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怕,還有陳軒昂呢,他可是陳思雨的親弟弟。
“好了,你徒弟的事咱們先不說了,陳思雨同志,你弟弟陳軒昂說你靡靡,墮落,腐化,已經在滑向資本主義的深淵,既然是你弟弟,也是最了解你的人,這點,你總不能抵賴吧?”他說。
倆徒弟傻,被馬主任洗腦了很正常。
但軒昂,作為一個在原書中能弄出兩條人命的人,陳思雨直覺,他是不可能被馬幹事洗腦的。
不過她也萬萬沒想到,軒昂個傻小子,居然在跟她生活的這段時間,慢慢的,也學成個戲精了。
男孩一步步走向姐姐。
他現在可是馬幹事唯一的希望了。
他的臉上有仇恨,還有激動,他捏著拳頭,鼻尖通紅。
緩緩走到姐姐身邊,他先說:“姐,對不起,是馬幹事逼迫我的,他說,如果我敢不揭發你,他就會趁著三更半夜殺了我,把我的屍體扔進臭水溝,讓我一輩子都見不到你!”
突然轉身,男孩的腦袋重重抵上姐姐的背,他哭了起來:“嗚嗚,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怕馬幹事會殺了我,嗚嗚,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
陳思雨終於能體會,當她抓馬表演時,弟弟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肉麻,太麻肉了!
第83章 如期上演
同一時間, 空院辦公樓,剛剛被人從東北接回來的,梅霜的父親梅老司令跟王司令正坐在辦公室裡聊天, 陪同的,還有部隊文工總團的吳啟明團長。
梅老司令已經七十五了, 頭發花白,面容清瘦, 但面色紅潤,精氣神十足。
不在其位就不謀政,他早已退休,回老家頤養天年了, 之所以還願意來一趟北城,是因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法藍西的文藝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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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或者不懂它的戰略意義。
但於老革命家們來說,它的意義不可謂不大。
目前,華國在國際上的形象,因為西方列強的不承認和持續不懈的抹黑式宣傳,就像惡魔,魔鬼一樣,而法藍西,雖然國土面積小,但因其文化和經濟的繁榮,在西方社會國際地位非常高,而文藝, 是宣傳的最佳媒介。
所以它的到訪, 以及跟我國文藝界的交流, 全世界都會關注。
它, 非常重要。
這於國家來說, 是繼法藍西建交之後,又一次意義重大的外交。
國家方面,最高一級的首長們自然會全力以赴。
而文藝接待,首長們把它安排到了總空,奉首長之命,王司令便派專機把梅老司令請來坐陣了。
作為一個能在女兒幼年就把她送到蘇國留學的人,梅老司令可不是西方媒體形容的,從山溝溝裡扛著小米加步.槍走出來的土八路。
梅家在解放前,是出京劇大角的藝術家庭,他於藝術有著非常高的審美。芭蕾是藝術,京劇也是藝術,把關藝術,他是行內人。
這一次文藝外交,該選什麼節目,在哪兒演出,都得由梅老司令把關。
而陳思雨,空院新一代的芭蕾首席,梅霜跟他提過好多次。
還說在將來,陳思雨會是他最得意的外孫媳婦兒。
老爺子已經準備好了,一來就看外孫媳婦兒的《天鵝湖》,看看她的水平,結果才坐定,就聽說沒過門的外孫媳婦兒正在經歷一場聲勢浩大的批評會。
站得高,看得遠,梅老司令一眼就看穿了要害。
“我有多少老戰友的孩子被她用各種名義打成了黑五.類,一開始,我們可以說是有些同志在戰爭勝利後靡靡了,墮落了,是為了保證黨的思想作風,保證紀律,維護隊伍的純潔,可現在呢,這場運動已經變味兒了,她在巡私舞弊,排除異已,搞打擊報復。她,才是真正丟掉黨性,被權力燻昏了頭腦的那個人!”梅老司令氣的怒吼。
王司令差點給嚇的尿褲子!
梅老司令所說的話,是目前很多人的共識,但是,他是老司令的部下,吳團長不是,而如今的黨內,是左還是右,大家是分了兩派的。
萬一吳團長跟他們是截然向反的一派生呢,萬一他向上告密呢?
靈機一動,王司令說:“老司令,您這樣的批評,梅霜同志會生氣的。”
梅老司令本想說,自己說的不是梅霜啊,但見王司令正在不停的向自己使著眼色,頓時明白了,這位吳團長不是自己人,遂一聲冷哼,點了點頭。
王司令再說:“這樣吧,咱們先讓陳思雨接受批評,再給她兩個月的時間休息,《天鵝湖》呢,我們等四月份再跳,怎麼樣?”
“不行,時間耽擱不起,那孩子,怕也……”梅老司令欲言又止。
他還沒見過陳思雨,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犯了什麼錯誤。
但他懂,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陳思雨不是自己有問題,而是因為要跳《天鵝湖》,惹了某些人的眼了!
那些人不是想鬥她,而是,不想讓她跳舞。
老爺子正沉吟著,吳啟明團長說:“二位司令,其實我們還有一個人選。”
兩位司令目光同時一厲:“喔,還有誰?”
“她叫吳小婉,是市文工團一個有資歷的芭蕾演員,曾經因為作風問題被下放了,但因為身體不舒服,目前在申城請假就醫,而在就醫期間,聽說《天鵝湖》有可能公演,她帶病排練,目前病已經好了,舞也練的非常好,隻要組織召喚,她立刻就能登臺,將功贖罪!”吳團長笑著說。
王司令眉頭微皺,目光冷厲:“吳小婉,也姓吳,你家親戚?”
“我們沒有任何親戚關系,是一個編導向我推薦的。”吳團長忙解釋,頓了片刻,又說:“既然節目不等人,咱就換個人吧,一樣也是跳嘛。”
《天鵝湖》不能等,因為它是華國拋向法藍西的,國際友好的橄欖枝。
陳思雨也許跳的好,但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事關國家利益,兩位司令也覺得,換人是最好的辦法。
對視一眼,他們就準備拍板這件事了。
但就在這時,大街上傳來一陣高比一陣的呼聲,還有人在喊口號。
空院的辦公大樓外面就是正街,不逢周末,也沒有報備過的遊行,怎麼突然外面就鬧起來了?
王司令走到窗口,便見街面上烏泱泱的全是人頭,人們舉著拳頭,號著口號,義憤填膺的,從馬路上走了過去。
梅老司令聽著不對勁,也拄著拐杖過來了,吳團長也湊了過來。
三人看了半天,面面相覷:到底出什麼事啦!
……
一個13歲的大男孩,高高瘦瘦,兩隻大眼睛無辜的跟隻小鹿似的,他的眼淚是真實的,因為他的親人已經全死完了,隻剩這個姐姐。
他的恐懼也是真實的,因為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不想再失去姐姐。
而在這個年代,任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辯,指鹿為馬,但是有一條是哪怕領袖都越過不去的,那就是,群眾!
而孩子的眼淚,是最能激起群眾同情心的東西。
陳思雨如今可是北城的名角兒,她在法藍西時拍的那張劇照,被作為明信片在元旦正式發行了,它被貼在小伙們的床頭上,姑娘的書桌前。
她是這個年代少有的大明星。
要批一個大明星,你得有站得住腳的理論。
教徒弟嚴了點就要挨批,已經夠叫大家生氣的了,思想委的幹部居然上門,以性命為威脅,恐嚇一個小孩子?
正好這幾年批評會愈演愈烈,被批的人越來越多,人們漸漸覺得它不合理了,軒昂的眼淚,一下子就把群眾的憤怒給點燃了。
形勢在傾刻間變化。
有人問:“馬幹事,你們思想委還會殺人啊,怎麼殺的?”
另有人說:“你們屈打成招怕不是一回了吧,你到如今,殺了多少人了?”
還有人說:“你們思想委還號召小將衝擊市委,衝擊公安局,奪權呢,合著不是為了清理革命隊伍,是為了殺完人,好不讓公安追究呀!”
空氣中彌漫著電閃雷鳴,滋滋的火藥味。
梅霜一聽馬幹事居然三更半夜上門,屈打成招,忍不住就想出頭了。
但她可是好不容易打進思想部內部的臥底,這要一吵,可就暴露自己了。
陳思雨眼疾手快,掐了梅霜一把,擋在了她前面。
作為抓馬女王,不必梅霜,她自己就可以把氣氛推向高潮。
手拍胸脯,她已是兩眶眼淚:“想我父親是戰鬥英雄,我母親為了保護戰地醫院的傷員,還譜寫了一曲《血色華章》,他們犧牲時肯定沒想過,在我不顧槍林彈雨,在前線慰演時,我的弟弟卻在被思想委嚴刑拷打吧?”
雙手一舉,她雙膝一軟,就要下跪:“馬幹事,多謝您留了我弟弟一命,讓我們姐弟還能再見一面,現在,您要殺要刮都行,留我弟弟一命吧!”
馬幹事渾身篩糠,百口莫辯。
他明明隻想讓小將們廢了陳思雨的腿,阻止她跳舞,哪就扯上殺人害命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正欲辯解,已經有人伸手,薅上了他的頭發。
他轉身想跑,卻被另一波憤怒的群眾給攔住了。
群眾把他當成了劊子手,此時眼中的火焰,眼看就要將他點燃。
但馬幹事真是冤枉的,他沒想殺人,隻想讓陳思雨無法跳舞。
但偏偏這話他還沒有辦法說出來,因為他得到的隻是一個口頭指示,不論背後的人,還傳話的那個人,當看到群眾如此憤怒時,是絕不可能承認的。
而如果說馬幹事哪裡錯了的話,那就是,他不該那麼信任軒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