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墨亭勾起唇角,似乎在同他好生商議。


吳公公的臉上浮現諂媚的笑意:「既然景侯盛情,老奴便卻之不恭了。」


他吩咐左右去抬府門外那一箱箱金子。


下一刻,最近的那箱金子卻被方墨亭「不經意」地抬腳踢倒。


滿箱的黃金滾落在地。


沉金混白雪。


方墨亭的眼裡沒有一絲心疼。


「既然自稱奴才,」他一點點牽起唇角,「那就——跪著撿。」


吳公公一瞬間抬起的臉,又驚又怒:「你說什麼?」


他從旁側侍衛的手裡抽出一把刀,抬手,銳利的刀鋒頃刻間割開吳公公身上的衣袍。


霎時之間的變故,衣袍落地,吳公公身上隻剩裡衣。


刀尖徑直指上吳公公的脖頸。


方墨亭的唇邊掛著殘忍的微笑:「還是說,面子、裡子都不想要了?」


上京的街道,行人如織,圍觀者眾。


吳公公兩股戰戰,下意識跪在地上,屈辱而狼狽地撿起那些散落的金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最後一塊金子被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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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公勉強擠出一個笑,隻是這笑意沒維持多久,一聲尖厲的叫聲劃破人海。


吳公公通紅著眼盯著地上自己被砍斷的手。


鮮血如注。


方墨亭盯著那攤血跡,笑:「太慢了,本侯沒這個耐心。」


有那麼一瞬間,方墨亭抬眼看向馬車上的我,殺伐果決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他走向我,低垂著眼:「怕了?」


「不……」


我想說自己不怕的。


剛擠出一個嘶啞的字,就住了口,窘迫的雙頰泛出潮紅。


那樣難聽的嗓音,會被人恥笑的。


他啞然失笑:「本侯的未婚妻,合該是個膽色過人的。」


9


我被方墨亭送去一處私宅,醫官日日都來,卻從不見他。


終於,我踟蹰開口,詢問醫官方墨亭的行蹤。


年邁的醫官眼皮一抖,一板一眼回我:「景侯公務纏身。」


溫養了一段時日,嗓子也恢復了大半。


隻是確如醫官所說,我的右手,連拿起小小的杯盞都會顫抖不已。


傍晚,方墨亭終於來見我,卻隻肯隔著一道屏風。


清潤的嗓音從四合軟陶屏後傳來:「你要見我?」


「你是不是……後悔了?」我踟蹰片刻,嗫喏著問。


方墨亭笑了一聲:「後悔什麼?」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可一直以來,我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隻有琴藝,如今我的手廢了,再也彈不了琴。」


我攥著指尖,語無倫次絮叨著,一抬頭,才發現方墨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屏風後走到了我面前。


他微微皺起眉:「你是這樣想的?」


我避開他的眼,坦誠道:「我,再也不能彈琴了。」


吳公公看中的是我這雙能彈琴的手,可是方墨亭呢,我讀不懂。


為之驕傲的羽毛被人一寸寸損毀。


我不敢看他的眼,低著頭,像是等待一場已知結果的宣判。


半晌,他抬手拍起清瘦修長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發頂。


指腹傳來的溫熱觸感讓我一顫。


方墨亭俯身直視我的眼,認真道:「我要娶的人是你,會彈琴的你,與不會彈琴的你,不都是李稚魚嗎?」


我垂下眼,幾乎要被他這番話給繞進去。


他唇角扯出一線弧度:「抱歉,我實在不大知道如何哄女孩子開心。」


我哭笑不得,吸著鼻子看他:「這才是唬人的話,你有過妻子的,我知道。」


方墨亭倏然沉默了半晌。


「對不起。」我眼神閃爍。


他清晰的下颌骨繃成一線,抿著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到最後,隻輕輕挑了挑眉:「無妨。」


民間關於方墨亭,有很多傳聞。


大都是伴隨著累累功勳,戰場上運籌帷幄之事。


新帝也曾笑言要為他賜婚


方墨亭卻上表陳詞,言明自己在邊關曾娶過妻,妻子已逝,此生不願再娶。


我不該提到方墨亭的那位亡妻的。


見我沉默,他望著我解釋道:「我並非因輕慢你而不肯見你,這世間對女子多苛責,方墨亭可以被千夫所指,但你李稚魚不可以。」


他輕笑一聲:「稚魚莫要心急,大婚之後,我們便可以日日相見。」


10


我沒能等來與他日日相見的時候,卻等到了方墨亭接聖上密旨,要離開京都一段時日。


臨行之前,他來見我,眼裡盛滿細碎的笑意:「我先送你回李家,有些事要親自去處理。」


「等我。」


最後一句,方墨亭是湊在我耳邊說的。


溫柔的語氣幾近於哄,與傳聞中殺伐果決的景侯大相徑庭。


11


方墨亭留了人給我。


即便回到家中,繼母望著兇神惡煞的侍衛,也隻敢在屋外指桑罵槐。


說我丟盡了他們的臉,不顧廉恥地攀了景侯的高枝。


那些挖苦之詞,這麼多年來,我聽也聽膩了。


隻是一個月過去,遲遲等不到方墨亭的音訊。


直到一日午後,熙寧公主忽然到訪李家。


父親這才慌了神,派人請我到正堂去。


我知道這位熙寧公主,為人囂張跋扈,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


十歲便敢長街縱馬傷人,最後也不過被聖上草草訓斥兩句,權作事了。


上京的人都知道,這位熙寧公主心中,有一鍾情之人——景侯方墨亭。


聖上允準她親擇驸馬,及笄那日,這位熙寧公主便敢隻身闖侯府。


她高居於馬背之上,攥著長鞭,遙遙指向方墨亭,逼他做自己的驸馬。


可方墨亭用一句「心中隻有亡妻」拒了她。


整整兩年的時日,熙寧公主遲遲不肯成婚,這幾乎成了當今聖上的一塊心病。


我知道,她是衝我來的。


坊間的闲言碎語,終於還是傳到了皇室的耳朵裡。


我到正堂時,便看見盛裝打扮的繼母與庶妹李芸禾。


繼母一改往日的疾言厲色,目光柔和:「不知公主駕臨李府,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


熙寧公主環視一周,她高高揚起手,當著眾人的面給了繼母一巴掌:「你什麼身份,本宮還未開口,輪得到你這粗鄙之人犬吠?」


我微微愣在正堂門前,那樣恣意的跋扈底氣,我從未有過。


李芸禾瞪圓了眼:「你怎敢打我的母親?」


熙寧公主笑了:「本宮打人,還要同你這個庶女商量?」


父親生怕公主動怒,殃及李家,急切衝著堂外的我道:「還不快見過熙寧公主?」


熙寧公主挑眉,轉過身來,視線悠悠落在我身上:「你就是李稚魚?」


我俯身向她行禮:「民女李稚魚,見過熙寧公主。」


她輕慢的眼神從我臉上掃過,嗤笑一聲:「景侯把你從吳公公那火坑裡救出來,你便以為他將你放在心上了嗎?」


我平靜地看向她:「這是我與景侯之間的事,倘若公主今日是來李家撒氣的,衝我李稚魚來便是。」


她愣了愣,冷笑道:「你倒是好性子,不過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如由本宮來告訴你,這麼些年,能讓景侯念念不忘的,隻有他那位亡妻。」


「就連那位的一條絹帕,他也隨身攜帶,從不離身。你一個商賈女,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逗弄的阿貓阿狗罷了。」


對於這樣的指摘,我並不生氣,吳公公的平湖宴後,比這再難聽的話也入過我的耳。


她一步步走近我,眼底閃過憐憫之色:「你不會真的等著景侯來娶你過門吧?」


「實話告訴你吧,景侯去宸州平定兵變之事,此時正入宮觐見。父皇答允過本宮,他回京之時,便會為景侯與本宮賜婚。」


門口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


熙寧公主面上一喜,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父皇為本宮和景侯賜婚的旨意到了,李稚魚,你且親眼瞧著吧!」


隨著她話音落下,宮中內侍扯著尖厲的嗓音,回蕩在府門之外:


「聖旨到!」


12


直到宮中內侍公公一字一句宣讀完聖旨,熙寧公主的臉色也一點點灰白。


的確是聖上賜婚的聖旨,卻是賜婚景侯與我。


府門大敞,人聲鼎沸,一旁的父親推了我一把:「還不快領旨謝恩!」


這幾日,流水的聘禮送進了李府。


繼母破天荒有了好臉色,扯著我的手,極盡諂媚:「日後,你可要多多幫襯你妹妹。」


父親不知燒了幾回香:「看來我李家真有機會大富大貴。」


直到大婚當日,我依舊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婚典是在方墨亭的府邸辦的。


思緒浮浮沉沉,朱紅撞色,繁瑣的禮節,與身側一身喜服的方墨亭。


世人皆說,景侯方墨亭平生最惡繁文缛節。


可這一天方墨亭不厭其煩地遵照那些禮節,一一周全。


直到人潮退卻,暮色四合。


紅燭喜帳,方墨亭牽過我的手,


心中虛無縹緲的莫名情緒,自飄浮中一點點落了下來。


紅燭映襯著他的臉,像一方溫涼的玉。


見我怔愣,他無奈笑了一聲:「知道你餓了,吃吧,都是給你準備的。」


漆木紅盒中盛放著各式的糕點。


我咬著一塊椰蓉糕,不知為何,眼裡已經有了淚。


我還記得,三年前舉家逃往京都的路上,糧食越來越少。


最後,父親和繼母將幹糧分了。


而我什麼都沒有。


還是一個好心的大娘塞給我半塊饅頭。


庶妹李芸禾咬著餅子,幸災樂禍對我道:「長姐,爹娘肯吊著你一條命,你便感恩戴德吧。」


他們不在意我的死活,隻是到了京都,會與舅舅相見。


我早逝的母親是舅舅最敬愛的姐姐,沒了我,李家不好搭上舅舅家的關系。


她見我手中仍有「餘糧」,唾了一口:「晦氣,明知道自己多餘,怎麼不跟你那早亡的母親一起死了?」


本已轉身的我,去而復返,揚起手,重重落在她臉上:「不許你提我的母親!」


「你敢打我?」她滿目愕然。


打了李芸禾的下場,便是在父親和繼母的「關照」下,兩日水米未進。


「想到什麼了?」


耳邊傳來方墨亭溫淡的嗓音。


我凝視著他,抿唇道:「都是從前的事了,不重要。」


13


方墨亭的探尋,似寒雪裡的一把刀,沾著血腥氣。


在我面前,他一貫是君子端方的模樣。


隻有在某些時刻,我才能將他和傳聞中殺伐果決的景侯聯系到一處。


見我看他,他卻倏然垂了眼,挑眉去倒酒。


微敞的喜服袖袍,血腥氣更濃了。


「方墨亭。」我輕輕喚他的名字。


他動作一頓,眼裡閃過一絲訝然,唇角的弧度卻更深了。


我有些緊張地扯過他的手。


他容色微僵。


直到袖袍被我一點點掀開,其上赫然是一道鞭痕,傷口大概被主人隨意處理過,隱約滲出血色的暗紅。


「熙寧公主的脾氣不大好,她出了這口氣,日後便不會刁難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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