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啥呀,我也是為了藝術,為了一場優秀的《天鵝湖》能上舞臺嘛……”龔小明正說著,就聽隔壁傳來女兒一聲尖叫:“啊,燙,燙!”
那麼漂亮的杯子,倒上麥乳精之後,軒昂去彈琴了,宋小玉耐心的吹了好半天,忍不住悄悄嘗了一口,結果給燙哭了!
而這,就是傳說中的保溫杯。
……
從西南戰區回來之後,就正式進入了《天鵝湖》的排練了。
如今的芭蕾有多凋零,原本,白天鵝的數量最少也得有十六隻,但全北城所有的芭蕾舞演員,連徐莉和劉茉莉等加上,總共才湊出12隻天鵝來。
而在聽龔主任提起吳小婉後,陳思雨專門去了趟糧食局,找馮霞打聽白山。
相比於吳小婉,陳思雨更怕白山,那是個陰險狡詐,心思毒辣的家暴男,當初她逼走白山後,就一直在提防,怕白山會回來,會報復自己。
還好,據馮霞說,白山一家截止目前,還沒有回來。
不過陳思雨依然沒有放松警惕。
因為雖然趙曉芳和程麗麗也都能跳32圈單轉,但她們會的,隻是單轉圈。
而黑天鵝的揮鞭轉極為復雜,它不但考驗動作方面的技術難度,在32圈中層次分明,仿如花朵一般層層綻放的情緒,才是最難的。
它也不是短期內,突擊幾天就能練出來的。
所以現在,全團隻有陳思雨能跳,《天鵝湖》也沒有B角,大冬寒天的,她一旦出點意外,骨折了,受傷了,主演就會變成吳小婉。
正好趙曉芳和程麗麗倆慫貨背叛了師傅,而《天鵝湖》裡的王子,是由葉大方來跳的,他又是程麗麗的對象,沒有勸阻對象加害師傅,罪加一等。
陳思雨就勒令,讓這仨慫貨將功贖罪,每天晚上,不論多晚,都要一起送她回家,然後,才回他們自個兒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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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她的出行安全基本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而在這個臘月,全北城人的姑娘小伙們,集體加入了一場瘋狂的搶票大戰。
雖然官方沒有報道,但據說,頭場演出,會有好幾個大首長前去觀看的。
在這個民風保守的年代,還是烈烈寒冬,人們不論男女,都穿跟圓乎乎的大狍子一樣,而芭蕾演員,將會穿著輕薄漂亮,能最大限度暴露女性曲線的,用薄紗制成的裙子,在舞臺上翩翩起舞,試問誰不好奇,誰不想湊個熱鬧的。
就陳思雨聽說的,小混混們為了插隊,搶票,打群架的,就有七八起。
而當導演帶著大家去國家大劇院進行聯排時,大年初一,還下著大雪,但在大劇院的外面,圍了一大群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在圍觀,看新鮮。
大年初三這天,《天鵝湖》如期上演。
演員們入場時間是下午五點,這時大劇院的門口已經烏烏泱泱,滿是人了。
大約還真有首長要來,因為在演員們化妝時,警衛營的人來了,帶著排雷設備,從前到後,把整個大禮堂仔細排查了一遍。
雖然身在空院,什麼樣的演出都經歷過,但被封禁十年,頭回上演的《天鵝湖》可跟別的不一樣,到底會來多大的首長,那些為了搶一張票而打架的混混們,當看到演員們穿的那少時,會起讧嗎,而堅決主張思想革命,要淨化革命隊伍的那幫人,會不會在現場跳出來,罵演員們傷風敗俗,批她們靡靡,墮落。
從吳團長到曲團,再到一力推動此事的毛團長,導演,演員們,全都提心吊膽,就陳思雨這個穿越人士,都無比的緊張。
此時還沒換衣服,坐在妝鏡前,先用檸檬潤膚蜜打底,陳思雨正準備化妝,就聽身後有人柔聲喚:“思雨?”
陳思雨回頭一看,見是梅霜,忙站了起來:“梅阿姨,冷姐姐呢,身體好點了嗎?”
冷梅在受傷後又引發了敗血症,瘡面化膿,還好總空的醫生及時幫她進行了刮骨清創,才算保住了胳膊,這幾天才剛剛回家。
當然,這個梅霜就不跟陳思雨說了,上下打量一番,難得陳思雨在十八.九的年齡不冒痘痘,皮膚,精神狀態都沒得說。
“你冷姐姐好著呢,對了……”梅霜說著,轉身一笑。
陳思雨順著她的目光一看,趕忙立正:“王司令好!”
不但王司令來了,他還扶著一位身穿一襲泛白的綠色棉布老軍裝,身量不高,但面容威嚴的老爺子,這老爺子單手拄拐,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說:“小陳同志這身高,不錯。”
女孩子,一米七的身高,在這個普遍缺營養的年代,難能可貴了。
陳思雨並不認識這位老爺子,隻覺得他面熟,仔細一看,想起來了,她在冷峻家的牆上見過這位的照片。
所以梅霜還沒介紹呢,她就立正,鞠躬:“梅爺爺好。”
雖然還沒看她的舞蹈到底怎麼樣,但隻看這身高,梅老司令就合不攏嘴了,擺擺手,他說:“一會兒不但有首長們要來看,還會有電視錄像,錄像呢,還會送到法藍西,登上報紙……”
一大幫正在化妝的女孩子全站起來了。
剛才警衛營來排雷,大家就很緊張了,這一聽還會被錄像,更緊張了,一個個全在倒抽冷氣。
“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怕不怕,想想革命老前輩,越是有困難,你們越要迎難而上。”梅老司令本想給大家打打氣的,但怎麼一看,像徐莉,胡捷,劉茉莉這些老演員都不太自在了,又擺手說:“但是不要怕,想想雪山草地,咱們一路是光腳走出來的,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
這位老爺子可真夠幽默的,一句話,又成功的把大家給逗笑了。
“放平心態,好好表現。”王司令宣布:“不用管我們,快化妝吧。”
陳思雨當然得送他們出去。
到了走廊上,梅老爺子扶上她的手,突然來句:“咱們峻峻,過完年大概就要回來了。”
陳思雨一愣,旋即點頭:“嗯。”
“除夕那天,我跟峻峻他爸通了個電話,聽他說,這趟峻峻回來,你們就要結婚了。”梅老爺子再笑著說。
陳思雨倒是不愣了,但她整個人都麻了。
她在冷峻宿舍裡時,曾跟他說過,等他回北城,倆人就結婚。
但那個是建立在,在她的記憶裡,西南戰區至少還要打三五年的仗,而且因為不是直接參戰國的原因,空軍會作為主力,一直在那邊執勤的原因。
在她所記得的歷史裡,西南那邊的戰士,基本都是以四年為單位,才能換防,回家探親的。
她那樣說,隻是想讓好容易見面,男朋友卻隻能跟她相處兩個小時的情況下,開心一點,大膽一點,不要像個傻子一樣,隻會直勾勾的傻看她的原因呀。
她喜歡戀愛,喜歡親昵,也想要在那一刻,讓男朋友開心一點。
但她以為的他要回來,是三五年後。
結果他馬上就要回來啦?
梅老爺子再說:“那邊的事一時半會是處理不完的,不過峻峻他們應該可以提前回來一趟,你們要真想結婚,院裡可能一時半會還分不下房子來,年青人嘛,不喜歡跟長輩住,這個我們能理解,外公吧,在空院後面有個院子,還是當年……”
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著。
陳思雨沒聽到他的後半段,心中卻在大叫:完了完了,她吹出去的牛,要怎麼才能收回來?
以冷峻的單純和純情,怕是已經在計劃著生小娃娃了吧!
第84章 四小天鵝
其實梅老司令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 之所以後來去了東北,是因為他響應國家號召,自五四年起, 就在東北工作的原因。
上一輩老革命者的自覺,陳思雨這輩人聽了, 隻會覺得不可思議。
在東北分了房子之後,在北城的幾處院子, 他就都上繳國家,重新分配了。
而目前,他家在北城隻有兩處小院子,一處得給兒子一家, 以後回北城時有個落腳的地方,而另一處,總共四間屋子,老爺子盤算好了,冷梅兩間,冷峻兩間,雖然比不得樓房裡有水有衛生間,各方面都方便。
但在單位分不下房子的階段,年青人要想單住,四合院也挺不錯的。
“梅梅因為身體緣故,怕是要不了孩子了,如今雖然是和平年代, 但國與國之間, 難免會有火力摩擦, 冷峻的職責所限, 他就必須衝在第一線, 你願意跟他結婚,外公特別高興,但外公也別無長物,隻能送你們兩間房子。”梅老說完,頓了頓,又說:“不過舞盡可放心跳,而且一定要跳好,不要怕思想部那些紙老虎,我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但還有一副硬骨頭,誰想搞衝擊,想批評你們,得從我這副老骨頭上跨過去!”
關於結婚一事,是陳思雨的錯,她不該跟一個一板一眼的男人亂說大話。
事情,還得等冷峻回來了,倆人一起商量,給老人一個交待。
而陳思雨最擔心的,是關於思想部的事。
前陣子,小將們因為她的鼓動,把思想委從上到下狠狠批了一通,也算間接幫文藝界躲過了一次革命,但葉主任,方主任,馬幹事等人隻是挨了通批,並沒有受到任何處分。
反而,思想部的大領導,金部長還專門去醫院探望過他們。
小將們鬧一場,泄了憤就完了,他們還年輕,不會去思考太多。
而像梅老司令這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革命前輩,一眼就看得出來,思想部背後的那個小團體,非但沒有因為馬幹事挨了整而善罷甘休,反而是鐵了心的,要繼續搞打擊報復,排除異已。
他們不會放過文藝界,而是,準備在休整之後,來一次猛烈的反撲。
梅老這樣說,是在給陳思雨吃定心丸,叫她不要怕,迎難直上!
敬禮,陳思雨說:“保證完成任務!”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身綠軍裝鮮豔筆挺,沒有經歷過革命戰火的少女們,面龐是那麼稚嫩,眼神是那麼清澈,朝氣蓬勃,鬥志昂揚。
梅老爺子雙目炯炯,笑著揮手:“去吧。”
等陳思雨走遠,他回頭看梅霜時,目光的中慈祥陷去,盛著滿滿的擔憂,他說:“霜霜,金鳳凰我已經引來了,這顆梧桐樹到底夠不夠亮眼,我信你,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天鵝湖》正式開場,陳思雨水平到底如何,現在,大家才要見識。
……
相較於將來,這場演出就顯得寒酸了,因為就連音樂都不是現場,隻是黑膠片。而在被禁十年後,新一代白天鵝會帶來什麼樣的反響,誰都不知道。
臺下來了什麼樣的觀眾,於陳思雨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認可。
雖然團裡的姑娘們終於可以跳《天鵝湖》了,都暗搓搓的開心,可當悄悄從幕後看到臺前黑鴉鴉一片觀眾,還有好些大首長,而她們穿的,還是非常暴露的演出服時,一個個的,就全都變得不自信了。
作為領舞,陳思雨必須從序曲開場時,就用自身的自信,帶著她的小天鵝們度過初登舞臺時的彷徨和羞怯。
但饒是有她帶著,一直到《四小天鵝》時大家才完全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