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陳嶼其實是比我小上一歲的,但他死活不願意像其他人一樣喊我「煙姐」,脾氣倔驢一樣,我就轉變了策略,在第一次拉他逃課出來給他過生日的時候,捧著生日蛋糕甜甜地喊他:


「生日快樂啊,陳嶼哥哥。」


少年的陳嶼眼裡有驚訝、錯愕,以及無措。


然後,他第一次主動牽起了我的手。


十七歲的陳嶼真的很好騙,不像眼前這個冷峻寡言的男人一般難以琢磨。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個微信好友申請。


李梓豪。


「秦煙。」


陳嶼忽然冷嘲出聲,


「你就這麼缺愛嗎?」


攝像頭已經關閉,陳嶼也終於不再客氣。


我動作一頓,將半湿的頭發撩到耳後,歇歇靠在門框上。


「陳老師這話我真是聽不懂了,咱們來參加的不就是戀綜嗎?這才剛開始,我不和大家多接觸接觸,怎麼知道哪個最適合我呢?」


陳嶼薄唇抿起。


「所以,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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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了偏頭:


「陳嶼,你該不會是想……和我舊情復燃吧?」


「……」


砰!


房門終於緊緊關閉,我摸了摸鼻尖,轉身回房。


狗男人,真難伺候!


……


第二天的錄制很簡單,每一對被分在一起的嘉賓要共同完成一項任務。


我和陳嶼非常不幸,分到了最累的摘椰子。


不過這樣也挺好,起碼不用琢磨怎麼和陳嶼在鏡頭面前演戲了。


他全程悶頭幹活,我倒是樂得清闲。


PD 可能覺得我們兩個沒什麼看頭,後來又把王芷和李梓豪喊過來了。


快要收工的時候,王芷忽然尖叫一聲,大驚失色地往後退去。


「有蛇!」


她腳下被什麼絆住,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倒,下一秒我就感覺有什麼用力拽了一下我的袖口。


刺啦——胸口一涼,我的襯衫就這樣被她扯崩!


完了!要走光!


那麼多機器拍著呢!


我腦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識就要抱胸蹲下,卻在下一秒忽然跌入一個寬闊堅韌的懷抱。


天旋地轉,隻剩下男人身上熱烈的氣息,輕而易舉將我籠罩。


機器還拍著呢!


我回過神來,本能地掙扎著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扣在懷裡。


他的聲線低沉而緊繃。


「別動,聽話。」


7


死寂。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王芷,她慌張著道歉。


「對、對不起!秦煙,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兒吧?」


肩上一沉,是陳嶼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我被裹成了粽子。


「我帶她回去換衣服。」


說完,也沒管現場那些人什麼反應,陳嶼拉著我就往回走。


大約是陳嶼的臉色太冷,王芷的眼淚要掉不掉,十分尷尬,又不敢上前再多說半個字。


我腳下一歪,忍不住輕聲「嘶」了一聲。


陳嶼回頭,眉頭皺起。


陳嶼其實很少生氣,似乎沒什麼能讓他的情緒產生波瀾,但在這裡的兩天,我卻感覺他已經動了好幾次怒。


尤其此刻——


我小聲道:「那個……我剛剛好像崴到腳了……」


下一秒,陳嶼忽然一言不發地將我打橫抱起。


攝制組那邊隱隱傳來到抽冷氣聲。


「她受傷了,剩下的任務我等會兒回來完成。」


PD 簡直要哭了。


我一個十八線小透明受傷倒是沒什麼,但他們怎麼敢真的累著陳嶼?


「沒事沒事!秦老師身體要緊!那、那就麻煩陳老師多多照顧一下了——」


回去之後我才發現那一下傷得挺嚴重,整個腳踝都腫起來了。


陳嶼沉默地用毛巾包著冰塊過來,在我身邊坐下,給我冷敷。


偶爾能感覺到他Ţũ̂ₖ指尖溫熱的觸感,像是過了電。


他微垂著眼,黑色額發遮住英挺的眉眼,像極了七年前那個沉默倔強的少年。


氣氛莫名變得曖昧。


篤篤——


「煙姐,你在裡面嗎?」程星越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小子怎麼來了?


我剛要張口,陳嶼忽然抬眸看了我一眼,語氣沒什麼起伏。


「再想見他,也起碼換個衣服。」


我低頭看了一眼,瞬間炸了。


——我居然忘了換衣服!剛才他抱我回來的過程中外套也歪歪扭扭,胸口風光若隱若現。


「你幹嘛不提醒我!」我忍不住用完好的一隻腳踹了他一下。


踹完我才後知後覺:我擦!房間裡還有攝像頭的!


「放心,拍不到。」陳嶼的心情似乎突然變得很好,唇角極輕地彎了一下,握住我的腳踝將我定住,掌心的溫度幾乎灼燙。


我收腿。


他這才松手,起身過去開門。


「煙姐——」程星越剛打了半個招呼,房門就被陳嶼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隔著門,還能聽見他冷冷淡淡的嗓țū́ₖ音。


「她現在不方便見別人。」


我:「……」


8


受了傷不方便,節目組也不敢再作妖,特意給我找了個輪椅,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很清闲。


有時候和其他嘉賓聊聊天,有時候打打下手,反正就是不再和陳嶼扯上關系。


第一期終於播出。


然後我就接到了張姐的電話。


「臥槽!阿煙!節目爆了!你火了啊啊啊啊!」



「什麼?」


剛剛錄完備採,我還沒來得及看節目。


張姐興奮到了極點:「陳嶼啊!你居然和頂流炒 CP 了!這下還不妥妥飛升!?」


???


我點開微博,就發現熱搜榜一的紫紅詞條:陳嶼,秦煙。


廣場上全是節目視頻和尖叫雞。


「啊啊啊這個秦煙姐姐好漂亮!我宣布這是我的新老婆了!」


「姐姐好拽我好愛!釣系明豔大美人,誰懂誰懂啊!」


「衝著陳嶼和王芷來的,結果掉進了煙嶼濛濛的 CP!這兩個人對視的那一眼真是絕了!氣場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對對對!我也覺得!陳嶼是圈子裡出了名的謙和有禮,隻對秦煙姐姐格外冷淡,但眼神又總是往她那邊飄,那股別扭勁兒我可太愛了啊啊啊啊!」


「我賭一包辣條,這兩個人之間肯定有點什麼!」


張姐已經興奮得不行:「阿煙,穩住!接下來隻要正常發揮,你肯定能爆!」


我有點煩躁。


「我怕是陳嶼先爆了我。」


「什麼?」


「談過,我把他甩了。」我簡單解釋了一句,「他的粉絲怕不是能直接撕了我。」


張姐那邊沉默了一下,破罐破摔:


「算了算了,反正隻要能紅不就好了?你入行的時候不是說過,進這圈子就是為了賺錢嘛。」


確實。


我摸了下兜,空空如也,這才想起已經戒煙好久了。


「秦老師,要做備採咯!」


工作人員來催,我關了手機:「來了。」


導演組對我的態度轉變很是微妙,最開始沒把我放眼裡,後來陳嶼抱我回去,私下不少人都在傳我們兩個的關系不一般,工作人員就對我客氣不少。


但這幾天下來,我和陳嶼又各自恢復成了彼此十分不熟的樣子,他們心裡又打起鼓。


「秦老師,請問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您的心動男嘉賓有沒有變呢?」


我對工作向來兢兢業業,渣女嘛,當然不可能隻停留在一個男人身旁。


我眨眨眼:「有。」


PD 繼續追問:「哦?那他最讓你心動的點是什麼?」


門外一道颀長的身影略過。


我思考了幾秒:「他有點像我前男友。」


9


隨著節目的陸續播出,我上熱搜的次數也飛速上漲。


哪怕是放出花絮,我的名字都能佔好幾個熱榜。


大部分都是罵我的。


「臥槽!秦煙第一次的心動嘉賓居然選了程星越?她沒毛病吧?程星越才十九!她比他大五歲呢!」


「五歲怎麼了?就愛看姐弟戀!」


「有一說一,我感覺是程星越更喜歡她來著,這明裡暗裡一直示好呢啊……」


「禁止誤會!星越隻是之前和秦煙前輩有過合作,才格外照顧,絕沒有其他意思!」


「粉絲別自欺欺人了吧,你們家正主眼睛都沒從煙姐身上離開過,你們該不會忘了他參加的是戀綜吧?」


「秦煙這種一看就是那種很會玩的女人啊,我還是喜歡王芷那種清純甜妹。」


終於,我和陳嶼一起摘椰子那期播出當晚,熱搜直接爆了。


我的後臺堆滿了私信。


「十八線就別來碰瓷了吧,一天天的能不能要點臉?」


「離陳嶼遠一點兒!想紅想瘋了吧你!」


「臥槽!陳嶼這也太 man 了吧!瘋狂心動啊啊啊!」


「煙嶼濛濛上大分!我就說,這男人對秦煙不一樣!這倆肯定談了!」


張姐勸我這段時間別上網,反正她們罵兩句也沒什麼影ţū₁響,反而最近因為熱度上漲,有好幾個本子遞過來。


今天的拍攝是一起去沙灘玩遊戲,誰知拍到一半,突然下了雨。


「陳老師,這裡還有一把傘!」


攝制組當然最擔心陳嶼,立刻遞過去一把傘。


王芷幾乎是立刻拉住了他的衣袖,輕輕打了個噴嚏。


導演喊道:「麻煩兩位老師公用一把傘了,咱們接下來的拍攝轉為室內!」


陳嶼卻不動聲色避開了王芷的動作,抬眸朝我看來。


王芷一愣,也跟著看了過來。


素人男嘉賓正巧就在我身旁,直接脫掉了外套遞了過來。


「別淋雨,等下回去感冒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好將他還算可以的側臉對著他的機位,拍出來一定溫柔紳士。


我心裡笑了笑,配合地彎起眼睛:「謝謝你啦!」


剛跑回屋裡,工作人員遞過來毛巾,我正擦著頭發,忽然就看到陳嶼一個人回來了。


「陳老師!您的傘呢!?」PD 一臉震驚。


陳嶼已經淋了個湿透,眉眼越發冷峻。


我下意識朝著外面看去,就見王芷一個人舉著傘站在雨裡,神色難堪。


下著大雨,兩人持傘同行,拍出來絕對是大熱點,誰能想到陳嶼居然連和她同打一把傘都不肯。


陳嶼看了我一眼,眼神極淡,又極冷。


……哦,我身上還披著素人男嘉賓的外套。


10


室內拍攝。


王芷拉了一段小提琴,才藝甜美的人設立的足足的。


李梓豪和素人女嘉賓配合著唱了首歌,氣氛熱烈。


總之每個人都在爭取素材,唯獨我和陳嶼,分坐左右兩頭,自始至終都沒起過身,也沒怎麼看過對方。


去衛生間的空隙,我發現周圍工作人員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我隱約覺得不對,直接拿出了手機,就看上面堆積了無數辱罵的短信和電話。


——我的手機號被人曝光了!


然後,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推送新聞。


「妖娆女星霸凌黑歷史!觸目驚心!」


我心一沉,點開微博,就看到一個千萬粉絲的營銷號在一個小時之前發了一篇長長的博文,全文都在控訴我高中時候是個霸凌同學,還搶親妹妹男朋友的小太妹。


中間還夾雜著一張我靠在牆邊抽煙的側影。


評論區已經炸鍋。


「臥槽!秦煙?是最近那個《來熱戀吧》裡特別火的秦煙嗎?」


「濾鏡徹底碎了!第一次粉一個女明星,沒想到居然是個搞校園霸凌的玩意兒!」


「真長了見識了,這照片上的是秦煙吧,她那時候才多大?都開始抽煙了?」


「不是吧,連自己親妹妹的男朋友都搶?還要不要臉了?」


「我早就覺得她那個長相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在綜藝裡就朝三暮四,原來生性就浪蕩!呸!」


張姐發來無數微信。


「秦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以前真的做過那些事兒!?」


與此同時,一個陌生的好友請求發來。


「秦煙,還滿意嗎?」


我幾乎立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秦昭昭,這麼玩兒很有意思?」


那篇博文精心寫就,其中包含了很多細節,除了她,我想不到第二個人。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秦昭昭的得意Ťü₃:「怎麼,害怕了?那上面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你沒做過?秦煙,你當初把我害那麼慘,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打進來,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接起。


對面男人直接破口大罵。


「秦煙!你是成心想氣死我不成!?秦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有點想笑:「客氣了,和你比還是差點兒,畢竟你都能把私生女帶回家,我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


他氣得語無倫次,


「你立馬回來!跟你妹妹道歉!」


11


我的眼神冷下來。


秦昭昭這麼搞我,還想我點頭認錯?真是痴心妄想!


「秦建峰,你心疼你女兒,那就自己去心疼,別來煩我。我對見你,以及見你那一大家子毫無興趣。要是再來打擾我,別怪我不客氣。」


掛斷,拉黑。


我閉了閉眼,盡量平復因為他而再次惡劣的心情,又給張姐發消息。


「是我做的。」


「這事兒我會自己處理好。」


收起手機,抽出電話卡扔到垃圾桶,剛轉身,就撞上一雙深邃冷冽的眼。


我心頭一跳。


陳嶼什麼時候來的?他又聽到了多少?


算了,熱搜都爆了,他遲早也會知道。


我衝他笑了笑,抬腿往前走,卻忽然被他緊緊抓住手腕。


「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一愣,有些奇怪地扭頭:「什麼?」


這裡是角落,燈光晦暗,我卻瞧著他好似動了極大的氣。


我皺皺眉,試著抽出手:「陳嶼!你弄疼我了——」


「當初你離家出走,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你寧可去酒吧賣酒,都不肯跟我說一個字,是嗎!」


陳嶼低聲沉厲,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


我竟覺得他恨我。


他應該是看到那篇博文了。


高三那年我轉學,和秦家徹底斷絕了聯系,因為沒錢租房子交學費,我晚上就去酒吧賣酒。


好在我長得好看,嘴也甜,倒是也能養活自己。


可這事兒在陳嶼看來,似乎很見不得光。


沒了掙扎的心力,我索性放棄,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是啊,賣酒能賺錢,不行嗎?」


我上前一步,笑著看他:「怎麼,接受不了?可是,你是我什麼人啊,要這樣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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