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眯起眼睛,暫時按兵不動,隻啞聲道:“隻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
她松開了牙,抓著他的頭發吻他。
像是失而復得,又像是想要把他掠奪一空。
他低低地笑,環緊了懷中嬌小的身軀,狠狠壓下胸口狂暴的猛獸,極盡溫柔地安撫她。
他想,她一定是嚇壞了。有自己愛她護她,她再不是前世那個不可一世的女魔頭。
這般想著,心中又是甜、又是酸。
終於,她把自己弄得喘不過氣,推著他的肩,用額頭抵住他的下巴。
“告訴陛下一個秘密,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想這麼做。”她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啞意,沙沙地,撩得他心弦亂顫。
回味她話中之意,更是令他的身體僵成了一尊木雕,他艱難地重復:“第一次見到我?”
“嗯,”她抬起眼睛,泛著水光的雙眼亮得叫他心驚,她道,“那個夜晚,你殺了金陵人之後,拎著劍走回來,劍上在滴血。你繃著嘴唇,看起來脾氣很壞,十分冷酷。我便想親吻你冷酷的唇角。我便想,這是我想要的男人,若要嫁人,就該嫁給這樣的人。”
衛今朝瞳仁震顫。
他以為,自己在那個眼神堅韌、端方淑雅的女子眼中,就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救命恩人。
那日把她送回去,她沒有多問,沒有留他,也沒有提起要用錢財來回報。他以為她隻是嚇壞了,沒想到這個外表柔弱,內裡強硬的女子,居然在打他的主意?!
衛今朝動了動薄唇,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什麼。
她垂下頭,彎起唇角:“那時我的處境的確艱難,不過也沒有陛下話本中那麼悽慘。我本就要和沈修竹退婚,退了婚我絲毫也不難過,正愁著不知到哪裡去尋你,你便出現在面前,說要為我遮風擋雨。陛下可知,你這叫,自投羅網。”
衛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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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沉沉吐了口氣,失笑:“王後,你從前不曾提過這些。”
她嗔道:“那時與陛下還不熟,自然要矜持些,免得被你厭棄。”
“如今就無法無天了?”他眯起眼睛,掐住她的下巴,輕輕搖了兩下。
“當然,”她凝視他,望進了黑眸最深處,“陛下都為我死過兩回了。”
他的身體再一次僵住。
“我猜到了。”她說著,手指輕輕觸碰他那張病氣森森的絕世臉龐,“難怪身體這麼弱。裡面裝的是幽火麼?”
“沒死透。”他沉聲嘆息,“留著身體,好陪你。”
“這樣不會更痛苦嗎?”
“不會,與你親近,沒有苦,隻有甜。”
梅雪衣伏進他的懷中,把眼睛狠狠拱在他的胸膛上,偷偷地蹭掉湧出來的淚水。
“衛今朝!”她恨恨地咬他的名字。
他低低地悶笑:“不想與人真正動手,便是怕弄壞了這具軀殼。若壞了,便無法再讓王後覺著‘好’。”
梅雪衣:“……”
所以種種扮豬吃虎,其實是為了她的‘幸福’。
她再怎麼厚臉皮,也有些無法承受這詭異的氣氛。
“陛下!”她急急從他懷中掙脫,“慕龍龍和姜心宜呢?”
他抓住她的肩膀,雙目灼灼:“他們好得很。王後既已想起來了,不若再好好說一說,你我大婚之夜,你是怎麼對我的?”
梅雪衣呼吸錯亂:“……隻是方才陛下乘龍而來,讓我想起了初見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記得!”
“小騙子。”他啞聲低笑。
梅雪衣其實真不記得大婚的事情,她就隻是想起了初見那一幕,以及自己的彼時的心緒。
她相信他寫在話本中的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他以為她隻是在走投無路之下選擇了他,他沒打算逼她做任何違心的事情,他想要悉心呵護她、等她慢慢喜歡上他,然後一切水到渠成。他沒料到,大婚之夜她就把他變成了真正的男人。
梅雪衣暗想,自己肯定不會在陌生的夫君面前表現得如何急色,必定就是正襟危坐,與他大談身為王後必須盡到的義務和職責。
這般想著,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衛今朝不知回憶起了什麼,唇角也慢慢勾了起來。
他本就是個擅察人心的君王,在幽冥時更是看盡人間百態,對人性可謂了若指掌。
從前被執念迷著眼睛,他竟從來不曾好好琢磨大婚之夜她那副嚴肅正經的小表情下面深藏多少嬌羞與狡黠。
“國嗣為重?王後。”他壞笑著眯起眼睛,“孤記住了。今後必定更加勤勉。”
梅雪衣:“……陛下!”
他放聲大笑,攬住她的肩,登上那條熔巖巨龍的腦袋。
巨龍騰身而起,下方平原上,千軍萬馬緊緊相隨。
“陛下是用什麼手段控制這些死俑的?”梅雪衣好奇地問。
“帝氣。”頓了頓,他補充道,“冥帝的帝氣,驅御的便是陰物。”
梅雪衣明白了:“前世陛下成就鬼身,有衛國萬萬英靈效忠,於是便成為亡者之帝。若不是陛下執意到幽冥去尋我,想必早就以鬼身入道,摘那通天道果了……”
她猛地仰起臉,疾聲喚他:“陛下!”
驚得他心髒微突:“怎麼?”
她的眉毛迅速皺了起來:“陛下不該貪這一晌之歡。事已至此,便該舍棄肉-身,一心修行,早日摘下通天道果重塑金身,那才是真正的長久之計!陛下就不該耽於情愛,陪我在此虛度光陰!”
“嘖,”衛今朝一陣牙疼,“王後你可知道,你說這話的模樣,與大婚之日板著臉教訓我時,一般無二。”
“別岔開話題!”
他煩惱地掐住眉心:“王後,記住你的身份!”
梅雪衣錯愕地看著他。怎麼,她真的過分恃寵而驕,觸到他的逆鱗了麼?他竟……用身份來壓她?胸腔驀地酸澀,口中湧滿委屈,一時失語。
“你是妖後,不是賢後。”衛今朝嘆息,“我都做了昏君,你就不能讓我任性一回?”
“可是……”
他把她攬進懷裡:“安心,你隻信我便是。”
聽著他微弱卻堅定的心跳,梅雪衣嘆了口氣,轉移話題:“我方才試過,可以輕而易舉地抽走化神修士的修為。”
“無事。”他撫上她的頭發,“他該死,不必有負擔。”
梅雪衣幽幽抬起眼睛來睨他:“我是想說,該找機會試試問虛修士、合道修士。”
衛今朝:“……”這不是一朵嬌花,而是食人花、霸王花。
“好。”
巨龍飛越赤紅的山脈。
隻見火山連著火山,山體處處透出火光,有明有暗。
梅雪衣回眸望向平原,隻見死俑們並沒有登上火山山脈,而是散向了平原兩側。
“它們另有職責。”衛今朝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所以,”梅雪衣後知後覺地震驚失神,“整個古戰場,現在都是陛下的?!”
衛今朝淡定挑眉:“普天之下,皆為王土。”
她瞥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扣緊他的手指。
難怪他敢毫無顧忌地帶著龍娃子那隻拖油瓶進來。
“慕龍龍他們在哪?”她問。
他抬起手,指了指極遠處:“翻過山便能看見,是一處盆地。無事,我看著。”
巨龍飛行速度極快,不過翻越這連綿的火山群仍是要花費一些時間。
梅雪衣倚著男人不算結實但非常可靠的身軀,喃喃道:“若是世間從來也沒有修仙者,不知我們前世的生活將是什麼模樣?”
他微眯著眼,沉吟片刻:“大約要不了幾年便會暴露昏君妖後的真面目。”
她偏頭看他:“妖後都是獨寵專寵的,所以陛下不會納妃,對麼。”
衛今朝垂眸瞥了瞥她,笑:“那可說不準。”
她抬手抓他頭發,被他捉住五指,整個身軀扣死在懷裡。
他逼近,壞笑:“王後可以更努力一些,讓我有那心也沒那力。”
梅雪衣:“……”世間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君王!
說笑打鬧之時,巨龍掠過火山群,落向前方大盆地。
盆地也是一處戰場,密密麻麻的死俑鋪到視野盡頭。從高空往下望,戰爭正好定格在了最為慘烈的那一幕。
巨龍降在了盆地邊緣,放下衛今朝和梅雪衣,然後非常老實地伏在地上,乖乖閉眼睡覺。
梅雪衣看了看一片死寂的盆地,用眼神向衛今朝詢問,‘慕龍龍呢?’
他牽起她的手,大步走向戰場中心。
凝固的死俑們自動讓開一條通道,情形詭異得很,看得梅雪衣嘴角直抽——它們並不是退避,而是把擋路的那部分肢體硬拗到一旁,於是廝殺的雙方變得扭腰折肚,擺出各種妖娆的姿勢。
一路向前,直到面前出現了一個攔路的‘異物’。
這是一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土俑,和周遭的俑人們一樣,他也把自己擺成一個風騷的造型,雙手雙足著地,下腰,拱成了一架橋。
梅雪衣盯著這隻土俑看了一會兒,眼皮越跳越快。
還真沒見過這麼傻的俑!
人家擺造型是為了讓出一條路,他倒好,造型是擺得不錯,偏偏就正正擋在了路中間!
真的,除了慕龍龍之外,不會再有傻到這種地步的生物了。
第44章 盡心竭力
梅雪衣和衛今朝踏入盆地戰場, 土俑們擰著腰避到道路兩側,隻有慕龍龍扮的那隻俑風騷下腰,把自己弓成了橋形, 正正擋在道路正中。
這麼傻的孩子,是怎麼想到扮成土俑藏身的啊?
掛在俑龍龍身上的束腰帶愉快地揚起了前端,衝著梅雪衣和衛今朝快樂地打招呼。
梅雪衣明白了, 裹一身泥巴扮俑是姜心宜給他出的主意。
她把手指豎在唇邊,狡黠地眨了眨眼。
姜心宜束腰帶偷偷點頭,彎過前端,勾著腦袋看這個一無所知的憨娃子。
二人一束帶安靜圍觀,隨著時間流逝, 慕龍龍撐在地上的手隱隱開始顫抖了,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而迅速地呼喚姜心宜:“心宜心宜,可以起來了沒有!”
姜心宜把自己卷成一個圈圈, 生怕嘻嘻嘻地笑出聲。
她不吱聲, 慕龍龍隻好繼續裝俑。這個姿態難度實在太大,下腰久了, 就連築基修士的身體也吃不消了,手和腿在風中亂抖,一張糊了泥巴的臉皺得像朵菊花。
卷成了圈圈的姜心宜樂得打跌, 在他肚皮上滾來滾去。
衛今朝用氣聲笑了笑, 攬在梅雪衣肩膀上的大手微微用力,修長五指捏著她, 示意她看姜心宜。
梅雪衣明白他的意思。
姜心宜是鬼修,但是隻要能與慕龍龍待在一處,她便會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這樣的快樂, 足以蓋過陰火灼燒。
而衛今朝,他不僅能與心上人在一起,還可以享受娃兒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屬於成年人的快樂。
沒什麼好難過的。
她終究還是有些意難平,忍不住伸出魔爪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含怨帶嗔。他用寬袖遮掩,不動聲色將她兩隻爪子一起捉拿歸案,牢牢鎖在身前,扣著腕。
就像一種隱秘而另類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