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呢,皇上又納了一位妃子,選的乃是馮家的姑娘。馮家好啊!也是素有清名的人家!此時再不經意地將馮家與王家一對比,這馮家好像就沒什麼生事的惡僕?
京中達官貴族們,也各自有了揣測,心道這王家莫不是要失寵了?
皇後該是如何拙笨,方才新婚,竟然就不得皇帝的喜歡了?
這馮家怕是要起復了……
外頭並未大肆議論,但這些風言風語已經足夠叫王家上下頭疼了。
王夫人哪裡還有精力再來擺宴,向眾人炫耀她得了什麼什麼賞賜?她連門反倒都不大敢出了。怕見了人,別人隻消拿一點或疑惑或可憐的目光看她,她就要氣得當場吐血。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王夫人咬牙。
王老太爺沒說話。
等女眷們都退下了,他才叫來大兒子,同他說:“若是齊家真要利用齊王之勢,對咱們趕盡殺絕,那也怪不得咱們了。你便找人,將那齊三姑娘拿下。捏在咱們手裡,便是個護身符。”
大老爺應了聲。
大老爺派人在齊家外頭,連著蹲了兩日。卻沒能見到這位齊三姑娘的面。
大老爺訕訕回來:“說是去嶽王府做客了。”
“何時回?”王老太爺皺眉問。
“從下人的對話來看,這,不知啊……”大老爺不想被父親指責愚蠢,便想了想,又道:“實在不行,咱們將那王氏和齊誠綁回來?”
王老太爺冷聲道:“蠢貨。王氏、齊誠於齊王來說,算什麼東西?隻一個齊春錦得他青睞罷了。”
“那咱們去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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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太爺更氣了:“嶽王如今雖不在朝堂,可他早年是做什麼的?你也不想想!他手底下的護衛,要砍你們腦袋,便如切菜瓜一般容易!”
“等著吧。”王老太爺皺眉道:“她去嶽王府,並非是有意防範。若是為了防備我們,齊王將她送到太皇太後身邊去豈不是更好?恐怕當真隻是小住幾日就要回來了。”
“齊王也要掂量掂量,為了一個女子,便這樣與保皇派開戰,值得與否。”王老太爺道。
“可若是……齊王自己就想要篡權呢?”大老爺小聲道。
王老太爺沒有說話。
若是如此,那便真是最糟糕的結果了。
先前王嫻還是閨閣女兒的時候,王老太爺一早便打算著要她去做皇後了。他心知齊王強悍,絕不是他可以掌控得了的。小皇帝則不同了。
於是王老太爺那時,並不計較王嫻女子身份,將她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王家私底下做了哪些事,他也沒有瞞王嫻。為的就是告訴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她行事,也要狠辣果決。
如今王嫻這裡松了口子,再加之肖家既不想被王家滅口,也不想被齊王盯上,正戰戰兢兢之際,可謂是配合之至。他們知道,隻有這假王家倒下了,肖家才能謀一個活命的前程!
這幾方合力,沒兩日,王家又被狀告了。
狀告的正是當年王家老宅失火一事,來人並未質疑王老太爺是頂替了王磬,而是說他與老宅長輩不合,竟喪心病狂,在發達之後,便一把火燒了老宅,如今尋來了人證物證。
這消息一出,可謂是震驚京城。
太後聽了,差點恨不得把王嫻活活掐死。
“這事是真是假?可仔細核對過?”太後怒聲問。
嬤嬤答道:“說是證據俱在呢……”
太後怒道:“這不可能,就算是與長輩不合,又何苦放火燒死所有人?那些可都是他的宗親!人人都盼著有可倚靠的宗親大族,他卻要自己親手毀了?哪有這樣的道理?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將刑部的人叫來……此事按住了暫且不辦。沒準兒便是誰人栽贓陷害的!”
刑部的人其實也不大情願呢,但太後是皇上的娘,皇上都沒說什麼,哪裡輪得到他們來置噱?
刑部的人見了太後之後,便領命往王家去了,傳達了太後的意思,大致便是太後還是相信你們的,今日派了刑部官員去仔細查探事情內裡,還你們公道,剛剛已經啟程啦!
王老太爺聽了,卻並不覺得高興。
王老太爺面皮抽動兩下,道:“怎敢勞煩太後?清者自清,就不必去豐州查探了。”
那告狀之人,不知受人指使,實在深諳其道。若是指他冒名頂替,這話聽來實在滑稽,誰也不會信。但若說他與長輩不合,放火燒宅,這可是不孝的十惡之罪啊!誰人都受不起這樣一頂帽子。上頭的人不知內裡,說什麼也會派人去豐州走一趟。
可這事哪裡經得起查探?
那時王老太爺行事到底還是年輕,今日細細回想,他都不知自己那時落下了多少紕漏。
“那怎麼行呢?王家乃是皇上的嶽家,這等事是一定要徹查清楚,斷不能叫天下人誤會一分一毫。”刑部的人也沉下了臉,道:“決不能抹黑了皇上的臉面。”
王老太爺暗暗罵娘。
刑部的人見事情已經辦妥,倒也不多留,說了幾句漂亮話便走了。
這近來,最為痛恨王家的,可以說就是他們了。
王家出事,王家未必有多頭疼,說破天那也是皇上嶽家,隻要不是真把天捅漏了,那就沒事。可他們底下人,要如何查探這些事,要拿個什麼決斷,可就為難了。稍不注意,可能還要陷入黨/派之爭。那可真是腦袋在脖子上呆得都不穩固了。
都是皇上嶽家了,如今掌權的又不止皇上一個,還有個齊王在側呢,怎麼就不知道省點事呢?白費了外頭的清名!
那刑部官員甚至還忍不住搖頭想,要早知以頭搶地來諫君便能得清名,得仕途飛升,我也早如此作為了!
這頭人一走,那頭大老爺就忍不住焦灼道:“太後難道不要皇家的臉面了嗎?”
王老太爺沉聲道:“這正是為了皇家的臉面。”“俗話說十惡不赦之罪,這不孝在其中,分量極重。太後隻當我們是被汙蔑,這才堅決要查到底……”
“可咱們的確是被汙蔑……”
“放火卻是真!”王老太爺咬牙,“真實被查探出來,咱們一樣好不了。”
此時王夫人來求見。
王老太爺掃了兒子一眼 ,道:“我與你說的事,切莫讓你媳婦知曉。否則……到時候咱們要面臨的,便是多個家族的指責圍攻了!”
大老爺反倒渾不在意,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她們的家族,能認下錯嫁女兒這樁子丟人的事嗎?與之成婚的可不是當年死在路上的王家長子,是我。今日女兒都做了皇後了,他們再恨,也要咬牙忍了。”
王老太爺沒搭理他。
若是私底下知了,或許是要遮醜。可若是被誰走漏消息,捅到明面上,那可就是多個家族羞惱之後的雷霆之怒了。
“一定要抓到齊春錦。”王老太爺最後隻說了這一句話。
齊春錦呢,這廂剛從嶽王府出來,回了一趟齊家。
蹲守齊家的人,連忙給大老爺稟報了。
“愣著作什麼?抓啊!”
“那……那不得等入夜嗎?齊家可挨著齊王府呢。”
大老爺想想也是,便吩咐底下人再耐心等一等,瞅準時機。
誰曉得齊春錦前腳進門,沐浴更衣,陪著王氏用了餐飯後,不一會兒便又坐上馬車出去了。
大老爺聽了直斥罵:“哪家姑娘似她這般,今個兒出去了,明個兒還要出去!齊王怎麼就瞧上了這樣的?”
底下人哪裡敢答這話呢。
“盯著她,看她去哪裡,半路就截了。”大老爺道。
“她坐的不是齊家的馬車,是顧家的。”
“顧家?哪個顧家?”大老爺一皺眉。
“咱們京城還有哪個顧家?顧老將軍府上那個顧家啊!”
大老爺一聽這話,隻覺眼前發黑。
“這顧家與她有什麼幹系?”
“不知,咱們在那兒蹲著偷聽了幾句,似是顧老夫人請人去的。”
大老爺急得團團轉,卻不知該如何入手是好。
這齊家是個篩子,可那顧家卻不是。
顧老將軍雖後繼無人,可他曾經的左膀右臂,曾經的門生,如今都正兵權在握。他在百姓中間,也是頗負盛名。又曾得兩朝皇帝贊賞,還親賜了字,贊他忠勇無雙……
這顧將軍府,比那嶽王府還要難對付。顧老將軍當場殺了他們,他們怕是也隻有吃啞巴虧。
“那就再等!她與顧家的交情,難不成還能讓她多住十天半個月?”大老爺冷哼道。
卻說這廂,是顧先禮得了信兒之後,便請示了上頭的老母親,假借她的名義,說要邀個姑娘來府上,說是交流佛經。
顧先禮自然知道,齊春錦哪裡愛看什麼佛經?
不過這借口麼,隨意編個像樣子的就是了。
隻是顧家的老夫人與老將軍,知他尋借口請了個姑娘來府上,當下早早就等在花廳中了。
等底下的丫鬟將人迎進來,不大出門的老夫人一問:“是誰家姑娘啊?”
齊春錦見了長輩自然乖巧得很,便應了聲:“我是齊家的,叫齊春錦。”
老夫人一聽,這不耳熟呢嗎?
老將軍也心想,這不耳熟呢嗎?
等顧先禮指揮兩個小丫頭,先領齊春錦去瞧他收藏的那些名畫後,兩個老的驟然反應過來了。
一個抄起了茶碗,一個抄起了椅子。
“你個狗東西!十天半月不著家也就算了,帶個姑娘還是齊王妃!老天啊,你和齊王搶女人,也不照照鏡子?你連戰場都沒上過,整日與畫作伴,哪裡算得真男人?人家眼瞎也瞧不上你!”
“你是要氣死我們嗎?”
“別跑!”
“老子今天先把你腿打斷!”
齊春錦坐在後面小院兒裡,聽著前面隱隱傳來的聲音:“你們府上真熱鬧啊。”
與嶽王府大不相同!
大老爺派去的人,也自個兒從牆頭上翻下去了,喃喃道:“果真將門之家,大不相同,好強的殺氣……”
第64章
齊春錦遲遲抓不到, 王家大老爺便幹脆另想了個法子。
“齊春錦今日在嶽王府,明日在顧將軍府,若是後日再跑到什麼雲安郡主那裡去……誰能拿她有法子?”大老爺一狠心, “這去豐州的人, 可是無人庇佑的。在路上截住了, 誰人知曉?誰知道是王家做的?”
手底下人聽了大贊,便按著大老爺的吩咐忙活這個去了。
消息傳到太後這裡來的時候,小皇帝正在她宮中請安。
來人見了小皇帝也是一愣。
“說吧,何事?”小皇帝面色平靜道。
階下之人突然覺得, 皇上身上氣勢似乎有些壓人。但此時太後已經發問了:“何事?還不快說。”
那人才將派去豐州的人都失去音訊的消息, 報給了太後聽。
太後臉色大變:“什麼?”她厲聲道:“哀家就知道, 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異!好大的膽子, 誰敢截下刑部的人?皇上明日上朝, 恐怕要將此事提上一提, 震懾眾人。皇上的嶽家, 都有人敢動……若不殺一儆百, 何談威嚴?今日再多派些人前往, 看誰還敢截!此事還要嚴查到底!絕不放過!”
說罷, 太後才看向了小皇帝:“皇上以為如何?”
小皇帝面色淡淡應了聲。
太後未察覺他的異樣, 隻當皇帝與她正是一條心。
不多時小皇帝先行告退,太後又交代了那人幾句, 方才命人將他送走。
小皇帝從太後宮中出來後, 便先去處置了政務。他本來心下有幾分不耐,但想想近日的事, 便生生按住了那份焦躁,強迫自己仔細看了下去。
等他再回過神時,天色已經晚了。
他喉頭幹渴, 也頭暈眼花。
“回宮吧。”小皇帝道。
小太監忍不住道:“皇上回哪個宮?”
“哪個?”小皇帝心道還有哪個?
小太監笑了笑道:“皇上是去皇後娘娘宮裡呢?還是……明妃娘娘宮裡呢?”
“明妃?”
小太監點了頭:“您忘了?前兩日太後娘娘下的懿旨,召了馮家的姑娘入宮。”
小皇帝沉默半晌,面上不見一點笑意。
就在小太監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的時候,小皇帝道:“去明妃宮裡吧。”
他並不願如其他皇帝一般,三宮六院。
他哪有那樣多的精力去應付呢?
要將一份愛拆做多份,也是很難的。
可如今人都進來了,他總不好將人冷落著。
小太監應了聲“是”,便開路在了前。
馮玉卿這兩日倒也沒自個兒冷落自個兒,她每日裡都要沐浴焚香,仔細梳頭,換一身好看的衣裳。
跟進來的丫鬟難免不解,覺得皇上人還未到,這樣仔細不是白費了功夫?
誰曉得今個兒正說著要拆發歇息了,就聽見外頭道:“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丫鬟也才知,姑娘這般打算是沒錯的!
小皇帝進了門,叫她們無須多禮。
馮玉卿也不客氣,就依言起了身。
小皇帝見她抬頭,一愣,道:“你是那日……那個會唱揚州慢的?”
王嫻不多時倒也得了消息。
她身旁宮人自是忿忿,王嫻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等人退下後,她才砸碎了個茶碗。其餘的怒火、不甘,都隻能壓下去。
也就第二日吧,全京城都知曉派去豐州查探的人,竟然都下落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