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順水地過了二十幾年,突然發現我是一個惡毒女配。
挺好笑的,我哪裡惡毒?
慈善晚宴上我捐款捐得最多,哪裡有災有難,我們家都是主動響應號召,出人出錢出物資。
就因為我是男主女主愛情路上的攔路虎?
挺好笑的。這惡毒女配誰愛當誰當,姐永遠隻能是大女主人設。
01
突然覺醒的契機是在未婚夫邢彥的遊艇派對上。
我和好友聊圈內八卦,太激動了,踩到了一個女生的裙尾。
她一下子沒站穩,跌落進海裡,慌亂中拉住我的手,連著我一起成了落湯雞。
被我踩到的女生沒事,很快被救了上來,而我撲騰了好幾下,嗆了很多水,沒人下來救我,包括我以為的那些死黨。
幸好我爹是個謹慎到極致的男人,每每我出門他都找幾個人跟著我。無論我怎麼抗議,他都分毫不退,不厭其煩地告訴我這是為了我好,以後我就知道了。
以前我想的是,屁個為我好,隻是為了控制我,掌握我的行蹤罷了。
這次我總算承認他是對的了,確實是為我好,我爹比我更了解我的社交圈有多塑料。
不愧是我爹,福布斯榜 top10 的男人還是有點子東西的。
所以我還是得救了,隻不過來得遲了些,後來我跟我爹抱怨這件事的時候,他翻了翻白眼:「這就是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你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你身邊的人又是些什麼玩意兒。」
此刻,我正在醫院裡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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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說的話,隻是做個基礎的小檢查就好了。
但我在落水後,水壓壓得我透不過氣的時候,腦子裡閃現了許多我見過的和沒見過的內容,我懷疑我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所有的檢查都沒有問題,腦 ct 也看不出來什麼,你沒問題。」我的主治醫生很認真地建議我,「如果你真的覺得腦子出問題的話,就去看看精神科。」
「可我腦子裡出現了一段我沒有印象的記憶。」
「所以我讓你去看精神科。」
「你說我是神經病,對吧?」
「我是真的很真誠地建議你去看精神科!」唐方推了推他的眼鏡,「唐優優,別鬧我,我還有很多病人,再來煩我,我就去找你爹告狀了。」
「哥,我是真的,記得一段沒經歷過的東西。」可能是從小到大演了太多回生病,沒人信我了,就像狼來了一樣。
唐方沒再理我,走出了病房。
算了,我自己捋一捋吧。
02
我正捋著,邢彥拿著一束花帶著一個女生進來了。
「路上給你買的花。」
我看了眼是白玫瑰,很好,不是我喜歡的花,正當我想翻白眼,順便把他放在櫃子上的花扔進垃圾桶的瞬間,我的腦子一激靈,這段話和記憶重疊上了,顧不上他忘記了我喜歡的是鬱金香不是白玫瑰這種破事,我知道我可能攤上大事了。
我按照腦子裡出現的記憶,重復了一遍記憶裡的操作。
邢彥果然氣炸了,而邊上的那個女生,也和我記憶裡一樣,攔著他並且向我道歉。
我很確信,我不認識這個女生。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昨天,是我拉了你,你才掉進海裡的。」
「原來是你,是我不小心踩到你的,我該向你道歉。」
「是我拉著彥哥,求他帶上我和你道歉的,你別埋怨他。當時天黑,他本來是想救你的,但他看錯了,所以才救的我。對不起,對不起。」這個女生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又轉過頭看向我的未婚夫,這一瞬間我說不出任何話。
就是這一幕,接下來,我就該發飆了。
我該發瘋地罵她,重新拿起那束花扔向她,已經被折騰過一遍的包裝,在空中落下,玫瑰花刺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傷口,很快就開始滲血。
「唐優優!你瘋了?我帶人來給你道歉,你這是做什麼?」
記憶瘋狂地在我腦子裡播放著。
如果這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我不想它發生,因為在我看到的這份記憶的最後,我沒有什麼好下場,怎麼能這樣呢?我唐優優順風順水了二十幾年,就因為一個愛而不得的男人,就發瘋落不到好下場?
我閉上眼,轉而睜開,眼睛裡一片清明:「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位小姐現在你可以離開了,我們未婚夫妻有些話要聊。」
我加重了「未婚夫妻」這四個字,我看著這個女生的臉色變了變,她看著我的未婚夫欲言又止,還是沒有說什麼,走出了病房。
「她叫周燦,對吧?」
我直直地盯著邢彥,他姿態良好地坐在軟皮沙發上,一身筆挺整潔的西裝。從很小的時候,我就非常喜歡他,說不出緣由地喜歡他,他對誰都不鹹不淡的,但唯獨隻有我跟著他的時候,他還能說幾句話,我以為在他這裡我是特別的,所有人也以為我在他這裡是特別的。
「嗯。」
「她?你們怎麼認識的?」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一個上學腦子裡隻有學習,進了公司腦子裡隻有賺錢的人,是怎麼會對一個人產生好感,又為什麼,這個人是別人,不是我?是我不夠好?
「這很重要麼?」
我看著他,很認真地答道:「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學妹。我的行政秘書。」原來如此,原來劇情如此老套到讓人生厭。
我試探著開口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介意的話,可以把她調離原崗麼?」
「我並不覺得她有哪裡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要鬧。」
他說了今天對我說得最長的一句話,卻是因為別的女人,我覺得有些諷刺,甚至有些可笑了。
「我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突然就覺得很沒意思,我的前二十年,就像個脆弱不堪的氣泡,慢慢地膨脹,然後炸開,什麼也不剩下。
不該是這樣的。
03
我六歲那年,邢彥十歲,我抱著他喊「哥哥」,他不搭理我。
六歲狗都嫌的年紀,我就是個混世大魔王,他不理我,我就去院子裡用小鐵锹挖了盆泥巴,撒在他的凳子上,他氣急了,一把提起我的領子,我雙腳懸空,拼命地蹬,哇哇大哭。
他怕被邢姨發現,摟著我,笨拙地開始哄我,我突然就不怕了,開始笑,他看著我笑,可能是覺得有意思吧,竟然也笑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真的很好看。
八歲那年,我上一年級,邢彥上六年級,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於是我爹就讓我跟著邢彥上學下學。
別人騎的都是兩輪的自行車,他得騎親子自行車,就是那種後輪上架了個小椅子還得綁個安全帶的那種。
那個時候,總有男生笑話我「邢彥,帶著閨女來上學咯」。他還因為這個跟同齡打過好幾次架,總算是打服了他們,不敢再當面笑話我。
邢彥要上初中了,我們兩個的學校離得有些遠了,我懂事地對說,以後我自己回家吧,就過個馬路走上一段就會到家了,我已經認路了。
第二天放學,我在教室裡磨蹭了很久,才出門,老實說我有些害怕,我拿著自己畫的路線本,慢吞吞地向校門走去,在那個時候的我看來,一個人回家的時候,校門就像是一個會隨時張開大嘴吞小孩的怪物。
走到校門口,看到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看到我,大步向我走來,把手上的 AD 鈣奶遞給我:「聽說你們小孩喜歡喝這個,給你。」
我傻愣愣地接過來,弱弱地開口道:「彥彥哥哥,不是說好我自己回家麼?」
「什麼時候說好了?」
「昨天晚上你寫作業的時候,你沒說話呀?」我擰著眉頭問,但我心裡還是很開心,耶,不用自己回家,不用害怕咯。
「對啊,我沒說話。」他順勢把我的書包背在肩上,牽起我的手。
我看了看被牽住的手,又看了看他的側臉,夕陽的微光,照落在他的臉上,特別好看,那時候的我不知道用什麼話來描述,隻覺得,他可真好看啊。
十歲那年,我爸和邢叔叔開始做生意,他開始變忙。
於是我在邢家有了自己的一個小房間,是邢叔叔之前的書房給我改建的。
邢阿姨對我很好,她總是說:
「優優呀,你要是阿姨的女兒就好了。又香又軟阿姨太喜歡你了。
「優優呀,做不成阿姨的女兒,就做阿姨的兒媳婦吧。你彥哥哥的冷臉以後也就你受得了了。」
那個時候,聽到阿姨說這些,我都會害羞地低下頭,甚至想象著我拉著彥哥哥的手,走進婚禮的場景。
彥哥哥聽到這些,總會無奈地說:「媽,別瞎說了。」
後來的後來,彥哥就聽不到阿姨的這些嘮叨了。
他連著跳級,去了大學上少年班。
我隻有過年這幾天才能看到他。
爸爸和叔叔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但攤子大了,矛盾也越來越多了,後來一家公司分成了兩家,他們還是常見面,但總是互戗。
再後來,邢叔叔出車禍死了,我看著爸爸的頭發白了,看著阿姨連哭了好幾天,連聲音都啞了,看著彥哥面無表情地捧著邢叔叔的遺照辦完喪事,我想安慰他,但不知從何安慰了。
……
明明發生了那麼多事的二十幾年。
怎麼會覺得沒意思呢?
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未來怎麼會變成那樣,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要是有彥哥哥的腦子就好了。可惜的是,我沒有。
04
我看過許多小說。
那些女配重生回到最開始的時候,力挽狂瀾,打臉男主和女主。
但我不是重生,我沒經歷過那些記憶裡的事情。
我隻是憑空多了一段記憶。
我像是觀眾,看著屏幕前的一幕幕在發生,我不能感同身受,我隻能看著。
這段記憶的結局是我死了,可要我如何相信呢?
我既不信記憶裡那樣癲狂為了彥哥哥作踐自己,變成自己最不喜的樣子。
我也不信彥哥哥真的會如記憶裡那般,愛上一個人。
可能是老天爺看我不信,今晚我做夢夢到了之後的事情。
夢裡的我,像失了智一般,瘋狂針對周燦。
找地痞流氓跟蹤她,和圈子裡的女生一起嘲笑她。
夢境裡的那個我,變得很陌生,很奇怪。
刑法上規定不能幹的事情,我幹了個遍。
我在夢裡一直安慰自己,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醒一醒,可我醒不過來。
最後的最後,我站在金貿的樓頂。
邢姨、彥哥都站在樓底。
那麼高的樓,可我卻能清晰地看見他們的臉。
他們臉上展露的厭惡刺痛了我,我不斷提醒這是夢,不是真的。
我要醒過來,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會死的。
那麼高的樓,跳下去會死得很難看。
我控制不住夢裡的身體,她直直地往前走,像是在完成一場儀式。
我看見我自己一隻腳懸空,另一隻腳也跟著邁了出去,失重感瞬間包裹住我。
「啊!」我在夢裡大叫。
終於,我醒了。噩夢結束了。
身體還因為夢裡的驚險而緊繃著。
心髒怦怦怦地跳動,告訴我,我是活著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幸好隻是夢。」
身上全湿透了,汗涔涔的很難受,換了身衣服。
總算緩了過來。
05
「優優?你沒事吧!嚇死你邢姨了?你這孩子,以後不準出海玩了,聽到沒有!」
邢姨著急地走進來,放下手裡的風衣,身後的行李箱貼滿了託運標籤,我猜應該是著急從國外趕回來的。
「邢姨,你又去了那麼多地方呀?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嘿嘿。」
「你還傻笑啊,優優!馬上就要訂婚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你要急死我了。你知道我轉了幾趟飛機麼!」
我看著邢姨著急的樣子,感嘆道幸好隻是做了個夢,邢姨還是和以前一樣疼我,夢裡的我,真的讓她很失望吧,是我傷了她的心。
邢姨沒好氣地盯著我,叉著腰:「唐優優!態度端正點!」
「知道啦!您的話,我一定聽!以後我肯定不出海玩!海邊我都不去!我就待在房間裡,怎麼樣,等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附和道,「不過,那萬一要是地震了,我也逃不過呀!這可怎麼辦呀?邢姨。」
「就你會嘴貧!」邢姨終於笑了,「哪來的花啊?怎麼送的白玫瑰,不知道你喜歡鬱金香啊?哪個傻子送的,追人都不知道追到點子上?」
我瞬間卡殼:「呃。」
「呃什麼呃,誰送的啊?」邢姨大有拷問我一番的架勢。
「诶,等等啊,邢彥的電話。這花你也不喜歡,我順便幫你扔了。」不等我回答,邢姨左手拿著花,右手拿著手機便出去了。
……
等了一會兒,邢姨又拿著花進來了:「這花挺好看的,留著吧,等會兒我找個花瓶給你插起來。」
我傻樂,邢姨肯定在電話裡說了。唉,不能讓老年人尷尬。
「不用插啦!等會兒就回家了,我抱回家就好!」我抱著邢姨撒嬌道,「您坐了就那麼久的飛機回來,好累的,先回家休息吧!
「說起來,我可想您煮的豬腳湯了,我都饞好久了。等過幾天,我就來喝!」
「好!好!好!」邢姨揉了揉我的腦袋,「那我們今天就去禪園吃吧,先接上邢彥。」
「要和彥哥哥一起吃麼?」
「是啊,他打電話來說的。」
「要不我不去了吧。」說實話,做完夢之後,我很害怕邢彥,我怕我見到他之後會像夢裡一樣發瘋。
夢裡的我,人人唾棄。
甚至夢醒之後。
我自己都覺得,夢裡的我,死不足惜。
我怕我會變成那麼壞的人。
大概是我情緒變化得太快了,邢姨察覺到了。
「優優你怎麼了?
「邢彥欺負你了?
「你別怕,阿姨一直拿你當女兒養,他要是敢欺負你,阿姨給你做主。」
……
最終邢姨還是拉著我一起去吃的飯。
我以為是在禪園碰面,直接吃飯。
結果車停在了邢彥公司樓下。
邢姨帶著我高調地從門口走進總裁專用電梯。
我眼眶微熱,我知道她是為了安我的心。
那麼疼我的人,最後卻被我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