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佇立在門口,晃下斑斑駁駁的樹影,四周的小商販呼聲吸引著來往的學生。
周圍是穿著校服提早返校的學生。
恍然間,我好像回到以前那段時光。自己還是那個每天都和孟氓,一起早起上學的高中生。
孟氓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兩套校服外套,狹長眼彎彎,一派熟悉的口吻,「進去看看?」
搞事兩人小分隊?
我揚起嘴角,悄悄眨眨眼睛。
「好。」
我和孟氓套上校服外套,在一群返校的學生中成功混進了學校。
提前返校的學生不算太多。
在學校小賣部買了兩支雪糕,我和孟氓對眼一笑,又默契地晃悠到了籃球場。
籃球板上的綠漆已經脫落了一部分,無聲顯露著時間流逝而過的痕跡。
「還記得這兒麼?」
不知道是誰忘記帶走的籃球,還孤零零待在角落。孟氓彎腰拿起,在手指上旋轉,眼裡有很輕的笑意。
我也笑,「記得啊。」
怎麼會不記得。
高中那時,基本每天下午放學,我都會來這裡等著某個人打完籃球,然後再和他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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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個晚霞,在那條小路上。
我抱著籃球,皺眉抱怨孟氓今天又這麼晚;而他,提著我的包,隨意笑著,無奈扯扯我的馬尾認錯。
年少的心動,無人得知,究竟是始於尋常嬉鬧的相處中,還是,藏在了那絢爛熱烈的晚霞裡。
我想起來了,孟氓也想起來了。
他的眼眸明顯亮起來,笑得張揚,光風霽月。
抬手,幹淨利落,是一個三分球。
「孟西西,帥不帥?」
「幼稚。」
我笑罵。
「嘖。」
「晚上爬後山看星星去?」
孟氓歪頭輕嘖一聲,那雙漂亮的狹長眼裡全是我的身影。
試一試吧,我想。
沒再猶豫,跨越兩年時間的間隔,我彎眼答應下來。
「走唄。」
這就是孟氓。
是我喜歡著的少年,也是…我所有選擇裡的第一選項。
18.惡狼
秦深打來電話的時候,孟氓正壞笑著抬高手,不肯把剝好的橘子給我。
少年這兩年高了很多,想要故意使壞的話,我也隻能被他晃來晃去地戲耍。
再一次失手沒抓到,我眯眼,直接氣憤地一把扯下孟氓的衣領。
「孟氓—給——我——」
他被帶得踉跄了一下,臉猛然湊近我。
我還沒什麼反應,他卻顯然比我更慌,下意識偏了頭,喉結滾動,「嘖……給你就是了。」
耳根已然悄悄泛了紅。
我輕輕失笑。
正在這時候。
電話響了,是秦深。
最後,我松開手,接了電話。
「喂。」
「孟西。」
秦深聽起來好像很疲憊,聲音又輕又低。
我應著,突然想起不止是我,在這兩天裡,秦深也沒主動聯系過我。
又想了想,好像,這兩天剛好是葉依然回來的日子。
「……你是明天回來嗎?」
心頭有個想法冒了尖。
他接著說,溫柔體貼,「到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
後面的話沒能說下去。
電話那邊,突然有女生輕輕叫他,含著哭腔,「秦深……」
耳邊一下嘈鬧起來,吵鬧聲中,我聽見有人似乎在喊著「依然」。
葉依然。
「秦……」
下一秒,秦深說:「……孟西,暫時先這樣吧。」
不可回絕的語氣。
我隻好先把舌尖的話壓下去。
他不知道,他忘了問我明天什麼時候能到,也忘了問我究竟是到哪個車站。
他就那麼匆忙地掛斷了電話,匆忙得連這些都忘了。
也沒有一句解釋,關於那個女生。
我想,作為秦深的女朋友,正常情況下我應該要難過。
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此時,我隻是再次拽住了某個少年的手腕,在那雙狹長眼裡,笑著輕哼,「快把橘子給我。」
既然葉依然也回來了,這段關系,確實該結束了。
……
假期很短。
長途客車站內,大喇叭不停播報著即將發車的車次。
我坐在長椅上垂眼剝著橘子,腳邊是貼著海綿寶寶圖案的行李箱。
紙巾覆著圓滾滾的橘子,我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剝皮。
「砰」的輕響,身旁的孟氓突然踢了踢行李箱,眉眼淡淡嗤笑。
「海綿寶寶?孟小西,你怎麼還這麼幼稚啊。」
又一次被少年故意幹擾。
我無奈抬眼看他,真說不清楚這時候到底是誰比較幼稚。
自從孟氓今早主動送我來車站後,他就一直這樣了,表情沒太大變化,卻能讓人明顯察覺到心情不佳。
時間還早,孟氓便陪著我在候車廳裡等車。想了想,我主動說給他剝橘子吃,眼看著他心情好點了。
結果沒幾分鍾,某人又開始扯著嘴角,時不時的故意找點事來幹擾我。
一個橘子到現在都沒剝好,現在他還反過來說我幼稚。
「怎麼?」
孟氓姿態慵懶,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我險些氣笑,不再掙扎,一把將手裡的橘子塞給他,「來,幼稚鬼不會剝,請這位成熟的男同學把它剝了。」
「嘖。」
孟氓被塞了一手,也沒說什麼,隨手便剝開。
指尖翻轉,幾下就露出了橘瓣。
我如願吃到剝好的橘子,果然很甜。
「滴。請前往 G 市的乘客帶上您的身份證,在 5 號檢票口進行檢票。」
車到了。
我下意識看了看孟氓。
那雙狹長眼輕掀,看不出具體情緒,他隨意開口,「幹嘛?去檢票上車啊。」
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我輕輕點頭,應著,「好。」
站起身,抓住行李箱的拉杆,頓了頓,我再次看向面前坐著的少年。
「……那,我走了。」
「嗯,再見。」
我站著沒動,孟氓也沒詢問。
耳邊,廣播裡已經開始一聲接著一聲催促。
我笑了笑,看著少年狹長的眼,最後一句輕輕道別,「孟氓,下次見。」
然後,我不再猶豫拖著行李轉身。
「唔。」
——嗡嗡滾動的行李箱驀然停在原地。
手腕被扯住,裙擺揚起又落下。
回身,是一個很緊的懷抱,帶著我喜歡的柑橘清香。
是孟氓。
大廳裡,那個少年突然不問緣由地抱住了我。
我睜大眼,頸邊是孟氓淺淺的呼吸,聽見他落於我耳中的低啞嗓音,繾綣又熱烈,「西西。」
仿若錯覺。
我恍惚著想起高考前的那夜。
心髒開始一下下重重跳動,大如鼓聲。
「孟氓。」
我張了張口,卻先被少年輕笑著打斷,他低低的一聲,意味不明,「姐姐……」
「?」
下顎被人用手側開。
呼吸極近,愣神間,我清晰地感覺到耳垂處兀的觸上一抹柔軟,溫熱又湿潤,那……是少年的唇。
「對不起了。」
這人繼續說,語調裡卻聽不出幾分真情實感。
周圍人來人往中,孟氓含住我的耳垂,尖牙劃過,隨後,不管不顧地咬了下去。
動作狠絕得像是想留下什麼印記。
痛極抽氣,我推開他,一手捂住耳朵。
耳垂是火辣辣的刺痛,好像腫了。
我錯愕著抬眼看他。
「姐姐。」
那狹長眼的少年被推開,額發遮住眼,他卻毫不在意,嘴角彎彎,十分認真地盯著我。
唇色緋紅,吐出的話語溫柔又囂張,「我說過,你是我的。」
「滴——」
「通知,請前往 G 市的乘客帶好身份證,快速在 5 號檢票口進行檢票。」
一片喧鬧聲中。
我總算明白,如果孟氓願意叫我姐姐,從來都不是什麼低頭或者抒情。
而是,那惡狼般的少年正顯露出爪牙,滿懷著惡意與覬覦,伺機捕食。
19.照片
上了車。
我伸手調出手機上的鏡子,轉動著角度一看,表情頓時復雜,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鏡子裡,紅腫的耳垂上是一排清晰的牙印,如少年惡劣張揚的性格一般,奪目地宣誓著自己的獨佔權。
孟氓,果然沒有半分的口下留情。
手機突然震動,微信彈出最新消息提示。
孟氓:[姐姐,少擦藥,記得想我。]
一如既往的惡劣。
我磨磨牙,懷著某種說不明的心思打字,發送,[你那天問我的問題……]
[哦我同意了。]
孟氓很快回復,[?]
聊天框上,少年的微信狀態在[對方正在輸入]與[空白]間頻繁切換,像極了某人此時焦躁不安的心情。
隔了很久,他終於發過來,這次是語音。
我慢悠悠點開,裡面孟氓認命般低聲,嗓音不自覺含了笑意,又帶著少許的恍惚。
「孟西西,你什麼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嗎?」
我沒回,他又等不住的發了語音過來,「西西,你告訴我叭……」
少年收斂了爪子,十分小心翼翼。
我咳咳嗓,故作不懂發著語音,「我不知道啊,哦……記得想我。」
車輛啟動。
沒再管某人後面發來的消息,我輕哼著戴上耳機聽歌,嘴角悄悄揚起。
還能是什麼意思?
「不如,你和他分了吧?」
[哦我同意了。]
……
到站,拿行李,轉乘公交車返校。
途中秦深打來一個電話。
「孟西,對不起……」
電話裡的低沉嗓音帶了點微末抱歉,應該是想起了我今天返校。
對此,我沒太大情緒變化,先行開口,「沒關系,我已經快到學校了。」
秦深好像愣了一瞬。
等了一會兒,在耳旁輕微的電流聲中,我繼續說:「嗯回學校後,我們見一面吧。」
「……」
「好。」他說。
通話結束。
我左劃退出,手機頁面再次停留在朋友圈——上面,是宋一天昨天嬉嬉笑笑發的動態,還附了一張照片。
點開放大,他一頭金色短發張揚又搞怪地佔據 c 位,旁邊是同樣綻著笑容的男男女女。從四圍環境推測,這應該是在某個聚會上。
一切都很正常,如果沒有那右上角出現的模糊身影的話。
哪怕沒對上焦,人群裡秦深微微垂下的側顏依然扎眼的好看。
他偏著頭,似乎正在聽身邊的人說話,臉上表情看不分明,像很專注,手裡……是另一個女孩子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