這個人殺了我外祖父,外祖母。你瞧,太、太壞了……”
她氣著氣著,啪嗒又掉了兩顆淚珠。
宋珩眸底一片森寒之色。
他單手合上那信紙,放置一旁,隨後側身摟住了齊春錦的腰,抬手撫過了她的眼角,沉聲道:“我知道了,別哭。”
再哭下去,他心下戾氣都要壓不住了。
宮中。
小皇帝一身疲乏回到自己的寢殿。
王嫻卻是端著漆盤進來了,躬身笑道:“臣妾給皇上親手做了些宵夜。”
小皇帝有些驚訝,但隨即也溫和地笑了笑,雙手接了過來。
王嫻與他一並坐下,道:“皇上近日處理事務疲累,不妨出宮四下走走,既體察民情,又放松了身體。”
小皇帝高興道:“朕也這樣想。皇後可願與朕一同去?”
王嫻笑道:“好啊,臣妾正聽聞周家好似要辦個什麼宴,臣妾想去湊湊熱鬧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齊三姑娘是在夢裡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