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公然到我院子裡面抱貓,我是真的生氣了。
這大半年來冷言冷語、陰陽怪氣我聽得不少,我都當成耳旁風從來不往心裡去,這下可是冒犯到了我的地盤上,我當即領了小穗,直接殺到了最近愛好在我底線上翩翩起舞的溫嫔的清泉宮裡面。
溫嫔剛開始還裝無辜,隻可惜我家油餅在宮裡嚎得震天動地,實在是不好掩飾。
溫嫔很快惱羞成怒,當面指著我的臉破口大罵,用詞貧乏,左不過是我是個有名無實的娘娘,熬得久罷了,拿什麼和她三個月火線封嫔扶搖直上比。
我嘖嘖嘖直搖頭,和小穗交流管理心得,「你看,這就是晉封太快的壞處,多麼腐蝕心靈,年輕人還是要穩扎穩打才行。」
溫嫔氣得七竅生煙,上來就要來撕我的嘴,沒料到趙珩已經在外面聽了半盞茶。
趙珩用秋風般的殘酷讓溫嫔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他能惡心我,其他人,想都別想。
溫嫔立馬回常在位分深造去了。
我找到油餅的時候,油餅已經被剃成了一隻禿貓。
我將油餅抱在懷裡,心情悲壯,「原來你是真胖呀,怎麼沒了毛還是這麼胖呀油餅。」
趙珩原來滿臉冷傲,聽了我這話,撲哧一聲,破了功。
當天晚上,趙珩為了不讓別人再嘲笑我是個「有名無實」的妃子,爬上了我的床。
在無盡的溫存和湿熱之間,他用顫抖的手指,摸了摸我潮紅的眼尾。我身子軟成一攤水,腦子裡撞成一堆糨糊,反應了半晌,才明白此舉何為。
我雙手勾著他帶汗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用盡全力平穩住聲音。
「皇上,臣妾是誰?」
趙珩笑了起來,彈了我一個腦瓜崩,並沒有回答,而是動作越發疾,將我的思緒撞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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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從太皇太後靈前帶出來,趙珩沒跟我多說話,我們沉默地走了大半段路,我心中之前迷惑的種種,逐漸清明起來。
我扯住了趙珩的袖子。
他回頭看我。
我說,臣妾和吳翎沒有私情。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沒言語。
我不知道這話說的合不合適,但是我隻想同他說清楚,越快越好。
我又說,臣妾嫁給皇上的時候,心裡頭是幹幹淨淨的。
他還是不言語,這我倒是沒預備到,這段路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又說,前幾天在大國恩寺,臣妾和吳將軍見了一面,他隻是給了我一包豆面糕,沒了,臣妾可以以性命擔保。
我想了想。
連同小穗,和鍾粹宮四隻貓一隻鸚鵡兩隻龜的性命,我也可以一同用做擔保,若皇上還不相信……
我正在搜腸刮肚地找狠話,趙珩一個腦瓜崩,又打斷了我。
這腦瓜崩彈得厲害,我懷疑我腦門上馬上會頂一個紅印子。
「說完了沒。」趙珩的聲音帶著笑意,「磨磨唧唧的,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張著嘴呆了半日。
「鍾粹宮給皇上燉好了紅棗燕窩粥,皇上去喝嗎?」
剛嫁入王府的時候,趙珩大病了一場,什麼都吃不下去,就好吃我親燉的這一口紅棗燕窩粥。
我為了不讓他花費半分心力,懷疑我借此邀寵,隻是日日燉好之後,交給廚房的下人,讓他們端去。
趙珩從未起疑。
直到後來,趙珩病好了之後,再想去廚房尋這一口粥,才知道是我日日親燉的。
縱使知道了,趙珩也沒有來看我一眼。
我也松一口氣。
「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怨朕。」趙珩託著我的臉。
我點點頭。
趙珩嘆了一口氣,「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怨怨朕。」
我眨巴眨巴眼,扭捏了一下,「其實還是有一點怨的。」
趙珩眼睛一下子亮了,「什麼時候?」
「皇上醉後叫我暖暖,」我一想起來這件事來,心中還是一片酸楚,「我還是有幾分難過的。」
「叫你暖暖你都沒反應,一滴眼淚都沒為朕流。」趙珩託著我的臉,「朕也是有幾分難過的。」
我們兩兩對望,互相眨眼。
「皇上,缺心眼比賽又開始了嗎?」我真誠地發問。
趙珩淺笑一聲,俯下身封住了我的疑惑。
趙珩到底沒有跟我回鍾粹宮,他這幾天落了不少政務,回養心殿休息休息,看看折子,晚上繼續去太皇太後靈前守著。
我正吩咐著把燕窩粥給他送過去,我嫡姐回來了。
不知為何,我有幾分不忍。
嫡姐從小千尊萬貴,在哪裡都是掌上明珠,萬事以自己為準,也是有的。
嫡姐神色鬱鬱,並不與我交談,在榻上歪著,一動不動。
我給她送粥的時候,我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別碰我。」嫡姐的聲音冷得要結冰。
我不以為意,放下了粥就要走。
「若沒有這張臉,趙珩定然不會對你有半分興趣。」嫡姐從我身後出聲,語氣還是這麼冰冷。
我懶得和她爭執,又想著事情總是應該有個了結,少不得轉了身。
「或許吧。」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臉,「又或許沒有這張臉,我和趙珩之間少了道嫌隙,能更快地心意相通,也說不定呀。」
「心意相通?」魏鶯兒輕蔑地笑了一聲,皺著眉看我,像我是一個什麼骯髒不堪的東西。「你真的以為你可以和他心意相通?若不是你這張臉……」
怎麼又繞回去了,我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打斷了她,緩緩道來。
「姐姐,你知道我從小就羨慕你。」
我看著嫡姐那一臉的理所應當,頓了頓。
「你是侯門嫡女,明媚,美麗,高貴,你是爹娘掌上明珠,你千好萬好,你年前時候就得了趙珩的全心全意……」
我娓娓道來,魏鶯兒的臉在我的贊美聲中變得緩和幾分。
「但是現在,我不羨慕你了,我可憐你。」我笑了笑,「我可憐你擁有上蒼垂憐,卻事事求全責備,得隴望蜀,人這一輩子,如若不能讓自己過得舒坦,那真的是白活……」
「你可憐我?你哪裡配可憐我?」魏鶯兒素來嬌美的臉繃了起來,樣子可怖。
「就當作我不配吧。」我實在是懶得理論了,我轉身踏出房門。「那燕窩還燙,放溫了再吃。」
我和嫡姐也許注定是不能相互理解的人,不過理解不理解的也不要緊了。我這麼想著,沒料到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猛回頭,隻見魏鶯兒端著那碗粥就向我潑來,我下意識地用手一擋,大半碗粥直接灑到了我手上、手臂上,餘下的一小半,飛濺到了我的脖頸上。
我感覺到火燒一般的疼。
趙珩趕來的時候,太醫正在給我上藥,疼得龇牙咧嘴。
趙珩目光沉沉地在旁邊看了半日,太醫正為難我脖頸上的傷的時候,趙珩接過了藥罐,親自給我上藥。
他看著正在悶悶生氣,我便問他,「燙得嚴重嗎?」
「你疼成什麼樣子?倒問朕嚴不嚴重?」趙珩說。
「臣妾看不到嘛,小穗不準臣妾照鏡子。」我撒嬌。「好在臣妾小氣,隻給我姐姐裝了小碗,不然臣妾豈不是直接毀容了?」
「毀容倒是不急,朕隻希望把你這嘴燙歪了,讓你十天半個月說不了話,讓朕清淨清淨。」趙珩的眉頭還沒舒展開,隻是極細致地給我塗藥。
「臣妾若是毀容了,皇上還喜歡我嗎?」我不樂意了,湊上去靠在他的懷裡。
「那朕隻好派你去御花園裡,做一個灑掃的宮女。」他皺起眉頭來兇我。
「呀,那皇上可虧了,我的飯量皇上是知道的,花了這麼多飯錢,就讓我洗洗刷刷,臣妾都替皇上虧得心裡發慌。」
「不對吧,你現在也是吃這麼多飯,當著妃子,連洗洗刷刷都不幹,整天躺著不動,朕豈不是更虧得慌?」趙珩放下藥罐,很是鄙視地看著我。
「我現在也不是什麼都不幹呀。」我掰著指頭數給他聽,「臣妾陪皇上品花鬥蛐蛐,給皇上做飯吃,哄皇上開心,陪皇上睡覺,將來還可能要給皇上生孩子……這麼繁重的工作,卻隻吃一份飯錢,想想還是臣妾虧呀。」
「虧就不用做了吧。」皇上突然打橫抱起了我,把我安安穩穩地放在床上,坐在床沿,俯下身摸我的臉。
「不做的話,怕皇上舍不得。」我勾住他的脖子,眨巴眨巴眼。
「胡說。」趙珩拍了拍我的臉,眼睛裡終於帶了笑意。
魏鶯兒潑完我,不知道怎麼想的,神色匆匆就回將軍府去了。
趙珩親剝著螃蟹,「想怎麼處置,全聽你的。」
我看著我的爪子,糊得跟什麼似的,拿起蟹針都費勁,很是糟心。「那就不處置了,皇上若是有心,趕緊送他們回烏若吧。」
「你倒是心軟。」皇上面無表情,極認真地剔著蟹腿。
「倒不是臣妾心軟,隻是柔然初破,西北方定,大宋需要鎮西將軍,況且吳家牽連眾多……」我眼巴巴地看著那碟子蟹肉,暗戳戳地流著口水。
「哼。」趙珩冷笑一聲,涼涼地開口,「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
又來了又來了,缺心眼比賽還沒個結束了。
「螃蟹還沒吃上,皇上倒是喝了一碟子醋呢。」我捏著鼻子,「臣妾牙都酸倒了。」
趙珩伸手就要來彈我腦瓜崩,可惜手上淨是油汙,隻得作罷。
他沒好氣地把那碟子肉推給我,「吃吃吃,除了你,誰吃這麻煩東西。」
我心花怒放,拿著蟹勺就吃了兩口,滿足得笑出聲。
趙珩已經淨了手,看著我沒心沒肺的樣子,勾起嘴角笑了笑,「朕先回養心殿了。」
趙珩剛要走,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抬起臉看著他,「螃蟹性寒,皇上晚上不來幫臣妾暖暖嗎?」
趙珩回頭看我,俯下身湊得極近,目光灼灼,眼底深不可見。
我捏著勺子,閉上眼睛,緊張得咽口水。
接著我耳朵邊一聲輕笑,額頭上便挨了一下,趙珩還是補上了這個腦瓜崩。
我化害羞為悲憤,朝著趙珩的背影嚷嚷,「皇上有一天會把臣妾彈傻的。」
趙珩朗笑著走了。
當天晚上,皇上還是來幫我暖床了,翻了我的牌子半個月,終於幹了點正事。因為我的手受傷不便,還多增了一點樂趣。
第二天早晨,我正扶著腰嘆氣,便聽說鎮西大將軍一家已經回西北了。
小穗捧了兩樣東西給我,一個是小泥塑,畫著一個胖女娃,很是討人喜歡,我小時候極羨慕嫡姐的這個玩具,沒想到她是知道的。
另一樣東西是一封桃花箋子,是吳翎蒼勁的字,先有二字「絕不」,又有二字「珍重」。
我嘆了一口氣。
還是將它拋於火中。
日子還是平平淡淡地過,兩個月後,太醫報我有喜,推推日子,還正是吃螃蟹那天得的。
因為吃螃蟹得的,這可叫什麼為好,我愁得直掉頭發。
趙珩不愁,他眉眼裡都是笑意,親喂我喝安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