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俊美臉龐,梅雪衣的心髒不禁漏跳了兩拍。


  “嗯……”


  將衛今朝送入摘星臺之後,梅雪衣不動聲色地試了試自己的身體。


  如他往日那般劇烈的話,碰觸之處肯定是要分解的。


  她隻能不斷地強行將身體凝聚起來……想想還真有點刺激啊!


  


第56章 女之耽兮


  目送衛今朝的身影消失在摘星臺下時, 梅雪衣倒也沒有太多不舍。她知道他需要時間療傷恢復,清靜又陰森的摘星倒塔最適合不過。


  她順著甬道緩緩往回走。


  等到轉過第一面宮牆,忽然便開始渾身不自在。


  習慣最是磨人。下意識一回眸, 一揚笑臉,卻發現身邊空空蕩蕩,微愕又恍然之後, 心頭難免浮起些許失落。


  她抿了抿唇,站在牆角晃神。


  遙望遠處的朝暮宮,她微有些踟蹰,竟是遲遲邁不開腳步。那裡,回憶更多、更濃烈。


  怎舍得將他獨自一個人丟在摘星臺?


  方才心虛著入魔之事, 也不曾與他好好道個別,沒說上兩句暖心話,便這麼讓他走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自己卻表現得冷冷淡淡……


  猶豫片刻, 她終究是放不下他, 幹脆返身折過這一面宮牆,打算回摘星臺外面守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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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出幾步, 迎面就遇上了一名儒將。


  他穿著官服,身材挺拔,斯文又俊秀。行過禮, 一雙略顯細長的眼睛隱忍克制地望了過來。


  沈修竹。


  梅雪衣找回了黑和白, 如今再見沈修竹,心中著實感慨萬千。


  這個人平時極為注意儀容風度, 前世被趙榮割斷了喉嚨,瀕死時定是滿身血汙狼狽不堪,做了傀儡之後仍然殘留著執念, 特別愛幹淨,臭美得要命。


  此刻,他的頭發束得一絲不苟,官服上一絲褶皺都沒有,周身端正,挑不出一絲錯來。


  梅雪衣嘆了一口老母親般的長氣。


  沈修竹誤讀了她眼睛裡的慈愛,見她凝視著自己,一雙秋水眸瞳中仿佛藏了千言萬語,一時之間,他竟是喉頭哽塞,悲從中來。


  “王後……近來可好?”聲音微顫,壓抑著翻江倒海的情緒。


  好不好,還真有些一言難盡。


  她悠悠望向高聳入雲的摘星臺:“好不好,端看陛下。陛下若好我便好。”


  沈修竹眸光一顫,垂下了眼簾:“是。”


  她挑了挑眉,粲然笑開:“陛下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樣樣都好。”


  沈修竹被她的笑容狠狠晃了下眼睛。


  這些日子他總是夢回當初,將那些已經掩埋在記憶深處的過往點點滴滴重溫了一遍又一遍。


  他驀然驚覺,表姑母在世之時梅雪衣並不像大家閨秀,她調皮得很,時常偷偷折了樹枝當劍用,小小的女娃,把‘木劍’舞得有模有樣。


  在她的生母逝世之後,她就變了個模樣,短短數日之間,她長大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人挑不出錯,她變成了端方淑雅的閨秀,她對姨娘庶妹客套疏遠,滿是防備。


  可嘆的是,當時的自己竟然傻乎乎地覺得她獨立了、懂事了,反倒被那柔弱愛哭的梅喬喬騙走了許多注意力。若是時光能倒回,他一定把當初的自己痛揍一頓,最好能把腦子裡面進的水給控幹淨。


  如今才知道,她其實從來也沒有變過,有衛王寵著她護著她,她的眼睛裡又恢復了最初的光芒。她又變回那個天真狡黠恣意飛揚的梅雪衣。


  明豔耀眼。


  她現在,是真的很好。


  ‘是我不配。’沈修竹胸間忽然狠狠撕扯著痛了一痛,旋即,忽然徹底釋懷,‘她與衛王,才是天造地設!’


  他呼出一口氣,笑得疏朗灑脫:“吾王萬壽無疆!”


  梅雪衣微一怔之後,心頭湧起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見她得意到彎起了眼睛,沈修竹不禁輕咳一聲,提醒她稍微注意一點形象。


  梅雪衣收住了笑容:“沈世子行色匆匆,是有什麼急事麼?”


  沈修竹正色稟道:“日前方外之人襲我衛國王都,金陵與契殊趁機結盟奪我邊境,父親率軍前往西線迎敵,陷入苦戰。”


  梅雪衣明白了:“你想請戰出徵。”


  “是。”


  梅雪衣認真地思忖了一會兒:“你回去等消息吧。”


  “王後,”沈修竹面露為難之色,“前線戰況緊急……”


  梅雪衣知道他憂心父親,恨不得插翅飛到前線去。不過她可沒辦法成全他的孝子之心——若是她帶他同行,豈不是要把衛今朝活活氣死?


  她擺擺手:“不必多說,回去等著就是了,我與陛下自會處理。”


  “……是。”


  打發沈修竹離開之後,梅雪衣正大光明地回到摘星臺。


  她可不是因為想他才去而復返,而是有正事要和他說。


  事實上,滿打滿算兩個人分開還不到一刻鍾。


  梅雪衣擺出一副無欲無求的表情,順著幽暗的塔階一路向下。她步子很輕,心中有些細微的羞意,又有些肆意滋生的隱秘歡喜。


  馬上就能看到他了。這麼快又見面,不知道他會感到驚嚇還是驚喜。


  腳步加快之時,左邊小腿忽然崩開一道口子,火辣痛感與一道溫熱的鮮血糾纏著滑到腳踝。


  梅雪衣腳步微頓,收束了傷口,不動聲色地曲起右腳蹭了蹭,沒讓血流到臺階上。


  這一身魔功她畢竟已練了數千年,實在是習以為常,熟悉的疼痛讓她憶起了一些過去的情緒。那時候她對待疼痛的態度是破罐子破摔。她的心中隻有恨意和殺欲,人就像浮萍一般沒著沒落,痛便痛著吧。


  如今不一樣了。


  她痛,有人便會心疼。這般想著,痛裡竟像是攙雜了蜜。痒絲絲,撓著心。


  她飛快地下到了倒塔底部。


  一眼便看見端坐於塔心的他。他的面色略有一點蒼白,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什麼不妥。陰氣環繞著他,他緩緩睜開眼睛,眸底劃過一絲笑意:“王後這是想我了?”


  梅雪衣正色道:“沈修竹來報,金陵與契殊膽敢聯軍犯我大衛邊境,實在是猖狂!陛下,我想帶著龍走一趟,替陛下一統江山!”


  她像模像樣地拱了拱手。


  他輕輕咳了一聲:“我也攔不住你。去吧。”


  她偷眼看了看他,道:“陛下放心,在你出關之前我一定回來。我……回來之後先不進來擾你,就在宮中等著你。”


  “嗯。好。”他閉上了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半晌,盯得他重新睜開了眼睛,眸光無奈又好笑:“王後?”


  她咬了會兒嘴唇,心一橫,四平八穩地說道:“我很心疼陛下,希望陛下傷勢能夠早日痊愈。”


  就像兩國使臣進行外交對話一樣。


  說罷,不等他回復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跑到半途,忽然想起見面時他問的第一句話自己還沒有回復,抿抿唇,將手合成個喇叭,遙遙衝著塔底喊道:“是!”


  是想他了。


  奔出倒塔,騎著巨龍飛出大老遠,臉皮上的燙意還是褪不下去。


  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方才的表現憨傻到沒邊了。


  真沒出息!衛今朝不知道該如何笑話。梅雪衣憂鬱地用手捂住臉,仰倒在巨龍腦袋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逃離摘星倒塔的霎那,衛今朝再也強撐不住,身軀微微一晃,散成了無數幽火。


  幽火簇簇晃動,陰森的聲音藏不住笑意:“真是粘人啊……其實我信得過王後,即便王後與沈修竹同行,也沒什麼大不了!是她自己不願與他多有往來,我可不曾拘著她!”


  至於這句話為什麼不當著王後的面說,那就隻有某人自己才清楚了。


  *


  定國公沈平成死守江陵,苦苦支撐。


  這是臨近衛國腹地的一處大要塞,江陵若被攻破,敵軍便可長驅直入,劫掠千裡。


  原本不至於打得這麼慘烈,沒料到謠言終究是亂了人心,一名副將領率著心腹叛變,放火燒掉糧草,還破壞了一道側門。


  如今那支叛軍匯入了金陵、契殊的聯軍,自詡正義之師,鬧騰得特別厲害。


  “衛國氣數已盡!”


  “衛王暴虐無道,天命亡衛!”


  “衛王誅殺忠臣,蔣、馬老將軍在天有靈,定會佑我義軍,誅討昏君!”


  一番血戰之後,城下一輪一輪口水戰源源不絕。


  守城的將士們滿心窩火,卻拿這些叛逆賊子沒什麼辦法。


  旁人也許不知,但數日前親歷那一場叛變的人,都知道那支叛軍是如何對著自己人痛下殺手的。


  巨龍盤旋在雲層之上,梅雪衣悄無聲息一掠而下,出現在沈平成的身邊。


  上次看到定國公時,這位年近五十的將軍還絲毫也不顯老,今日卻發現他雙鬢的花白已經掩蓋不住了。


  這一場攻防戰,令他心力交瘁。


  “表舅。”梅雪衣喚了一聲。


  沈平成渾身一抖,蹦跳著轉過了身,一雙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小梅子?!”


  梅雪衣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急急伸出蒲扇大的手,把她往後方推去。


  “胡鬧!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快快快我這就讓人護送你回去!多危險啊——是送糧草來嗎?東西留下,人趕緊走!我就知道你這個丫頭闲不住,想方設法要往危險的地方鑽,真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


  絮絮叨叨的樣子,根本沒有半點名將之風。


  梅雪衣:“……”


  她正要張口,又被沈平成無情打斷:“這裡有表舅,就憑區區金陵和契殊,給他們一百年也休想攻進來!安安心心回去,啊!”


  話音未落,隻聽‘轟咣’一聲巨響,腳下的大地狠狠抖了幾下。


  是攻城車在撞城門。


  沈平成大步流星衝向城牆,一隻手虛虛指著後方:“快回去!”


  梅雪衣緊隨他的腳步上了牆,城牆上忙碌得很,一支支火箭射向巨型攻城車,滾油潑灑下去,被火苗點燃,轟一下騰起數丈高的焰浪。


  對方的盾兵被暫時逼退,靜待火焰熄滅再圍上來。


  梅雪衣定睛一看,隻見城門周圍的牆壁上已經出現了無數蜈蚣腳一樣的裂紋,再這麼撞下去,鐵質的城門倒是未必會破,城牆倒是要頂不住了。城牆一破,便箍不住鐵門,破城是早晚的事情。


  城中的鐵箭儲備明顯已經不足,在對方沒有發起真正的進攻時,城牆上一箭不發,任那些盾兵來去自如。


  趁著這空檔,底下的叛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叫罵。


  “為什麼做了錯事的人還有臉面在這裡上蹿下跳?若是我做了虧心事,一定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梅雪衣滿心不解。


  沈平成見她沒走,兇狠地瞪了她一眼。


  見她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老將無奈地嘆息解釋:“躲起來不就坐實惡名了?聲音叫得夠大,總能騙到那麼一個二個蠢貨!”


  梅雪衣:“好有道理!不過也委實不要臉了些。”


  “哼!”沈平成鼻孔出氣,“要臉的人能幹得出叛變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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