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說,如果她願意,可以留下來實習,前三個月工資是正式員工薪資的一半,轉正後待遇會好一些。


那是孫月面試的公司裡,唯一一個態度沒有高高在上的人。


程驍南態度和善地同她說,“'Eleven’期待您的加入”。


轉正後,其他助理都已經有了合作的模特,隻有她沒有。


孫月是有些焦慮的,但9月份,在公司遇見程驍南,他說,有位老師一定會喜歡你,不過她名氣有點大,未免別人說闲話,你可能需要再努力一點?能做到麼?


後來孫月才知道,程驍南說的人,是業界很有名氣的虞淺。


孫月說,淺,我有種感覺,程總應該是從我入職那時候起,就已經在為你準備助理了。


“雖然、雖然我沒有程總那麼細致,但我在一眾助理的考核裡,也是幾次都得了第一名的。”


說這話時,孫月可能覺得自己是在自吹自擂,臉一下就紅了。


虞淺笑著:“你值得第一。”


感情上的事,虞淺明白,自己確實是怯懦。


她媽曲莉雯去世前,她才知道關於自己生父的事情。


聽聞,那塊被曲莉雯每天擦拭的手表,確實是生父送給曲莉雯的,當時他騙他說,自己是海員,不得已必須要離去。


他們相愛的時間也隻有短短一個月。


甚至也可能,連那一個月都是謊言。


曲莉雯卻等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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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嚴苛虛榮的母親,卻也是痴情的愛人。


虞淺出國後,曲莉雯陰差陽錯得知虞淺的生父並不是海員,隻是富有人家的花花公子後,她連日胸口絞痛,才發現了癌症。


但她仍然叮囑虞淺,等她去世,把骨灰撒進海裡。


就好像她等了一生的男人,真的是一位海員一樣。


有時候虞淺甚至不能相信,曲莉雯在愛情裡會是那樣一個卑微、痴傻的角色。


虞淺從小看著曲莉雯代表她和廣告公司談合同,用盡手段抬價,拉攏人脈,精明得不能再精明。


居然會用一生去相信一個拙劣的謊言?


虞淺不喜歡這種失控感。


所以面對程驍南,面對一份感情,她都顯得被動得要命。


孫月說的她都懂,她比孫月更能感受到程驍南的真誠。


可是真的要選擇去開始感情嗎?


她會變得像她媽一樣麼?會在愛情裡作繭自縛嗎?


早飯後,孫月去公司上班,虞淺從電梯邁出來,正好旁邊的電梯廂門也打開,程驍南拎著個紙袋從裡面走出來。


他昨晚問她,她如果沒有精力去愛,他來愛她行不行。


那段話虞淺沒有回復,隻是略顯倉皇地用房卡刷開了房間門,導致那段對話後來不了了之。


冷不丁見面,虞淺沒什麼可說的,隻淡淡打了個招呼。


走廊裡匆匆跑來一位客人,可能是趕時間,衝進電梯時撞到了程驍南手裡的紙袋,閉合的電梯門夾斷了那位客人的“抱歉”。


紙袋落地,各色的樂高散落在電梯間的瓷磚地板上。


虞淺詫異於程驍南居然喜歡樂高,卻聽他說:“別光看著,好歹幫個忙?”


他看上去很在意那些一塊塊的小東西,認認真真撿起來,目光巡視著周圍有沒有遺落。


虞淺撿起一些,放在手掌裡,遞給他。


抬眸間正好裝進程驍南的目光裡。


她皺了皺眉:“接。”


“姐姐,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又不是逼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我來愛你,你來選擇接受不接受,主動權明明在你。”


“我沒緊張。”


“那你昨晚跑什麼?我話都沒說完,你就關門進屋了,那會兒可才9點多,你就那麼困?”


“嗯,乏了。”虞淺面不改色地說。


程驍南把樂高放回袋子裡,目光又巡視一圈地面:“你別糾結了,不在一起也沒事兒,我也會是你的盟友,陪你往你想去的地方前行,所以你也不用非要答復我什麼......”


他說的盟友是真的。


虞淺入職“Eleven”之後有過深切的體會,這家公司是她合作過的所有公司裡,最讓她舒心的。


虞淺想起那年冬天,程驍南穿著黑色羽絨服走在她身邊,似是不經意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問,哎姐姐,我怎麼沒聽你說過你喜歡我啊?


虞淺懶得理他,嘴上不饒人:“誰說喜歡你,玩玩懂不懂?”


“哦,我隻是玩玩啊?”


下一秒那個少年把一捧蓬松的雪團成雪球,舉起來恐嚇她,“真的隻是玩玩?”


虞淺跑著躲開了,心裡想的卻是——


當然不是,是喜歡。


虞淺忽然叫他:“程驍南。”


“嗯?”


被叫的人拎著紙袋晃悠著,吊兒郎當,“幹什麼?叫這麼嚴肅我會以為你想答應我。”


虞淺沒反駁,依然蹲在地上,手臂上掛著的長款大衣衣擺垂落在地上。


她像是無所察覺,隻抬眸看著程驍南:“那就試試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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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虞淺站在攝影基地的落地窗前, 窗外雪花簌簌飄落,天幕陰沉得似乎要同雪花一起落下。


她想起早晨臨下車時,程驍南兩隻胳膊交疊著落在方向盤上。


為了能同她對視, 他坐在駕駛位裡弓了背,幾乎趴在方向盤上,偏頭對她說:“下班給我發信息,我過來接你。”


虞淺當時拂掉一片沾在睫毛上的雪,說孫月今天和她一起, 可以順路送她回酒店的。


但車裡的人撇了嘴, 明顯不滿:“你說的試試,是和孫月試試?”


其實虞淺自己也覺得不解。


她明明回國之後都在避開他, 也都在盡量避免談感情。


但好像和7年前一樣,隻要她和程驍南湊在一起, 很快就會走向這種結果。


算一算,她回國連三個月都沒有。


昨天那句“那就試試吧”, 為她所有的糾結畫了句號, 居然一夜好眠。


早起是被程驍南的語音電話叫醒的, 那個“春泥嵌落花”的頭像在她屏幕上蹦出來,接通後就是他神清氣爽的早安, 然後笑著約她,共進早餐。


虞淺摸出手機, 點開同程驍南的對話框。


裡面的對話還停留在昨晚。


她說過試試之後,程驍南似乎愣了很久,他們一同穿過酒店幽長的走廊,他一直靜默著, 沒說話。


直到走到房間門口, 程驍南才像是回過神似的, 突然伸出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問她:“你說的試試,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麼?”


“你理解的是什麼意思?”


“和我試試?和我談戀愛試試?和我在一起試試?是這種意思的試試麼?”


程驍南依然拎著他那個裝著樂高拼圖的紙袋,另一隻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看上去有那麼點緊張,抿唇時,酒窩短暫地出現在左側臉頰上。


他那樣的神情,虞淺是見過。


好像是很多年前,虞淺讓程驍南陪著去PP店裡買手表。


挑選結束,她戴著一塊棕色皮帶的小金表,揮了揮手臂,問程驍南,要不要給他也買一塊。


程驍南倚靠在玻璃櫃臺上,沒什麼正經地貧嘴說,行啊,那就大展櫃裡那塊吧,鑲滿了鑽的那個,也不貴,百來萬塊錢。


那陣子,虞淺總和程驍南在一起,受他影響,她的心情也總是好的。


於是那個下午,她站在鍾表店裡,面容嚴肅地同他開玩笑,說百來萬這個金額有點過了,需要打個電話申請一下。


可能因為虞淺從來不開玩笑,程驍南就皺了眉:“給誰打電話申請啊?”


虞淺憋著壞,輕描淡寫說,金主爸爸。


當時程驍南就是昨晚的表情,緊張地抿了抿唇。


好像有一頭霧水,想問萬千,又頗為為難,不好開口似的。


不過昨晚,程驍南確認完,整個人都有種被走廊燈光點亮的感覺。


他忽然偏頭,看向一旁,手半攏成拳型,抵在唇邊,咳聲裡都是含笑的。


分開時候,他問:“來個晚安的吻麼?”


虞淺才不給他機會得寸進尺,他18歲生日那次,她讓著他一次,結果他來了個舌吻。


她才不信,程驍南的晚安吻會是親親額頭那麼單純。


所以幹脆地進了房間,用關門回應他。


後來手機裡就出現了程驍南一條接一條的信息:


【晚安吻不行?】


【那從什麼程度開始試?】


【姐姐,知道你看著呢,說句話唄?】


【你不說話我很慌啊。】


【剛才說試試不會又是诓我的吧?】


【和你的德國斯坦福一個性質?】


虞淺就靠在玄關,看著他的信息一條一條從對話框裡彈出來,無聲笑了笑。


給程驍南回復,隻說,反正不是從吻開始。


【擁抱?】


【拉手?】


【看電影?】


虞淺已經從季苒那裡聽說過程驍南不喜歡黑暗的場景的原因了,當然不會再和他去電影院,幹脆沒回他。


這會兒再打開手機,對話仍然停留在昨晚的那些對話裡。


這麼來看,程驍南和7年前好像也沒什麼變化,仍然是個“話痨”。


她給程驍南發信息,說自己這邊結束了。


程驍南信息回得飛快,對話框裡很快多出他的回復:


【馬上到,等我。】


-


下午,臨近下班時間,沈深從市裡談完合同回來,把資料往亂糟糟的辦公室一丟,轉身鑽進程驍南那間會議室。


程驍南背對著門,整個人凹陷在皮質座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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