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反派的小叔,我告誡他不要接近主角,否則打他屁股,還要他報數。
結果管教無方,反被頂撞。
「報數,小叔。」
容晝拽住我的胳膊,一下比一下兇猛。
「數錯了,又要重來哦。」
1
我向來倒霉。
一天之內,外賣不翼而飛,遊戲五連跪。
烈日下排隊,限定聯名卻在輪到我之前賣沒。
平時抽卡回回歪保底,如今連穿書也恰好趕上最差的時機:
反派容晝正和我面面相覷。
酒店,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衣衫半解。
哪怕用扁桃體都能想明白是個什麼情況。
何況我的腳還踩在不該踩的地方。
他被反綁住雙手,跪姿端正,一臉忍辱負重。
情節湧入腦海,我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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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小說中的世界,容晝徹底黑化前的關鍵節點。
而和我同名同姓的百裡崇,是促成他黑化的決定性人物。
按照劇情,我接下來會羞辱他、玩弄他、妄圖折斷他的錚錚傲骨。
2
容晝怒氣衝衝地說:「滾開!」
好的,我聽勸。
連滾帶爬躲到牆角,我抱著膝和他對視。
哇噻。
美少年。
容晝是淺瞳,一哭更顯得剔透。
他扭動著掙扎,皮膚奇薄,輕易被粗糙的繩子磨紅了。氣息不勻,因為屈辱和憤怒渾身顫抖,襯衫扣子早已扯壞,暴露出劇烈起伏的胸口。
腫起的某個部位存在感極其強烈,我不自覺盯著看,被他察覺到後狠狠地剜了一眼,急忙扭過臉。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但為此送死不太值。
況且容晝滿是淚痕的臉,稚嫩到會讓人產生罪惡感。
我在內心深深唾棄原主:
畜生!
「或許……你需要幫忙嗎?」我猶豫地出聲。
容晝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瘋子,「是你把我綁起來的。」
確實如此,我摸摸鼻子。
雖然不想借用原主的身份,但是憑借我貧瘠的想象力,也編不出合理的說辭。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按輩分,你應該叫我小叔。」
我信口開河,「綁你是幌子,我是來救你的。我知道有人在暗中監視,你的反應越真實,他們越不會懷疑。畢竟做戲做全,才會不留破綻。」
原著中,控制容晝的團伙在他被帶走時袖手旁觀,卻會掐好時間偽裝成客房服務不請自來,準備向原主敲一筆封口費。
所作所為,真是令人作嘔。
淪為斂財工具的容晝何其無辜。
「綁成這樣,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他審視著造型糟糕的繩索,「還很熟練,你是變態嗎?」
「咳,如果讓他們相信我是變態,事情會順利些。」
容晝面露遲疑。
我的解釋當然牽強,可是他不敢賭。
隻要有一絲一毫爬出泥潭的機會,他也會奮不顧身地抓住。
思索片刻,容晝轉過身背對著我。
「幫我解開。」
他別扭地補充,「小叔。」
真識時務。
3
原主家,書房裡。
炸毛的容晝瞪著我,滿眼警惕。
「你果然很可疑。」
「隻是為了避免和他們正面相遇而已。我承認,從通風管道撤退的方式確實不華麗,但是在 19 樓的高度跳窗戶更不可取。」
他依舊身體緊繃地縮在角落裡,像習慣於隨時做好準備應對突發危機的小獸。
我輕輕嘆息。
「你的傷口在流血,過來包扎。」
「小叔,你難道是職業殺手嗎?那種跑路的方式從哪兒才能學到?」
問題還真多。
謹慎的家伙。
「從電影裡,我做過武打替身,滿意了嗎?」我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容晝慢吞吞地上前。
消毒過程中,他痛得淚眼朦朧,但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我的心情復雜。
哪怕在小說中成為惡貫滿盈的反派,現在也隻不過是個疼了會哭的小孩。
容晝本身就是疤痕體質,頸部的勒痕觸目驚心。
不是剛才的捆綁留下的,是由於之前被犯罪團伙用鐵鏈拴在門口,就像拴著一條狗。
原本的情節是他重新落回那群人手裡,繼續過悽慘的生活,被仇恨吞噬,萬劫不復。
這孩子分明什麼都沒做錯,卻白白遭受無妄之災。
平心而論,如果同樣的事換別人經歷一遍,隻會比他更痛恨這個世界。
我於心不忍,所以剛才帶他逃跑了。
犯罪分子自有警察去清剿,我已經聯系過酒店封鎖全部出口。
可容晝要怎麼安置呢?
我陷入沉思,力度不自覺地加重。
「好痛。」抽氣聲響起。
「抱歉。」
我回過神,動作放輕。
望著小心翼翼打量我的容晝,默默下定決心。
他是反派。
那又怎樣?
目前為止還沒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反倒是不停地受迫害。
隻要認真教導,一定能走上正路,度過平淡幸福的一生。
我收起急救箱,鄭重其事地詢問:
「小晝,你願不願意和我成為家人?」
4
容晝留了下來。
他敏銳察覺到我身上未解的謎團,隻是目前沒有別的選擇而已。
似乎是對於我正式收養他詫異無比,確定自己不會被送走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用盡各種辦法試探我的底線在哪裡。
變成一條小尾巴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碎碎念個不停。
「阿崇,我擅自進了書房。」
「我用光了沐浴露。」
「還未經允許,就吃掉了黃油曲奇。」
就像故意打碎杯子的貓咪,繞在腳邊喵來喵去。
並不是出於什麼特別的原因,隻是好奇主人的反應。
我忍俊不禁。
就這?
未來嚷嚷著要毀天滅地的反派,此時此刻卻認為偷吃曲奇是挑釁。
好天真。
「書房你想進就進,新的沐浴露在浴室旁邊第二層櫃子裡,零食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我揉他的頭發,「還有,要叫我小叔。」
容晝在被觸碰的瞬間,驀地擒住我的手。
力道之大,足以令一個成年人吃痛。
我挑挑眉毛。
呦,小貓伸爪子了。
見我一言不發,容晝收起戾氣,瞠大雙眼,努力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對不起,我隻是嚇到了……小叔。」
他短短幾天就學會了裝無辜。
「沒關系。」我揉著手腕,大概能猜到他做出應激反應的原因。
以後不能隨隨便便碰他,以免勾起他不好的回憶。我默默記下。
「我爸為什麼一直不找我?是不要我了嗎?」他突然轉換話題,黯然神傷,頭也垂下去。
糟糕。
我冷汗直冒。
原著中講反派具體身世的番外,還沒出呢。
「存在一些特殊的原因,等你長大以後就告訴你。」
我怕圓不了謊,撂下這句話匆匆逃跑。
沒回頭,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容晝目光沉沉地盯著我的背影看。
他做的口型是:
「騙子。」
5
原主是演員,有認真做身材管理。
我洗完澡推開門,容晝剛好路過。
他注視著我裹在浴袍裡的肌肉,又低頭打量自己,皺起眉毛,自尊心受挫的模樣。
小動作令人啞然失笑。
營養不良導致容晝比同齡人更瘦弱些。
我給他倒了一大杯牛奶,「喝了吧。明天帶你一起去鍛煉,以後營養也要跟上。」
容晝順從地喝掉,隨後乖乖去睡覺。
剛才他臉上似乎一閃而過期待的表情。
情緒的外化意味著親近的開始。
想到這一點,我開開心心地睡著。
卻半夜被敲門聲吵醒。
容晝倚在門邊,臉色蒼白,「小叔,我難受。」
怎麼回事?晚飯時還好好的。
「什麼感覺?」
「肚子疼,還想吐。」他的話斷斷續續。
邊說邊整個人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倒下。
我手疾眼快地把他攬進懷裡。
飆車到最近的醫院。
檢查報告出來,顯示容晝乳糖不耐受。
我懊惱至極,自責地轉著圈踱來踱去。
該死的!那杯牛奶!
他的症狀特別嚴重,吐到脫水後虛弱不已,躺在床上打點滴。
「對不起,小叔,給你添麻煩了。」
他低聲道歉,我的愧疚感越來越強烈。
「別這麼說,都怪我。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晝。」
容晝應該仍然很痛苦。
可是他的嘴角,不合時宜地勾起。
我還沒來得及辨別那轉瞬即逝笑意的含義,就被他牽住了衣袖,「不要走,陪著我好麼?」
「好。」
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6
容晝出院後,和我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也許是產生了信任感,他願意將心扉敞開一點點。
類似於撿回家的流浪貓主動向我露出柔軟的肚皮。
心情還不賴。
偶爾,他會開無傷大雅的玩笑,比如藏起我的眼鏡,或者領帶夾。
頭幾次我滿屋子亂轉,到處都找不到,結果發現他躲在門背後竊笑。
後來找到了規律,隻要有東西消失,喊一聲容晝就行。
「在找這個嗎,小叔?」
「是的,謝謝。」
無論是不是他藏起來的,都能迅速鎖定目標,就跟身上裝著雷達似的。
然後乖乖雙手奉上,雙眼亮晶晶地等著誇獎。
有了之前的經驗,我不再試圖摸他的頭,隻停留在口頭表揚。
「好孩子。」
反正我本來也丟三落四,倒省了不少事。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把他當成尋回犬了。
我苦惱地捏著眉心,這樣下去可不行。
於是暗中跟自己較勁,嘗試整天都不喊容晝幫忙,結果搞得一團糟。
泡茶找不到杯子,開空調找不到遙控器,洗完澡找不到剃須刀。
傍晚,我對著亂到仿佛在嘔吐的衣櫃發呆。
明明隻是想試一條領帶,卻翻了個底朝天。
習慣的力量真是恐怖。
難不成才共同生活半個月,我就離不開他了嗎?
我不禁胡思亂想著。
剛要喊容晝,瞥見他站在門口,目光幽幽。
被眼中的陰鬱和怨念蟄了一下,我大吃一驚。
還沒開口,就見他熱淚滾滾而流。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爭先恐後湧出,顯得悽惶又無助。
「小叔,我不是好孩子了嗎?」
容晝用手捂住臉,哭得相當投入,肩膀劇烈起伏,脆弱的頸動脈在不規律跳動。抽泣引起的顫抖,牽扯著他的面容。
「為什麼不讓我來找你?我明明可以做得很好,」容晝委屈巴巴,「還是你終於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惡作劇了,原諒我吧,求求你了……嗚。」
第一次見他哭這麼慘,我目瞪口呆。
我真該死啊!
好端端的,幹嗎晾著他?
孩子願意找就讓他找唄。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根本不會哄人,語無倫次地解釋,「隻是覺得太依賴你不好,作為大人也太不靠譜了,所以才想試著自己來。但以後還是交給你吧,我實在是健忘。」
容晝不再越哭越兇。
指縫間的眼中,暗芒閃爍不定。
「不是很好嗎?」他夢遊般喃喃。
「……什麼?」
「阿崇不用擔心,我記性很好,」容晝破涕為笑,「我們互補。」
「臭小子,就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