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沒有理他,依舊垂著眸,像是失了神志般晃晃悠悠地向人群混亂的方向走去,仿佛真成了一隻徹底屍化的喪屍。
見我混混沌沌,馬上就要走到危險的區域。
江既白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咬著牙站了起來,用盡全力跑到了我的身邊。
卻……護在了我的身前。
我微微抬眸看著眼前完全暴露給我的後背,以及那將我籠罩的寬闊臂膀,有些似曾相識的怔愣。
然而反派畢竟是反派。
對面其中一個大學生發現了我的存在。
是曾經那個被我們追到天天在操場跑八百米的黑皮體育生。
他雙眼放光地上報給了他們的首領。
於是一群人開始有目的性地向我和江既白圍來。
……
17
我的廢物姐妹們是這樣描述那天場面的。
「團團,你不知道,那天給你牛得嘞!」
「我們隻看到你眼睛一閉一睜,滿眼的赤紅。」
「血輪眼你知道不,就是那個動漫裡的,然後我們就集體被你控制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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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方圓幾裡的喪屍都被你控制召喚過來了。」
「你不知道你給對面那些人嚇得呦,那個黑皮體育生都尿褲子了!」
她們嘰嘰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語,描繪著我的英姿,差點就給我吹到飄起來了。
所以當我雄赳赳氣昂昂地去看望養病的江既白時,我還在回味著我那無敵流弊,PLUS 帶閃電的裝逼時刻。
我對著躺在行軍床上,因為失血過多,唇色仍舊有些泛白的江既白,展開了自認十分邪魅的一笑:
「美人,你看哥這麼流弊,你要不要從了哥?以後哥罩著你!」
「你要是不從了哥,哥就超市你!」
你們知道人飄了是什麼樣嗎?
沒錯,就是我現在這個熊樣。
等到我被江既白單手抓著兩隻爪子撲騰得像隻企鵝時。
我瞬間明白了,我江哥,還是我江哥啊。
「哇哇哇,阿巴阿巴!」
「說人話。」
「嗚嗚嗚,大哥,我錯了大哥!」
「大哥?」他意味深長地輕笑。
我立馬改了嘴:「江哥!江哥!好哥哥!」
他眸中浸著笑意:「那給好哥哥講講,你那天眼睛往哪看呢?」
我被問得一懵,隨後反應過來了便裝傻:「看什麼?什麼看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呵,我才不會告訴他。
那天那個黑皮體育生穿的是一條灰色的褲子。
這種 VIP 才配知道的事情,當然是要和我的姐妹們分享啦!
「林葉團?」
「嗯?咋啦?哇哇哇,阿巴阿巴。」
「你再裝傻,我就超市你。」
我:「……」
我:「6。」
不愧是素質不詳,遇強則強的大學生一枚啊。
18
沒想到,在我們喪屍大軍因為學分計劃被圍剿的四個月後,情況卻出現了反轉。
在我「血輪眼小喪屍」威猛的名聲下,許多躲起來的喪屍兄弟們都來投靠我。
這就導致原本隻有我和我的廢物姐妹們的小群體,竟慢慢發展成了一個以喪屍為主,人類為輔的喪屍基地。
且因為幸存者大都是與我們一樣存有神志的喪屍,所以我們與來投奔的人類也相處得極為和諧。
多少是有些諷刺了哈。
隻是我沒想到,像我們一樣擁有自主神志的喪屍群體竟然如此龐大。
那之前被殺死的那些喪屍……
我們不敢往深處想。
人心是一把雙刃劍,真是讓人琢磨不清,讓人又愛又恨。
19
我這個喪屍基地的建立,讓那些上岸、考公黨恨得牙痒。
但是他們如今卻奈何我們不得。
一些人隻好重溫了末日前的鍵盤功夫,打起了嘴炮。
他們嘲笑江既白:「你以前好歹還是一個統領,如今卻窩在一個喪屍的身後,還是一個女人。」
「不會吧江既白,你該不會是賣弄自己的那張臉,才攀上那個血輪眼喪屍王的吧?」
「嘖嘖嘖,如今的男大學生,真是世風日下啊。」
可原本讓我有些擔心自尊心會不會受不了的江既白卻並不在意。
他反倒滿臉得意極了:「你們這種單身狗懂什麼?」
「我有媳婦保護我,你們是不是嫉妒啊?」
「都末日了,你們該不會還沒處到對象吧?」
「不會吧?不會吧?」
我當時在一旁聽得屍都裂了。
他這一不當管事的老大哥了,就這麼放飛自我的嗎?
我那個禁欲、冷清、破碎感十足的江美人呢?
但我隻能說,江既白,活該你小子有老婆。
20
在我們基地越發壯大的第二年。
我收到了一個來自官方的請求。
他們倒是說得直白,想要我將整個基地的掌控權交出去。
我們當然是不樂意了。
「你們制定學分制度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們無言以對,隻是給我們看了一段視頻。
看完後,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在越來越多無路可走的喪屍或人都來投奔我們之後。
那些上岸與考公黨本就互相警惕的人心開始分崩離析。
開始……自相殘殺。
而自相殘殺中僥幸逃出來的喪屍或人,又全都奔向了我們。
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流通模式。
怪不得。
怪不得最近我們基地的人口呈幾何倍地劇增。
原來我們自以為開心的無限壯大,不過是可憐人的不斷犧牲。
21
於是在這末日窮途的日子中,我竟然思考起了內卷的意義。
作為人口基數的大國,我們從小就在內卷。
幼兒園內卷,學前班內卷。
到了大學,賺學分,考研。
出了學校,考編制。
就像是網友們玩笑裡的那句話:「在父母的眼裡,宇宙的盡頭是編制。」
有人說,內卷是一場無意義的內耗。
大家付出更多,可結果並沒有變化。
無意義的競爭隻能是自我內耗。
但對於有些人而言,內卷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
他們一邊譴責著內卷,一邊又不得不內卷。
因為市場惡意競爭,你不幹的活,自然有人替你來幹。
蛋糕再大,弱勢群體沒有話語權,就不可能保證利益。
然而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人太多了。
我望著天邊自末日後變得雲蒸霞蔚的天,是我屍化前從未見過的,屬於真正自然的風景。
那麼這場喪屍病毒的開始,會不會就是地球的一種變相自我清潔,是它的自我保護?
22
「公平,永遠都隻是相對的。」
「隻有相互尊重,彼此成全,才是良性循環。」
不知何時,江既白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看著他被風揚起的碎發與衣角,聽著他這番讓我似懂非懂的話,有些微微的怔愣。
直到看見因為晚飯時間將至,基地裡開始來來往往的喪屍與活人,似乎是回到了末日之前,那輝煌的萬家煙火。
我突然覺得,想這些做什麼。
反正人各有志,我就是擺爛裡的 king。
內卷什麼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於是我心中做了決定,一個猛女打挺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對坐著的江既白伸出手。
「美人,你願意跟我去浪跡天涯,當一對亡命的小喪屍嗎?」
江既白抬眸看我,長長的睫羽輕顫。
他說:「好啊大王,那你可要好好對我啊~」
給他騷得嘞。
他啊。
他是女王座下的忠犬。
為她永世沉淪的教徒。
番外一 01
從我把基地交出去後,我和我的廢物小姐們又回到了天天追著體育生操場跑八百米的日子。
隻是她們玩得開心了。
我不怎麼高興。
因為隻要我一動點歪心思,身後就會出現一個江既白,用他那涼飕飕的小眼神幽怨地盯著我。
雖然我面上表現得不屑一顧,但心裡還是美得嘞。
看看,我血輪眼小喪屍多流弊啊!
那麼大一個高嶺之花都讓我給摘了,還愛我愛到不行。
可給我流弊壞了。
然而我還沒裝腔作勢幾天,就被打臉了。
原因是我這幾天發現,江既白他老是偷摸摸地在看一段視頻,視頻裡竟然有女人黏膩膩喊他「既白」的聲音。
好啊,我們這還沒七年之痒呢,他就想背著我搞事情!
我抓心撓肝了好幾天,最終在廢物小姐們的慫恿下直接跑去當面與他對峙。
誰想江既白不僅沒有被我抓包的自覺,竟然還有些臉紅、神色古怪地問我:「你真想看啊?」
呵,有什麼是我小喪屍不能看的?
我當即就拿過他的手機挑戰自己。
十分鍾後,面紅耳赤,手腳並用地還給了他,落荒而逃。
身後的江既白,笑得更大聲了。
02
我捂著臉小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整個人埋進被子裡打滾。
原來我之前聽到的甜膩膩女聲,竟然是我自己!
我立刻又從被子裡爬起來,看向鏡子,摸了摸自己灰敗、雙瞳更是灰蒙蒙的臉。
說不失落,那是騙人的。
原來我之前,長得那麼好看呀……
03
江既白的手機裡,存的是幾段長達十幾分鍾的視頻。
不過有些是手機錄的,有些像是從監控裡保存的。
在視頻裡,我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簡直就是個不敗的純欲女王。
那時,我好像就和江既白在一起了。
而且還特別地遊刃有餘。
總是讓視頻裡的江既白紅著一張小臉,欲拒還迎地跟我說:「團團,這是在學校,你能不能不要撩我了。」
而我卻輕笑,繼續把他醬醬釀釀,釀釀醬醬。
反正就是尊貴的 VIP 能看,但是知乎不讓寫的那種。
後來呢。
後來那些視頻就是記錄我如何變成喪屍的了。
好像當時是因為逃命。
無路可逃了。
我十分勇敢, 且毅然決然地替他擋了那血淋淋的一口。
「還勇敢, 我看你那是戀愛腦發作好吧。」我的姐妹們無情地吐槽我。
「……」
好吧, 我承認,我一個無情的血輪眼大猛小喪屍生前竟然是個戀愛腦!
可這不妨礙我是個沒有素質的女大學生啊!
「江既白,我是為了你才變成喪屍的, 你必須賠償我!」
「怎麼賠償?」
「給我摸摸腹肌!」
「……」
「給我親親嘴!」
「……」
「哎哎哎,你還真脫啊?」
「江既白, 你小子活該有老婆!」
番外二(末日之前)
01
江既白其實比林葉團小一屆。
所以從他進到 A 大之後, 就聽說了大二計算機系系花林葉團的名字。
後來的人都以為, 是林葉團這個大海王先招惹的江既白。
可隻有小部分人知道,是江既白追的林葉團,攻勢猛烈的那種。
林葉團不過是在一次聚會上嘴欠地撩了他一句,就被他記在了心裡。
人人都說,江既白學習好、家境好,人又長得好看,是清冷掛。
所以大家都以為,他會是那種被人追,或者追人也很平淡的類型。
但他們沒想到,江既白追林葉團追得如此艱難。
她不光軟硬不吃, 還能隨手把他逗到耳根泛紅。
簡直不是一個等級。
因此最後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就有人大膽分析:「就江既白喜歡林葉團喜歡到這麼神魂顛倒的樣子,怕以後就是個妻管嚴, 根本看不住她這個海王。」
可事實卻恰恰與他們口中的相反。
江既白雖然招架不住林葉團的各種招數, 但卻成了唯一能讓林葉團乖乖聽話的那個人。
後來, 有些心思叵測的人就來問江既白:「江哥, 你太厲害了,能不能教我兩招,如何才能讓林葉團這種難馴的女人乖乖聽你的話?」
那個一向與人和善的江既白卻當場將那人打得頭破血流。
那也是 A 大的人第一次聽到他口吐髒話:「馴服?你怎麼不把你媽給馴了?」
他說:「她聽我話,那是因為她愛我。」
「這是她給我的榮譽, 不是我拿去炫耀我男性驕傲的資本!」
所以後來林葉團因為替他受喪屍一口屍化之後,他並沒有將她交出去,而是在不讓她有機會傷害到他人的情況下,綁在了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
他想著, 若是林也團一直維持著喪屍狀態無法回來,那他就也讓她咬一口,然後兩個人一起變成她口中快樂生活、不用內卷的小喪屍。
可他沒想到,她不願。
就算他將自己的脖頸放在了她的眼前。
她也會用最後的意志來抵抗來自病毒的本能誘惑。
那時的江既白,還不知道這種特殊類型的喪屍, 不知道他們能夠保留一絲神志。
每天追著滿眼愚蠢的大學生咬,別提多開心了。
「隻重」等到他找到她時,她那被病毒不斷侵蝕的大腦, 記得所有人, 唯獨忘了他。
可是沒關系。
他現在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
她能不能想起他來, 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
她沮喪著問他:「若是我一直是喪屍怎麼辦?」這件事也不重要。
「可是我沒以前好看了,以後也會越來越不好看了!」
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江既白會在有限的時間裡,無限地愛著林葉團。
隻要那個人是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