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從他懷裡退出來:「算了,我還是去邀請阿稹陪我爬雪山吧。」


剛轉身要走,手臂被拉住,一陣天旋地轉,微涼的柔軟重重封鎖住我的唇。


濃重的呼吸之中,我睜開眼看對面的人,他的鼻梁好高,睫毛好長。


這是陸稍,確確實實是陸稍,我心心念念的陸稍,想要以後永遠永遠都在一起的陸稍。


陸稍用帽子和圍巾把我裹得嚴嚴實實,我們才出門,剛到山腳下天空中就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有情侶手拉手歡呼著奔跑,我也一頭扎進陸稍的懷裡,他差點就沒站住。


陸稍好高,我完全仰起頭都才隻能看見他的下巴。


我說:「我希望,雪再下大點。」


陸稍低頭注視著我:「為什麼?」


真沒情調,我伸出一隻手去揪他下巴上的胡茬,「沒聽過一句話嗎,落雪共白頭。」


陸稍就笑,一片雪花恰巧停在他的睫毛上,惹得他快速地眨了眨眼。


玉梵雪山是真的高,我全程像隻樹袋熊一樣抱住陸稍的胳膊,他人高腿長體力好,我被夾帶著走起來就輕松多了。


旅客很多,一路上熱鬧非凡,還有幾張昨晚跟我們一起玩遊戲喝酒的熟面孔,路過我們時熱情的打招呼。


有些累了,我指著不遠處的一座觀景亭跟陸稍說:「我們去那邊歇會吧。」


陸稍不動,挑眉看我,「小滿,這才不到三分之一。」


不會吧,三分之一不到?

Advertisement


陸稍伸手揉揉我的發頂:「小懶鬼。」


我跳到他身上:「你不懶,那你背我走,好不好?」


陸稍摟住我,輕笑,「好。」


來來往往許多人,好像就隻有我是被背著走的,不時有人朝我投來灼熱的目光,我隻好把臉埋進陸稍的羽絨服帽子裡。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在臨近傍晚的時候,我們才終於到了山頂。


這時候,雪也已經下得很大了。


山頂是一座仿古庭院,很大,有一座小鎮那麼大。


常年不融的積雪將蜿蜒纏繞的木欄染成了入骨的白色,長亭舊廊,紅瓦灰牆,美得令人心驚。


繁多的梅樹稀稀拉拉鑲嵌在漫無邊際的雪白之中,樹梢上鬱鬱蔥蔥的淺黃色為整個天地都增添了幾分靈動。


我甩開陸稍的手,像隻撒歡的小狗衝進雪地裡,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轉頭喊陸稍:「陸稍,你快過來!」


很多很多年以後,我仍舊對那一頁畫面記憶猶新。


那個男人,他就站在荒蕪的木欄前望著我,紛紛揚揚的雪花落滿他寬利的肩頭,落滿他黑色的大衣,也落滿了他深邃的雙眸。


他沒有朝我走來,隻是靜靜的望著我,隔著遙遙的冰天雪地,我看到所有風景在他身周黯然失色。


「陸稍,你快過來!」我捏了一個雪球朝他砸過去。


陸稍微微偏頭躲了Ṱű⁻過去,隨即彎腰捧起一簇積雪捏了個球大步朝我跑過來,我趕緊躲,卻依舊被他砸得連連求饒。


陸稍把我拎起來,拍幹淨我身上的殘雪,聲音裡憋著笑,「又菜又愛玩。」


我抓住他的衣擺跳到他身上,雙腿夾住他的腰,「你再說一遍!」


陸稍就笑,喉結深深地滾動。


南邊有一座寺廟,走近了才聽見有陣陣低縈的念咒聲,夾雜著木魚的敲打聲,低低沉沉,極有節奏。


透過門縫往裡看,一群喇嘛正跪坐在金碧輝煌的大堂內誦經,香ţŭₛ煙繚繞,佛像雄偉,莊嚴而又神聖。


廊外雪花紛紛揚揚,我抬頭看陸稍,他眼角眉梢盡是溫和。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是,深愛的人在身邊,這一切都是那麼美滿。


佛家人常說圓滿一詞,或許除了功德之外,更多也指情感。


我記得陸稍跟我說過,我們來這一趟人間,就是一場修行,既為修行,那麼便已有命數,慌不來,急不快。


隻是那時我從沒想過,很多年後的某一天,我會再次一個人跨越幾千公裡來到這座雪山之上,我為了一個人來,一個我愛到骨子裡的人來。


而漫天飛舞的碳火煙飛之中,我念的,是往生咒。


山上有民宿,陸稍說帶我看日出,我們將就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電話叫醒,陸稍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快點起床了,小滿。」


哦,對了,和陸稍同居的那段時間裡,我知道了他有從不睡懶覺的習慣。


有些慘,似乎預知到了以後被早起壓榨的勞苦生活。


起床洗漱好,打開門之後我才知道天剛蒙蒙亮,不遠處樹影婆娑,燈火稀疏。


幾級臺階下,陸稍正跨坐在一輛山地車上抽煙,微微彎曲的背部像一張弓。


看見我,他摁滅煙頭,「上車。」


明明光線那麼暗,我卻看見他揚起的唇角。


我歪歪倒倒走過去,Ṱū́ₜ站在他面前,「太早了,還沒睡好,渾身無力。」


陸稍挑眉,壓低嗓音,「你想表達什麼?」


我張開手:「需要擁抱。」


然後我就被陸稍拎上了車後座,我緊緊環抱住他的腰身,「陸稍,我好困。」


「不許睡,抱緊我。」


11


停好車,陸稍牽著我走,天還沒亮透,山路又陡峭,我幾乎全程分不清東南西北。


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陸稍已經提前搭好了帳篷,在一處山坡的上頭,遠遠的正前方是村莊錯落的蒙城上空。


我鑽進帳篷裡,裹著軟軟的毛毯問陸稍:「你幾點起來的?」


陸稍也鑽進來:「你猜。」


我張開毛毯把他也裹住,靠在他寬闊溫暖的懷裡,我打個哈欠,「好困,想睡覺。」


陸稍抱著我,把我調整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柔聲說:「好,隻能睡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叫你。」


得到了應允,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陸稍的身上總有一股好聞的檸檬香味,似乎很淡,又似乎濃鬱。


忽然就沒了睡意,我伸手環住陸稍的腰,笑著問他:「陸稍,你信不信如果有一天你不見了,我憑借記憶中的味道也可以找到你?」


陸稍拉過我的手十指相握:「我不會不見。」


我從他懷裡爬起來,摟住他的脖子,「真的假的?」


陸稍點頭,眼角眉梢都染上寵溺的笑意,「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四周很安靜,有不知名的鳥兒發出斷斷續續的鳴叫聲,陸稍的唇落下來時,我心裡想的是,沒關系,就算你騙我,我也會原諒你。


在我這裡,你永遠是例外與偏愛。


東方的天邊漸漸明亮起來,環繞著薄薄輕霧的遠山背後,厚厚的雲層之下,一輪朦朧的暖陽探出了一點金邊。


我們腳下是披著銀霜的廣袤田野,周邊樹木層層,中間穿插著幾條淺溪,看過去莫名像一幅恆古不變的油畫。


那是一個極其漫長且壯觀的過程,從日影昏暗到天光大亮,陸稍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靠在陸稍肩頭,望著遙遠得看不見盡頭的山川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永遠有多遠,或許是,等到時間揮發成灰,或許是,等到歲月凝固成石,總之,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陸稍單手將我摟進懷裡,側頭將下巴擱在我頭頂上,我感覺到他喉結的震動。


他說:「小滿,世界上從來沒有永遠。」


執拗如我,我信誓旦旦的回答他:「有,世界上有永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陸稍就不說話了,伸出另一隻手將我圈在懷裡。


他的懷抱好溫暖,像有強大的魔力,隻要一躲進去我就再也不想出來。


可是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我不想要站在他的身後,我想要站在他的身側。


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我們去廟堂上香。


有一尊佛像的腳下放著隻木魚,我裝模作樣用手敲了起來,惹得陸稍無奈連連,「小滿,在這裡不能胡鬧。」


「對哦,這裡莊嚴神聖,不能胡鬧。」


我點了支香,跪坐在蒲團上,閉眼,對著高大威武的佛像虔誠祈禱。


許願這種事我其實不大信的,因為從小到大,我寄託過無數希望在它身上,比方說,我希望媽媽可以快樂一點,希望爸爸可以多陪我一點,希望爸爸媽媽少吵架一點……


從來沒有一個實現過,所以後來我不相信神明。


可是現在我重新相信神明,我祈求他留下我最心愛的人,祈求他將曾經命運虧欠給我的所有,都以健康明亮的形式補償給我最心愛的人。


睜開眼,轉頭,我看見陸稍稜角分明的側臉。


他閉著眼,眉目清淡,身形挺拔。


剛走出廟堂就看見有人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裡拍婚紗照,潔白的紗裙跟同樣潔白的雪堆融為一體,神聖美好。


這時候,女孩手中的紅色玫瑰便成了一抹最獨特的風景了,為整個冰天雪地都增添了最為耀眼的一角。


我抱著陸稍的胳膊,興奮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陸稍陸稍,以後我們也來這裡拍好不好?我好喜歡這裡。」


「好啊。」陸稍笑意盈盈的垂眸看我。


下山容易了許多,行人腳步輕快,我纏著陸稍撒謊說腿抽筋了,疼,他就背著我走,一邊走一邊教育我。


我扯著他的頭發不滿道:「現在你就嫌我煩了,以後怎麼辦,還有那麼多年呢。」


陸稍就笑:「沒關系,肯定不止我,還有孩子,我們都嫌你煩,你好自為之。」


我脫口而出:「孩子?什麼孩子?」


陸稍大步跑起來:「沒什麼,你聽錯了。」


「沒有聽錯,什麼孩子?」


「聽錯了,沒有孩子。」


「沒有,就有孩子,你剛剛說了,你承認吧!」


「好,有,我承認,我們的孩子。」


那天,嗚嗚刮過我耳畔的來自寒冬臘月的涼風,千級臺階上還未來得及融化的冰霜積雪,路人們紛紛朝我露出的羨慕的神情,遠處村莊裡人家屋頂升起的寥寥炊煙,以及我怎麼藏也藏不住的劇烈心跳聲,統統與日出前的那一幅恆古不變的油畫合並在了一起。


於是整個天地間,隻剩下了我和陸稍兩個人。


那副恆古不變的畫,我要永遠板保存它,永遠保存與我的大男孩有關的一切一切。


買的是傍晚的火車票,一上車我就各種睡,陸稍全程都在準備一些開學時要用到的資料。


迷迷糊糊間,有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拍打我的臉,「小滿。」


我睜開眼,陸稍蹲在我面前。


「你忙完了?」開口,我被自己沙啞的嗓音驚到。


「起來吃藥,你發燒了。」陸稍掀開毛毯把我抱起來,又幫我把外套穿上。


頭確實暈暈沉沉的,我借機像隻長臂猴一樣掛在陸稍身上,看著他給我倒水,衝藥。


「來,甜的。」陸稍把杯子遞給我。


我捏著鼻子一鼓作氣喝下去,然後吼他:「你騙我,苦的。」


陸稍皺眉:「怎麼可能,我剛嘗過了。」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