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晝乖乖挨訓,但沒有絲毫反省。
「對不起。」
他嘴上道著歉,視線卻落在我的睡衣領口處。
我氣急敗壞地罵,「看哪兒呢?!我說的話有沒有聽進去啊?」
注意到他身上浴巾的變化,我的聲音弱下來了,「……你就不能管好你那玩意兒嗎?」
說完,見容晝把剛才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拿出來,捧著藏起來的鞭子,塞進我掌心裡。
「在你面前,它總是不聽話,」他眼神真摯地說著無恥的事,「小叔,懲罰我吧。」
27
打不得,不代表不可以做別的。
掌控感的確令人著迷。
等回過神,我已經玩過頭了。
床邊,我嘗試鞭子可以在某個位置繞多少圈,每次都得出不同的答案。
容晝哭得很厲害,手卻不老實,在我背上摸來摸去。
「小叔……求你……」他不停嗚咽著。
想碰其他地方的時候,被我伸腳踩在胸口,「讓你動了嗎?跪下。」
容晝照做,在我腳的位置下移之後,渾身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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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顫抖著,握住我的腳踝,滿臉祈求,看得我熱血上湧。
「不許用手,背到身後。」
「真乖。」
「好孩子。」
「知道錯了嗎?」
我的每句話,都伴隨著容晝加重的呼吸。
他的瞳孔有片刻失焦,整個人恍惚不已。
反應顯然不是恐懼。
畢竟被懲罰的對象,興致依然高昂。
當他的身體癱軟下來,下巴抵在我腿上,新的問題出現了。
我面紅耳赤,想把他的臉推開。但容晝先一步咬住我睡衣下擺。
「我沒用手。」
他的喉結滾動著,聲音因為異物的侵入而含混不清,「別推開我,阿崇。」
…
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朦朧。
28
醒來時,我一動都不能動,被容晝牢牢圈在懷中。
不想把他吵醒,幹脆維持著別扭的姿勢。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灑下的月光帶有珍珠般的光澤,我們周圍的夜色中仿佛浮動著噪點,像是拍立得定格的畫面。
容晝的發絲滑落,也許是感覺有些痒,他在夢中皺起眉毛。
我伸手撥開。
替他別在耳後的瞬間,他睜開眼。
亮閃閃的,令人疑心那是淚光。
但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容晝其實每次都以同樣眷戀的目光望向我。
他的愛意鑄成了崇山峻嶺,綿延數百裡,廣闊無邊際。
哪怕在黑夜裡,依舊明亮又炙熱,熠熠閃爍。
「這是夢嗎?」
容晝捧起我的臉,聲音和動作一樣輕柔。
「不是的,」我撫上他的手背,「我在這裡。」
一滴淚應聲落下,好像直接落到我心裡了。
「睡吧。」我在他背上輕輕拍著。
太陽會再次升起,我們也會攜手走下去。
29
《壞孩子》
容晝視角番外。
1。
我一開始就清楚他被換了芯子。
因為人的眼睛是告密者,會泄露出靈魂的底色。
拽著我進酒店的那個人內心早已腐壞,周圍的氣息是墮落的,渾濁的,和我這種爛人一樣,死不足惜。
可是猶豫著問我需不需要幫忙的他,卻是清澈又愚蠢的。
如果爸的朋友見到我,隻會急著把我抓回去,他顯然並不清楚這一點,但也沒必要知道了。
有利用的價值,起碼能幫我從酒店脫身——是我一開始對他的評價。
沒想到會糾纏一輩子。
2.
成為家人?
他說什麼鬼話呢?
有這份闲心,還不如去養盆花。
人類太虛偽、太惡劣了,所有的美德都是偽裝出來的,背後都潛藏著某種動機。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尚且不清晰,我畢竟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的。
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3.
我早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
小時候被大哥強迫著灌牛奶,再吐到脫水之後,他俯視著我,笑容愉悅,「折磨你還挺有意思的,別讓我厭倦了。」
我對家人的全部印象,停留在諸如此類骯髒的事情上。
但是百裡崇抱住我的那一刻,手很溫暖,感覺不壞。
也許是精神放松吧,反應比往常來得更劇烈。
他在醫院跑前跑後,額前滲出細汗,在刺眼的燈光下亮晶晶的。
我躺在病床上,怔住了。
他是真的擔心我。
為什麼?
世界非要塞給我包裝得異常華麗的痛苦,還聲稱那是禮物。
比如大哥做出的行徑打著正義的旗號——他在爸面前口口聲聲說是想幫我脫敏。
可是百裡崇為沒照顧好我感到愧疚,隻是因為我很難受。
這可能嗎?
「陪著我好麼?」想清楚之前,我牽住他的衣袖。
是不是別有用心,已經不重要了。
給過我關懷,就不要再輕易收走。
4.
既然被當成孩子,我自然要不客氣了。
我幼稚,撒嬌,無理取鬧。
找不到眼鏡的時候喊我吧,出門前伸手向我要領帶夾吧,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我是個心懷不軌的裁縫,穿針引線,把自己縫進阿崇的生活中。
惡劣的期待自暗處升起,私心昭然若揭。
他會需要我,會弄丟東西時首先想起我。
我可以做個好孩子,隻要是他所希望的。
「你會像蜘蛛織網一樣把獵物圍困起來,怪惡心的,被你盯上的人可真慘。」死去的二哥曾這樣評價我。
說得沒錯。
5.
阿崇不知情。
健身房裡,當他背對我時,我的視線在何處逡巡。
在浴室撫摸他的傷口時,我在幻想多糟糕的畫面。
沙發上,他說著話越靠越近時,我心跳的頻率。
我的窺探,我的欲念。
他對這些全都一無所知,反倒是一種幸運。
6.
哪怕是後來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裡,想起他打我之後、卻仿佛自己受了傷的表情,我還是會笑出聲。
控制力氣反而比毫無顧忌地揮鞭更消耗體力,我聆聽著他亂掉的呼吸,戰慄不已,品味著隱秘的刺激。
那種程度的鞭打給予的痛感,不過是毛毛雨一般。
可以想象成是他在摸我,挺爽的。
不如說,我還嫌他打得不夠多。
7.
那晚我以為他會夜不歸宿。
在此之前,他已經為了沒必要的愧疚感,躲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但他終究還是回來了,滿身酒氣,醉醺醺的。
衣服脫到一半,被我打斷,轉眼間就忘得一幹二淨。
他緊張地抓住我的手,檢查有沒有被玻璃扎破,我卻盯著他皮膚上的那塊酒漬,目不轉睛。
有一滴酒向下滑落,順著他的胸口蜿蜒而行。
我羨慕著它的命運。
突然間感到口渴。
百裡崇被我借著摘隱形眼鏡捧住臉,都不躲。
他酒品可真差。
不過我作為獲益者,沒什麼可抱怨的就是了。
「看著我,阿崇。」
哄騙喝醉的人,當然不是君子所為。
但我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負擔,我很壞。
這一瞬間,我隻想在他的眼睛裡存在。
非要說的話,我想我是黑夜中落下的雨吧。雨絲飄忽不定、忽然而至,仿佛隻有在被燈光照亮時才存在著,其餘的隻是落進無邊夜色中,發出空蕩蕩的響聲。
可是他看向我的瞬間,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阿崇就是照亮我的那盞燈。
8.
阿崇好,容晝壞。
我曾經想過,如果他不是那麼完美無缺,不是善良到愚蠢的程度而且別無所圖,我的負罪感是不是就會少一點?
剛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知道完蛋了,我是真的愛他。
9.
好日子很短暫。
去給阿崇挑禮物的路上,大哥的車急剎在面前。
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過來這麼快。
「爸死了,我要你回家替我做事,」他搖下車窗,勾勾手指,「現在養著你那小子是演員,散布點他的黑料太容易了,明白吧?」
我沒得選。
10.
我隻帶走了鞭子。
空闲時間拿出來,長久地盯著。
「你的定情信物可真奇怪。」——某次被人這麼說。
我不反駁,對方的表情更驚奇了,「還真是啊?」
他剛被切掉手指,疼得龇牙咧嘴,估計隻是想轉移注意力罷了。
「不是定情信物,我偷的。他不喜歡我。」
奇怪,骨頭斷掉都習以為常了,但想到阿崇,居然會久違地感到痛。
組裡的人剛成功替大哥收回了一個場子,有酒喝, 有錢拿,都高高興興的, 吵鬧地起著哄:
「不是吧?晝哥頂著這張臉玩暗戀,也是挺有難度的。」
「真是浪費,那個人在想什麼啊?」
「傳下去, 晝哥也有追不到的人!」
「我倆不太合適。」我也笑了。
阿崇是正人君子, 但容晝卑鄙無恥。
黑道家的兒子想活下來就得有手段, 能是什麼好東西, 離近了隻會沾滿身腥。
命運的纏絞性何其可悲,居然讓他曾經和我攪在一起。
11.
手足相殘是我們家族的劣根性,罪孽的種子埋藏在血液裡,代代相傳,綿延不絕。
所以大哥舉起槍指著我的時候,我並不意外。
原因也大概能猜到:最近擁護我的人太多了, 他感到不安。
大哥處理問題的方式過於暴力, 刻意炫耀自己的權力, 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大家早已對此不滿。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時,我第一時間想起的,居然是阿崇的眼睛。
要是死了, 消失了, 將再也無法被他注視。
對我而言, 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此。
「哥,你真的要這麼做?」
我走上前,用額頭抵住槍口。
他遲疑的瞬間, 手被穿出了一個血窟窿。
蠢貨。
12。
春去秋來, 一年又一年。
組裡有個臥底埋伏了很久,我通過他和警察裡應外合,完成了大清洗。
這一切,從還在阿崇身邊時就開始籌劃。
塵埃落定的那天,按照計劃,我得到了嶄新的身份。
而和我同名同姓的百裡崇,是促成他黑化的決定性人物。
「而鋪」我向虛空中伸出手, 然後攥緊拳頭。
像是牢牢握住思念凝結出的分量一樣, 很重。
13.
包間裡,阿崇的表情驚疑不定。
臨走前送給他的領帶夾,好端端地戴在胸前, 和他閃閃發光的眼睛交相輝映。
「…小晝?」
他在我離開後頭一回喝得爛醉,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可愛的事。真期待啊。
我對他了如指掌,畢竟一直有派人專門監視。
但走了整整五年, 才得以重新把他抱進懷中。
漫長的時間和距離在他的體溫裡消融, 我喟嘆出聲。
「好久不見,阿崇。」
14.
也許我確實是蜘蛛,晝夜不停地向愛人奔赴,哪怕抱持的感情扭曲又狂熱, 為天地所不容。
鋪天蓋地的羅網綿延百裡,無窮無盡。
而捕獲到的靈魂,閃爍著崇高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