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故意釋放向導素!
我想也不想地拔腿往醫務室衝。
兩個保鏢早在我到達前就擺起了戰鬥的架勢。
我兩眼泛紅,狠狠咬破自己的舌頭,帶著血沫朝他們大吼:「滾開!」
空氣中兩股向導素猛地對撞,濃鬱的血氣匯聚成滾滾巖漿,不顧一切地朝對方碾壓過去!
保鏢們動作一滯,瞳孔受了刺激般狠狠收縮。
在他們愣神的間隙,我衝進醫務室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哨兵。
20
「沒事吧!」我後怕得兩手發抖,拉著他上下左右查看。
「告訴我,你哪裡難受?胸口悶嗎?還是心髒?」
孟菲斯臉色明顯發白,被我抱住後,緊繃的肌肉才緩慢放松下來。
我大松一口氣,暴怒地回頭:「你瘋了嗎!你的向導素對他來說就是毒藥!生理課沒教你怎麼對待別人的哨兵?!」
亞裔男人視線冰冷地掃了眼門外的保鏢,一個字沒說,他們便掐住自己的脖子,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我的心狠狠揪起。
這可不是馴服,這是完全的奴隸。
「孟菲斯,」蘭特面無表情往前踏了一步,「重復一遍我剛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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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卻直勾勾地盯著我,啟唇:「SAY。【說】」
他在當著我的面,命令我的哨兵。
這一刻,所有雜念瞬間從我腦海中消失了。
瞳孔驟然收縮,精神體在臉上顯出殘暴的幻影。
我的心裡隻有一個聲音——
孟菲斯的父親又如何。
他跟我今天必須得死一個。
蘭特咧嘴笑了起來,黑色雙眸在閃念之間變作黃金的豎瞳,細長的信子從他口中嘶嘶地吐出。
陰森、可怖、嗜血。
「你果然跟我是一樣的。」
他的臉上浮起層層鱗片,笑容中帶著扭曲驚喜和快意。
「肉食者!」
話音剛落,一條金色的巨蟒在他手臂上浮現出來。
跟我一樣的,肉食類精神體。
「白欣。」
千鈞一發之際,孟菲斯從後面拉住了我的手。
哨兵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我的理智稍稍回籠。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不要參與。」
他起身擋住我的視線,將我與蘭特的對峙硬生生隔絕。
「你的話我不會再聽,蘭特。」
孟菲斯的聲音平靜無波。
「我已經說過,要與雷諾家族脫離關系。」
「從今往後,沒有任何人能再掌控我。」
「尤其是你。」
對面一陣沉默,我卻鮮明地感到攻擊性的向導素在空氣中越來越濃。
我用屏障將孟菲斯牢牢圈住,不允許他受到一絲一毫影響。
金色巨蟒緩緩舉過蘭特的頭頂,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時候,驟然張嘴張嘴向門外的保鏢咬去。
嘶喊聲霎時響徹天際。
我不敢置信地錯身去看。
兩個保鏢雙眼翻白,涎水混著血水順著下巴不斷匯聚,被巨蟒緊緊纏住脖頸,絞殺得快要窒息。
「你以為找到能對抗我的辦法了嗎,兒子?」
蘭特面色冷峻。
「我能成就你,更可以毀了你。」
哨兵的情緒波動起來,我能感到他的精神區湧起了極大的憤怒與悲傷,但他的背影依舊堅挺。
「回去吧,父親。」孟菲斯抑制著情緒,「我們之間的賬,會由國會去清算。」
蘭特的嘴角終於壓了下來。
那塊萬年寒冰似的臉上崩開微不可察的裂痕。
「不聽話的狗。」
他黑眸幽深地從我身上掃過。
「我會讓你得到教訓。」
21
蘭特離開的時候,他的保鏢已經被精神體殺死。
之前在白塔時,教練曾說過,精神力強大的向導擁有跟哨兵一樣的作戰能力,並且戰鬥力更強。
因為他們給予對方的並非物理性傷害,而是直逼精神區。
一般的肉體損傷對目前的醫療水平來說根本不足掛齒,唯有精神區,一旦受損,很大可能無法治愈。
抑鬱或者瘋癲都算輕症,嚴重的甚至會一瞬間造成大腦死亡。
因此在非戰爭環境下,任何形式的精神體攻擊都是等級極高的犯罪。
而這顯然不能約束上位者的行為。
兩具屍體垃圾一樣被人拖走,地面的血汙很快被洗刷幹淨。
我還沉浸在震驚中緩不過神。
孟菲斯木然地坐在床上,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羅素進來匯報,說兩人的撫恤金已經向家屬發放了。
他也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問他身體怎麼樣。
孟菲斯直直望著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以為那隻是普通的保鏢?」
「不。他們是蘭特的哨兵。」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
一個向導,會擁有兩個哨兵嗎?
更何況他還殺死了他們!
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孟菲斯自嘲地笑笑。
「不隻兩個,家族裡所有的哨兵,都是他的奴僕。」
「包括曾經的我在內。」
我的呼吸窒住了。
「所謂哨兵,就是這麼沒有尊嚴的東西。」
孟菲斯的眼神黯淡下來,像是一汪再翻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
「不……」
我緊張地捧住他的臉,想讓他從我的向導素裡得到一些安慰,卻發現怎麼都碰觸不到他的精神區。
「孟菲斯!不是這樣的!」
焦慮在這一刻達到頂點,我強硬地把他擁進懷裡。
「孟菲斯,你聽我說,我知道現在解釋有點晚了,但不管是命令還是想要標記你時,我都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真的!」
「我對你是真心的,真心地想幫你,守護你,真心的……愛著你!」
對,承認吧。
你早就愛上他了。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從他出現在訓練場開始,
從他流著淚渴求的一刻開始……
你劇烈跳動的心髒從來都沒有停止。
「Punny,你是我的……是我的骨、我的血、我殘缺的一半靈魂……十幾年了……我一直都在等著你……」
我渾身顫抖,深深地把頭埋在他的肩上。
「我愛你啊……」
我美麗、強大,又時而破碎的哨兵。
「夠了。」
孟菲斯隻低聲回應了兩個字,然後毫不留戀地從我的懷抱中抽離。
「你今天就離開這裡。」
他的眼裡蕩著一片冰海,表情比剛見面時更加冷漠。
「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22
跟來時一樣的飛行器。
羅素坐在駕駛位上,小心翼翼開口:「根據保密條約,你要在軍部規定的場所待夠一個月,期間不能使用通訊設備,但可以通過輸入媒體觀看網絡信息……白欣?」
我面無表情注視著窗口,沒有回應。
羅素等了一會兒,不安地說:「將軍他——」
「閉嘴。」
我疲憊地合上眼睛。
「我不想聽。」
保密控制區在遠離帝都的一處郊野。
房子修得很好,是曾經在書上見過的地球紀年樣式。
「這裡是將……軍部元帥名下的一套私宅,你暫時住著,會有軍部的人24小時輪流守衛,不用擔心外來者入侵。」
羅素把我的行李放在門口,又說:「納米定位器已經在離開軍艦時裝在你身體裡了,為了你的安全考慮,請千萬不要隨意取出。」
我漠然道:「進去之前,我要求跟家人通訊。」
羅素低頭扶了扶眼鏡,猶豫很久,才說:「隻有這一次。」
我打開全息通訊器,呼叫母親。
接通後居然直接跳出來了一片海灘。
「白欣!你出差回來啦?哎喲不好意思,都快把你給忘了!你走沒多久,我跟你爸就中了星際彩票,可以免費環α星系三月遊!我們想著你也不在,就帶著你表姐一家出來了,你看,小路又在那兒吃椰奶冰淇淋了……吳小路!你吃夠沒有!個糟心孩子——」
一頓雞飛狗跳,我關掉通訊,低聲對羅素說:「謝謝。」
無論如何,軍部確實說話算話。
也比我考慮周全。
羅素笑了笑沒有多言。
我提著行李走入控制區,開始了與世隔絕的一個月。
吃喝用具都不缺,像是一早就有人準備妥當似的,連拖鞋的大小都剛好合腳。
擺爛大睡了幾天之後,我頂著雞窩頭漫無目的地在屋裡闲逛,從生活區走到工作區再到娛樂區。
巨大的顯示屏佔據一整面牆。
我癱坐在沙發上,隨意打開,各類媒體信息扎堆似的地跳了出來。
娛樂區堆得最厚。
什麼【沙甜甜與年薇薇狹路相逢,互扇巴掌為哪般】;
什麼【權天龍又添新子,人造人生育問題引起爭議】
……
總之都是老生常談。
我百無聊賴地翻過娛樂、生活、教育、交通……隻在未開荒星球基建上停留了兩眼,然後隨手一劃,來到了軍事版面。
頭版頭條亮著鮮紅碩大的標題:【驚爆!雙子星艦隊沉落的真相!】
封面是孟菲斯那張一絲不苟精英派頭的臉。
我的手指頓住。
呆愣了很久,輕輕點擊繼續。
鏡頭裡,實時播放著軍事法庭的實況。
孟菲斯肩背筆挺地站在被告臺上,坦然沉穩地回答對方提出的各種問題。
「是,當時帝國衛星播放的視頻畫面是AI實時合成的,並非真實戰況。」
「最後下達摧毀命令的不是我,國會中的反戰黨派應該負很大責任。我的臉出現的時間點,攻擊的命令已經轉達到各分隊,我是在極力制止這件事。」
「相關證據已經呈交,我相信各位法官會做出公平明智的判斷。」
這場法庭上的辯論十分精彩,孟菲斯用精簡準確的語言回答了不同方面的各種質問,並用詳細確鑿、環環相扣的證據證明了當年那場駭人聽聞的大屠殺,真實的作俑者乃是帝國內部的權力傾軋。
好戰黨派與反戰黨派為爭奪席位,常年用制作好的戰爭實況視頻欺騙民眾,隻為了拉動當年的選票。
而這其中,雷諾家族就是幕後最大的推手。
「那麼您得到將星的那一戰,也是虛假的嗎?」
「不,」孟菲斯斂下眼睛,「那場是真實的。」
「我確確實實是天生的黑暗哨兵。」
屏幕的熒光映亮我的臉。
我麻木地閉上眼睛。
都已經十幾年了,還沒學乖嗎?
不要再抱有幻想。
不要再,抱有任何愚蠢的期待。
23
這場直播引發的輿論堪比全球地震。
民眾不滿的情緒甚囂塵上,國會中的各黨派的席位經歷了一輪又一輪血洗。
雷諾家族的勢力在各方重錘之下,殘存無幾。
而孟菲斯的聲望再次水漲船高,成為最受民眾信任的下任總統候選人。
我木然地在各類新聞版面看到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