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彪氣呼呼的。
孫媒婆勸他:“你既然誠心想娶丁小麗,那就早點挑個日子把親定了,丁家那兩口子拿到彩禮心踏實了,就不會再阻攔你見丁小麗了。”
陳彪沒辦法,隻好同意。
這時候結婚訂婚都要挑日子,最近的吉日在四月底。
反正去丁家也佔不到未婚妻的便宜,陳彪幹脆不去了,隻等定了親再登門。
蘇梨耐心地在家待嫁。
四月初的早上,蘇梨習慣地在丁家門口轉了一圈,看到牆根下面有朵桃花,壓在一塊兒小石頭下面。
蘇梨笑了。
七點半王海霞、丁建軍分別去服裝廠、鋼廠上班了,蘇梨照例打掃院子收拾房間,八點左右,蘇梨對看電視的丁海道:“爸,我去服裝廠找我媽,順便問問廠子能不能把我三月份上半月的工資結了,十塊錢呢,能結我給你買盒煙抽。”
丁海高興道:“行,你去吧,看到陳彪你離他遠點,別被他哄去了。”
蘇梨臉紅道:“我又不傻。”
交代完了,蘇梨出門了,她走到村頭不久,客車來了,蘇梨神色自然地擠了上去。
客車沿著蜿蜒的土路前行,過了兩個站,又上來幾個人,其中一人視線一掃,擠到了蘇梨身邊。
上一次兩人一起搭車,陸延很紳士,除了偷偷聞蘇梨身上的香味兒,肩膀以下都盡量不碰到蘇梨,這一次,陸延直接將蘇梨壓到了前面的椅背上,他一句話都沒有與蘇梨說,甚至都沒有看她,隻是將蘇梨牢牢地護在了自己的範圍之內。
下車後,陸延立即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
“小伙子去哪啊?”
Advertisement
“民政局,師傅您快點騎,我給您雙倍車錢。”
“好嘞!”
——
上了三輪車,四十來歲的師傅吭哧吭哧騎得飛快,陸延緊緊地抓著蘇梨的手,問她這半個月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挨欺負。
蘇梨笑著看他:“我沒事,他們怕我吃虧,根本不給陳彪單獨見我的機會,倒是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陸延能不瘦嗎,女朋友被家裡人逼婚,他什麼都做不了,整天都擔心她,吃飯也沒有胃口。
他用牛郎見織女的深情眼神看著蘇梨,蘇梨挺肉麻的,問他正事:“你家裡把戶口本寄過來了?你怎麼說的?”
陸延根本沒有寫信,戶口本是重要文件,他怕爸媽追問原因耽誤時間或是戶口本遺失在路上,所以陸延老老實實在鋼廠幹了幾天,麻痺了眾人他再請假回了一趟老家,偷了戶口本出來,準備跟蘇梨領完證了再給家裡報備。
蘇梨心情復雜道:“我這樣的身份,你爸媽知道你草率衝動地跟我領了證,肯定要罵死你。”
陸延目光堅定地道:“誰說我草率了?跟你結婚我是深思熟慮過的,你這麼好,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相信我爸媽見到你也會喜歡你。”
蘇梨沒想那麼遠。
她以為有陸延這麼優秀的男朋友王海霞會站在她這邊,沒想到陳彪加了彩禮,答應給丁家蓋小洋樓新房,王海霞就這麼被小洋房給拉過去了。
至此,蘇梨徹底對王海霞死了心,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但當有人給她足夠的價碼,王海霞依然舍得賣了這塊兒肉。
這個年代父母還能左右兒女的婚事,蘇梨硬鬧的話,丁家能做出把她強塞進陳家的事情來,甚至像一些報道的那樣,先把女兒與他們心儀的女婿鎖在一間房裡。
丁小麗死得那麼慘,蘇梨隻能把丁家人往壞了想,不敢對他們抱任何道德法律層次的希望。
因此,蘇梨想到了跟陸延領證,先定下兩人的法律夫妻關系。
那天她拉著陸延走到路邊,這麼跟他說的。
“你想跟我結婚嗎?”
“想!”
“那你盡快將戶口本寄過來,寄過來後你趁天亮前在我們家門口放朵隨便什麼花當信號,然後提前去前面的車站等我,那天我會搭八點的班車跟你匯合,咱們直接去登記。婚姻大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想清楚了,戶口本一到,我立即給你信號。”
“好,現在你生氣吧,禮物也搶走,咱們開始演戲。”
——
蘇梨很慶幸,她遇到了陸延。
民政局到了,蘇梨與陸延遞交材料後,並肩坐在窗口等待工作人員審核。
這個時候領證不需要提供照片,結婚證有點類似學校獎狀。
工作人員低頭核對資料,陸延一直握著蘇梨的小手。
蘇梨發現他在輕輕地抖,是太激動了嗎?
她笑著看過去,就見陸延臉繃得緊緊的,十分嚴肅的樣子。
“嗯,材料都齊了,可以登記,你們稍等。”
伴隨著工作人員的肯定,陸延緊繃的臉部肌肉終於放松下來,唇角上揚,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第39章
拿到結婚證的陸延, 笑得像個拿到“三好學生”獎狀的小學生。
收好結婚證走出民政局,陸延抓著蘇梨的手道:“咱們先領證,五一放假我帶你去我們家,到時候商量個時間咱們補辦婚禮。”
蘇梨不在乎這些形式,問他:“你今天出來, 跟廠裡請假了?”
陸延:“請了,找廠長開介紹信的時候請的, 不過我之前回家拿戶口本也請假了, 這次隻批了一天。”
老廠長與爺爺是故交,陸延請他幫忙辦點事老廠長很好說話,但請假這種事人人都看得見, 陸延如果頻繁請假, 其他人也要求廠裡給批怎麼辦?所以這次陸延隻拿到一天假。
蘇梨明白了, 道:“行, 那咱們明早趕最早的班車回去。”
陸延腳步一頓,驚訝地看著她:“明早?”
路上人多, 蘇梨拉著陸延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低聲解釋道:“咱們現在回去,村人隻會知道咱們領證了, 並沒有夫妻之實,那陳彪有可能繼續糾纏, 我爸媽也不會死心。等會兒咱們找個旅館住一晚,這樣明早回去,人人都知道咱們做了真夫妻, 陳彪為了面子也不會再糾纏,我爸媽不答應也得答應。”
陸延:……
他的老婆看著柔柔弱弱的,狠起來比他都狠。
可想到她做出這個決定都是被那對兒賣女求榮的爸媽以及貪婪哥哥逼出來的,陸延更心疼了。
“真這樣,那些人肯定會背後議論你,說各種難聽的話。”陸延不想她受這份委屈,堅持道:“咱們現在就回去,有了結婚證,我不信他們還跟逼你重婚。”
蘇梨笑他太單純:“你講道理,別人不跟你講,到時候你磨破嘴皮子也沒有用,不如快刀斬亂麻。擔心我受不了那些議論?放心吧,陳彪隻是有錢,你除了拿不出那麼多彩禮,樣樣都比陳彪強,隻要你對我好,別人議論一陣就會開始羨慕我。”
陸延竟然無法反駁,但蘇梨有句話說錯了。
“陳彪給你們家一萬塊彩禮與小洋樓,我也能給。”陸延握緊她手道,“我家裡有個存折,從小到大親戚們給我的壓歲錢都存起來了,應該夠。”
蘇梨瞪眼睛:“怎麼,你還真想跟他們買我當老婆?他們把我當搖錢樹你就把我當貨物?陸延我告訴你,你敢給他們錢,我立即跟你離婚!”
光說不算,蘇梨還甩開了陸延的手。
陸延見她氣成這樣,連忙抓回她手解釋道:“我不是給他們錢,是想給你撐場面……”
蘇梨呸他:“這種場面我不稀罕!我小學就開始做飯伺候我爸我哥,在服裝廠幹了那麼多年工資都交給他們了,一件新衣服都沒有,穿的全是我媽做的改的舊衣服,伺候那麼多年,生恩養恩我早還他們了,憑什麼嫁個人還要拿我老公的錢孝敬他們一輩子?女兒就天生命賤嗎?他們把我當畜生賣給殺人犯我還要孝敬他們?”
想到丁小麗的日記本,丁小麗慘死的結局,蘇梨又氣又疼,眼淚湧了出來,推開陸延瞪著他:“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你,如果我乖乖認了命,嫁給陳彪我會過什麼日子?我天天挨他的打,我爸我媽我哥卻靠著我的彩禮吃香喝辣,憑什麼?”
陸延錯了,他知錯了,那些人讓她吃了這麼多苦,他怎麼還能給他們錢?
“好好好,不給,一分都不給,以後我的都是你的,你說給誰就給誰。”陸延抱住蘇梨,將她掛著淚的臉摁到了自己懷裡。
蘇梨毫不客氣地將眼淚蹭到了他幹幹淨淨的白襯衫上,仍不解恨,她掐了陸延一把。
陸延疼得臉都變形了,一聲都沒敢吭。
蘇梨消了氣,推開他道:“走吧。”
陸延再不敢說半句違背她意思的話。
兩人軋馬路,走著走著看到一家旅館,看裝潢應該是家比較新的旅館。
旅館老板見他們一男一女,要求出示結婚證才給開房。
陸延便把嶄新的結婚證亮了出來,上面還寫著登記日期。
老板懂了,這是一對兒迫不及待的小兩口啊。
旅館有幾種客房,陸延要了一間價格最貴的,帶獨立衛生間。
拿到房鑰匙,在老板含笑的注視下,陸延牽著蘇梨去了房間。
客房比蘇梨想的幹淨,但一樣的簡陋,光禿禿的白牆,中間一張大床,床對面的櫃子上擺著一臺黑白電視,除了一把椅子,再沒有別的家具。
這樣的環境實在無法激起蘇梨任何性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