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
竟讓他們上了車。
車子行駛在蕭瑟的秋雨中,連帶車裡面的氣氛,都變得陰沉壓抑。
我咬牙切齒地問:「去嚴宅?」
「不是!」
我微微詫異。
嚴栩的爺爺中風多年了,一直住在嚴宅,由專人看管照顧。
本以為,嚴栩是為了哄老人家開心,才選擇盡快生娃。
想不到人家是找到了真愛早早當爹。
想到這裡,我的氣又不打一處來。
腳往油門狠狠踩了踩。
嚴皓沒想到車子突然加速,軟軟的身體往前俯衝,嘴裡忍不住叫了一聲。
我嚇了一跳,趕緊把速度降下來。
倒後鏡裡,發現小團子看了我一眼,又捂著嘴咯咯地笑。
「姨姨,你開車好像賽車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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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去看嚴栩。
隻見他把嚴皓緊緊地摟在懷裡,臉也繃得緊緊的。
不知為何,我心裡悶悶的。
好像憋了一口氣喘不上來。
終於,嚴栩不緊不慢地報了個地址。
我的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不清是吃驚還是惱怒。
嗯,很好!
他居然搬進了我所住的天琴高級公寓。
12
下車後,我甩下兩人,怒氣衝衝地進了電梯。
什麼破玩意兒!
在闊別已久的這些年,嚴栩早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不僅如此,還有了一個跟他很相似的孩子。
所以,現在來招惹我做什麼?
天琴公寓是非常稀缺的房地產資源。
地段一流。
環境優美。
住進來的人非富即貴。
如果沒有特別的關系,根本不可能購買成功。
別跟我說這是巧合!
天底下哪有糾纏不清的孽緣。
電梯門關上之前,嚴栩抱著娃追了上來。
我沉默。
嚴皓看著我按下的樓層,語氣十分興奮:
「姨姨,你也住 27 樓嗎?跟我和爸爸是鄰居哦!」
我的心底莫名蹿起一簇火苗:
「嚴栩,你什麼意思?」
他情緒未明地看著我:
「就像以前那樣,我們還住在彼此隔壁。」
我咬牙低聲道:
「夠了!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
嘭地一聲,我把門關上。
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牆邊。
有些模糊的東西開始侵入腦海。
13
嚴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我生疏起來的呢?
從鄺靜出現?
不對!
好像是在他爸爸和後媽在國外做生意回來不久。
從幼兒園到初中,嚴栩都在爺爺的跟前長大。
那位慈愛的老人,給予了孫子無限的自由。
然而,嚴爸爸一回來,就對兒子進行弱肉強食法則的教育。
逼他早早見識生意場上的爭權奪利,以及學會如何攀附關系。
嚴栩的後媽,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有個比嚴栩小三歲的兒子,名叫嚴霸天。
這小孩性情乖張。
見著好的東西,都要跟哥哥搶。
嚴栩的爺爺看不得這樣的偏袒,處處維護大孫子。
但他日漸垂暮,兒子又被後妻洗腦嚴重。
所以,嚴栩不可避免地受到巨大的傷害。
在嚴爸爸看來,性情疏離的大兒子,不及日日陪在身邊的小兒子半分好。
看著嚴栩日漸沉默,我心裡很難過。
但是在表面上,我照舊沒心沒肺地去找他。
完全不介意他變得越來越惡劣的態度。
我覺得自己是理解他的。
更明白當一個人身處逆境,難免會變得不開心。
可我隻猜對了一半。
鄺靜的出現,讓嚴栩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她是嚴栩後媽的遠房親戚。
說話很嗲。
一舉一動,都帶著讓人發膩的溫柔。
矯揉造作。
跟我這種風風火火的女漢子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看著他們越走越近,我的心很痛。
畢竟,親密無間相伴了十幾年的感情,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終於有一天,我按捺不住了。
我跑到嚴栩家裡,大聲跟他告白。
他卻說:「餘真真,你不是我的理想型。」
我不信!
打從骨子裡不願相信。
如果不喜歡我,他怎麼會在我生病吃藥時,收起冷臉哄我?
如果不喜歡我,他為什麼會在我爬山走累時,主動彎下身子來背我?
如果不喜歡我,又為什麼會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吻上我的額頭?
好多個跟綠皮西瓜一樣甜蜜的夏日,是真實存在過的。
直到那場車禍。
在我痛不欲生的日子裡,嚴栩和鄺靜雙雙出國。
此後,我下意識地屏蔽掉他們的消息。
直至重新站在陽光底下。
14
門鈴咚的一聲響起。
亂七八糟的回憶戛然而止。
我嘆了一口氣去開門。
隻見嚴栩抱著兒子站在門口。
我真的好想一個耳光打過去,然後大聲地質問他,為什麼陰魂不散。
可嚴栩的表情嚴肅,語氣懇切。
「真真,皓皓有點不舒服。我下樓買藥,你幫我照看半小時。」
我用冷飕飕的目光看著他,雙臂緊抱。
「憑什麼?」
「外面有點冷,一來一回太折騰,就不帶他出門了。
「十五分鍾,我保證回來。」
不等我反應過來,嚴栩就把小團子和一袋玩具放到沙發上。
我有點發蒙。
嚴皓倒是個自來熟。
他笑得非常真摯,拿出玩具跟我分享。
「姨姨,要不要一起玩?」
愛笑的孩子運氣不會太差。
我沒好氣地走了過去。
突然,嚴皓重重地咳嗽起來。
我嚇得趕緊幫他拍背,又把一杯溫水遞到他嘴巴裡。
一輪兵荒馬亂過後,小團子不知怎麼埋在我的頸窩。
聲音黏黏糯糯。
「姨姨,你好溫柔,好像媽媽哦!」
我的內心掀起滔天巨浪。
心裡卡著撓心扒肝的疑問,終於沒忍住問出了口。
「小團子!」
「嗯?」
「你的媽媽,到底是誰?」
15
嚴皓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
「我沒有媽媽,姨姨做皓皓的媽媽好不好?」
我一臉詫異。
怎麼可能沒有媽媽?
《西遊記》看多了嗎?
他總不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我忍不住追問:
「那你為什麼說我像媽媽?」
嚴皓葡萄似的黑眼睛看了過來:
「去醫院打針針時,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抱著親親,而我隻有爸爸。」
我一時語塞。
當年,嚴栩不是跟鄺靜一起出國了嗎?
難道他移情別戀,愛上了其他人?
我的腦海莫名其妙地擠過來一堆疑問。
但妄圖讓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把話解釋清楚似乎很難。
這時,嚴栩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大袋藥品。
看著昏昏欲睡的嚴皓等著喂藥,我隻好壓制住盤根問底的衝動,讓他把小團子領回家。
16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
夢境一個接一個。
一會兒是嚴栩和鄺靜在皑皑雪山下拍婚紗照,我妒忌得拿三叉戟去砍人。
一會兒是我扭傷腳爬到嚴栩身上,厚著臉皮讓他答應背我一輩子,而他笑吟吟地說好。
直到天蒙蒙亮,我才睜開疲憊的眼睛。
不斷告誡自己。
世上不隻嚴栩一個男人。
身為有財有貌有地位的餘家大小姐,想追我的男人從山上排到了山腳。
幹嗎肖想已經當爹的男人。
我站在梳洗臺前,狠狠地打扮了一番。
強迫自己去思考等會如何招架一個難纏又重要的大客戶。
17
來到全城最豪華的大飯店。
我在包廂等了半小時,雷氏老總終於出現了。
隻是沒想到,他身邊跟著我的另一個死對頭蔣西成。
在讀書時代,蔣西成跟我同班,成績永遠趨於嚴栩之下。
為此,千年老二非常不滿,經常跟嚴栩對著幹。
當時的我十分護犢子。
為了嚴栩,不知跟蔣西成鬧掰了多少次。
再後來,蔣西成老是圍著鄺靜轉,看著更讓人討厭了。
一晃多年過去,這人油腔滑調的樣子絲毫沒有改變。
他當著雷老板的面調侃:
「真真,做女孩子何必這麼拼呢,安心嫁入豪門當富太太不好嗎?
「實在找不到銷路,我替你介紹如何?」
嗲味十足的發言,真讓人惡心。
我嗤之以鼻:
「蔣總喜歡圈養金絲雀,不代表每個女人都甘心困在籠子裡。
「你有那闲心,不如想想為什麼經常投資失誤。」
蔣西成被戳到痛處,氣急敗壞地看著我。
一時之間,飯局的火藥味有點濃。
蔣西成擺明想截胡這筆差不多談攏的大項目。
可雷老板是老狐狸。
他淡定地抽著雪茄,好整以暇地等著雙方讓利。
好坐收漁人之利。
場面僵持不下時,嚴栩居然來了。
我有些驚訝。
為了避免跟他產生更多瓜葛,就沒對他提今天來談生意的事。
沒想到,雷老板主動起身跟嚴栩握手:
「嚴小友,好久不見!」
我的驚訝值在飆升。
不對!
商人重利,雷老板是個典型。
嚴家破產了,他怎麼可能這麼客氣?
蔣西成更是一臉不爽,主動發起挑釁:
「大學霸,聽說你家都打包賣給餘家了,今天是以打工仔的身份過來的嗎?」
嚴栩沒說話。
雷老板不悅地掸了掸煙灰:
「扯什麼打工仔,嚴小友如果想當大老板,我馬上湊十億元的項目給他做。」
此言一出,蔣西成臉色大變。
嚴栩雲淡風輕:
「雷哥說笑了!」
就這樣,嚴栩代表我家公司,輕松地拿下了雷氏的項目。
離開時,蔣西成的鼻子都氣歪了,指著嚴栩大爆粗口:
「你不是跟我的女神鄺靜出國了嗎?怎麼一回來就勾搭餘真真?
「一腳踏兩船的慕洋犬,無恥下流!」
我張了張嘴。
差點沒忍住像過去那樣拍打蔣西成的腦袋,罵他嘴賤。
終究還是忍住了。
嚴栩面沉如霜:
「蔣西成,假如你敢大放厥詞,我保證你家生意很快做不下去!」
「切,以為我是嚇大的嗎?你都破產了,我才不信有什麼通天手段。」
嚴栩人狠話不多,留下一句「走著瞧」。
然後拉著我的手走了。
18
來到停車場,我用力甩開嚴栩強而有力的手臂。
「流氓,放手!」
他勾唇笑了笑:
「剛幫你拿下大項目就翻臉,卸磨殺驢?」
我嘴硬:
「你要當驢,我也沒話好說。」
嚴栩倚在車旁。
修長的雙腿顯得很勻稱,精雕細琢的五官更是格外好看。
該死的蠱惑力!
我不受控制地發愣了片刻。
他揚起淡淡的唇角:
「我要飛國外一趟,你可以幫我照顧皓皓一周嗎?」
「憑什麼?」
我脫口而出,
「別以為幫公司拿下訂單,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
他頓了一下:
「可是,我不放心把皓皓交給別人。」
嚴栩目光很沉靜。
「我看上去很可笑嗎?
「我這麼討厭你跟鄺靜,怎麼可能把你倆的兒子帶在身邊。
「隨便扔一個小孩過來,也不怕我會做什麼壞事。」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吃醋的女人在撒潑。
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原來你在氣這個?」
嚴栩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調子。
「沒有!」
我堅決否認。
下一秒,他低笑出聲:
「皓皓不是鄺靜的兒子。」
我啞然。
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嚴栩剛想說下去,但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一串熟練的英文,從他口中流淌出來。
帶著點迷人的小性感。
我抿緊嘴巴。
以前,這家伙的英文發聲,被 N 個英語老師表揚過。
為了欣賞這好聽的聲音,我故意把聽力考差,纏著嚴栩開小灶幫忙補習。
好多個夜晚,我都是在電話裡被他哄入夢鄉。
時過境遷,真實發生過的一切,如同石頭一樣堵在胸口。
我想,如果沒有沉甸甸地喜歡過一個人,心髒不至於疼到窒息的程度吧?
可我狠狠地告誡自己。
別再沉淪!
趁嚴栩繞到車子後側繼續打電話,我驅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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