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後大典上,我突然能看見皇帝的心情進度條。
隻是……
我一開口,進度條就在反復蹦迪。
「後宮空置,不如臣妾幫忙選幾個妃子?」
皇帝神色淡淡:「聽皇後的。」
下一刻,心情進度條——0%。
我眨眨眼,又開口:「那今夜……去我那?」
皇帝面色坦然:「聽皇後的。」
下一刻,心情進度條——100%。
我:「……」
1
上蕭三年,新帝蕭以御登基,即封太子妃黎安為後。
「娘娘,今日封後大典,會有使節來訪呢,據說很熱鬧~」丫鬟春兒一邊給我頭上戴著鳳冠,一邊興致勃勃地講道,「自從東宮起,後院除了您就沒有其他女眷,皇上對您可是很用心呢~」
蕭以御麼?
我是先皇賜婚給蕭以御的,婚後三年,一直相敬如賓。
他忙於政務,我打理內務,各司其職,偶爾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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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女眷,應當也是他忙,睡不過來。
耳邊又響起前幾日太後叫我過去訓話:
「成了皇後,便不要再像之前一樣善妒,替御兒挑幾個容貌端正的充實下後宮,免得旁人闲話。
「至於子嗣……太醫說你倆都沒病,你就不能加把勁麼?」
我苦惱地揉揉眉心,真不是我善妒。
那蕭以御自己不找女人,也不找男人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至於子嗣,光我加把勁有什麼用……
「咚——咚——咚——」
巳時敲鍾三下,封後大典開始。
我披上霞帔,起身:「走罷。」
2
長長的紅毯從宮門外一直鋪到大殿上。
蕭以御坐在正殿龍椅,玄色織錦的袍子,很是威嚴。
看到我時,他目光柔和了些:「皇後。」
有些恍惚,我拉著他的手,坐在鳳椅上,看眾人跪下叩拜。
「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以御放下我的手,低聲道:「皇後怎麼總看朕?」
「沒……」我低聲否認,正襟危坐。
視線卻一直不由自主地看向蕭以御……的頭頂。
一個透明的進度條飄浮在他頭頂,剛剛見到我時漲了一些,現在是 60%。
看著旁邊飄的字,我有點凌亂。
心情進度條?
什麼鬼?
我起得太早,恍惚了?
再看看四周大臣宮婢,絲毫沒有異樣的表現。
隻有我能看見?
察覺到我的視線,蕭以御唇角微勾:「朕知道今日俊俏,還請皇後克制點。」
與此同時,心情進度條——70%。
我:「……」
勉強接受了蕭以御的腦袋瓜上有這麼一個神奇的東西之後。
封後大典開始,流程繁復無聊。
遣使冊封,受冊封,百官上表稱賀,謁廟。
終於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宴席開始了。
北楚使者上前叩拜:「為大蕭封後慶賀,我北楚小公主特獻上一舞。」
看著使者身旁笑得靈動的少女,我秒懂了他們的意圖。
和親。
大蕭立後之後,必然要充實後宮,北楚塞個公主過來,以表兩國交好的誠心。
我點頭:「那便舞罷。」
3
北楚公主上官靈,踩著有節奏的鼓點,裙擺飛揚。
想起太後的教誨,我看了眼上官靈,身份相當,長得不錯,適合收入後宮。
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蕭以御。
他神色淡淡,頭上的心情進度條也是 50%,看不出喜怒。
我幫他斟了點酒,體貼道:「這個上官靈倒是乖巧可人,皇上覺得如何?」
蕭以御瞥我一眼:「皇後覺得呢?」
「挺好的。」我欣賞地看著翩翩起舞的上官靈,「若是北楚有意和親,倒可以做個姐妹。」
他沒說話,但是頭上的心情進度條咔嚓一下——20%。
我一愣,不喜歡這款?
斟酌了下用詞,我繼續道:「但也不必急於一時……」
蕭以御點頭淡淡:「聽皇後的。」
下一秒,心情進度條漲了回來——50%。
我:「……」
一曲舞畢,上官靈跳得鼻尖滲汗,眼睛晶亮地望過來。
「我自幼仰慕大蕭風土人情,可否留在這?」
這話太過直率露骨,眾大臣紛紛側目。
我也跟著看向蕭以御。
他道:「可以。」
4
上官靈留在宮裡,也沒被冊封,以大蕭上賓禮待之。
我給她安排了處寢殿,轉身就去尋蕭以御。
腦子裡一直謹記太後的教誨,我衝進御書房就開始研墨。
「朕隻是批奏折,又不是抄經書。」
蕭以御看不下去,把砚臺往一旁挪了挪:「皇後有事?」
看他好像心情不錯。
我開口:「後宮空置,不如臣妾幫忙選幾個妃子?」
蕭以御翻開奏折,不鹹不淡道:「聽皇後的。」
下一秒,心情進度條「Duang」一下——0%。
我:「???」
蕭以御掀起眼皮瞥我:「還有事?」
我眨眨眼,看樣子他不想納妃,那太後說的子嗣……
平時,我跟蕭以御客氣得都不像正常夫妻,這種事情怎麼提啊……
扭捏半天,臉上逐漸發熱,我清清嗓子開口:「那今晚……去我那?」
聲音到後面細若蚊吟。
蕭以御指尖一頓,放下奏折,抬頭看我。
低頭摳摳檀木桌,這桌子還挺桌子的哈…………
他拂袖起身,拉住我的手,神色坦然:「聽皇後的。」
下一秒,心情進度條警報——100%!
我:「???」
5
一連好幾日,蕭以御睡在我這,我都是扶著腰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樂得牙花子曬太陽,隻叫我好好休息。
每晚的蕭以御,頭頂上的心情進度條都是滿格,他生龍活虎,盡心盡力,我又不好推拒。
阿爹也差人送信過來,說皇帝心情很好,連阿爹上早朝打瞌睡都不挨批了。
我有點搞不懂蕭以御了。
「娘娘。」春兒從鳳禧宮外小步進來,「北楚公主上官靈求見。」
「召她進來。」
上官靈蹦蹦跳跳進來,行了個不大規矩的禮:「皇後娘娘,皇上呢?」
春兒臉色一變,正準備說些什麼。
我招招手,讓她去沏茶。
看向上官靈,我問:「找皇上做什麼?」
她笑得天真:「皇上好看,找他玩。」
吃著糕點,腦海裡浮現出蕭以御的模樣。
嗯,的確好看。
上官靈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道:「父王讓我嫁給大蕭的皇上,皇後娘娘,我能嫁嗎?」
頓了頓,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的上官靈。
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乖巧靈動。
似是口無遮攔,也似乎是……宣戰?
我笑笑:「這事兒我說了可不算,皇上喜歡你,你就能嫁。」
「可是我這幾日都見不到皇上诶……」上官靈明顯失望,「宮人們都說皇上經常待在你這。」
春兒聽得臉都黑了。
我抿一口茶,悠悠道:「那怎麼辦呢?本宮也沒辦法……」
上官靈張張嘴,最後有點扭捏道:「皇後娘娘,她們都說你人好,那你能不能……把皇上讓給我幾天啊?」
「放肆!」
殿門口傳來一聲低喝。
6
我一愣,蕭以御怎麼過來了?
他黑著臉,邁步進來:「北楚公主自重!」
上官靈受驚似的連忙起身,磕磕巴巴:「皇上好……」
「朕不好!」蕭以御臉色冰冷,「公主在北楚皇室的時候,也是這麼沒規矩的麼?」
一國之君的發怒,引得上官靈身軀一震。
她立馬跪下,眼睛眨巴兩下,眼淚就滑落下來。
看著蕭以御腦門上已經歸零的進度條,我不得不去順順他炸的毛。
「皇上。」我起身挽上他的胳膊,「上官姑娘畢竟是北楚最小的公主,嬌養著長大,你別嚇到她。」
蕭以御的神色有所緩和,接過我沏的茶。
「北楚公主既然身在大蕭,就要守大蕭的規矩。」蕭以御坐下,絲毫沒有讓上官靈起身的意思,「朕是皇帝,自然不會跟你計較。但皇後象徵著大蕭顏面,你在皇後面前胡鬧,就是打朕的臉!就是敗壞北楚的名聲!」
我眨眨眼,這蕭以御給我撐腰呢?
「上官靈知錯,以後不會了。」上官靈委屈地擦擦眼淚。
我道:「那讓她起來罷。」
蕭以御拉著我的手,向殿外走去:「聽皇後的。」
不好推拒,我給春兒使了眼色,讓她送上官靈回去。
我就跟著蕭以御來到御花園。
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已經發過脾氣了,咋頭頂那個心情進度條,還是歸零啊?
「這鯉魚真肥哈哈哈……」
緩和氣氛,我從太監手裡拿過魚食丟入池中,鯉魚撲騰了幾下,漾起漣漪。
蕭以御不說話,我把魚食遞給他:「喂點?」
「皇後!」蕭以御有些氣惱地看我一眼,「你是皇後,就這麼讓別人踩在你頭上?」
我摸頭:「沒啊,她沒踩。」
蕭以御氣笑了,從我手中搶過魚食,一股腦全都丟進池子裡。
「得虧朕後宮沒有旁人,不然宮鬥,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眨眨眼,就笑開:「你擔心我?」
他一噎。
下一秒,頭頂的進度條陡然升到 50%,又陡然降到 0%。
欣賞著反復橫跳的進度條,我笑意盈盈。
倒是把蕭以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皇後總要有一國之母的威嚴,今夜朕就不來了,你自己反思反思。」
「真的?」我立馬同意,生怕他反悔,「那聽皇上的!」
終於不來了,拉磨的驢都得歇歇…………
絲毫不顧蕭以御黑成炭的臉,我轉身:「那臣妾先回去反思了。」
腳步飛快,到後面直接開跑。
身後小太監的聲音顫顫巍巍:「那皇上,那今夜咱們還來嗎……」
然後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沒聽皇後說的麼?聽朕的!」
7
回到殿內,讓春兒安排了幾個嚴厲的教習嬤嬤去上官靈那。
寄人籬下總要有寄人籬下的姿態,不是麼?
「就說是皇上安排的。」
春兒欲言又止:「娘娘,咱們這算不算假傳聖旨啊?」
「不算。」我挑眉,「這叫揣摩聖恩。」
遣出下人,我走到裡屋,打開了一個陳舊的木箱。
裡面躺著一些很老的小玩意兒,泛黃的紙鳶、破洞的花燈,還有雕得醜醜的木簪。
都是年少時,和蕭以御遊玩時候留下的。
他話少,又喜歡端著太子架子。
我話也少,爹娘說要端莊賢淑。
在大蕭國土眾多恩愛的夫妻中,我跟蕭以御之間的感情平平淡淡,還沒有茶水來得有滋味。
長公主為愛驅馬千裡,隻為留在鎮北將軍身邊。
太傅之子一人敵全族,隻為了娶救過他的啞女。
阿娘說,這樣轟轟烈烈的感情,畢竟是極少數。
很多人都像我們這樣,平淡如水。
但現在,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就像平靜的湖面落下一粒石子,泛起波瀾……
壓下唇角的笑意,喚來春兒:「把花燈送去御書房,就說過段日子上元節,問皇上想不想出去走走?」
春兒看著破洞翹邊還泛黃的醜醜花燈,一臉糾結:「奴婢還沒活夠……」
我:「……」
8
春兒後來傳話,說蕭以御隻是放下手中的折子,淡淡道「聽皇後的」。
然後出了御書房,太監就塞給她一大把金瓜子。
我都能想象到他腦袋瓜上的進度條唰地一下滿格。
他這個人啊,就是太端著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蕭以御嘴上說著公務繁忙,但半夜總是偷偷鑽上我的榻。
北楚使節返回北楚,說留著小公主在大蕭玩一玩見見世面。
上官靈還算聽話,每日學規矩抄經書。
我也打個巴掌給顆甜棗,差人送了些首飾給她。
直到上元節——
「北楚公主說,還沒有見識過大蕭的上元節,想去看看。」春兒進來傳話。
我換上素衣,琢磨著確實要帶上官靈去玩玩。
不然好好的一個北楚公主,天天關在大蕭皇宮裡算怎麼回事。
「跟她說微服遊玩,切勿招搖。」我給頭上簪了醜醜的木簪,「順帶再安排幾個功夫好的,貼身護著。」
「是。」
春兒出去了,榻上這才有個身影起身。
蕭以御蹙眉:「帶上她做什麼?礙眼。」
「北楚公主在咱們這,要麼給人招待舒服,要麼完好送回去,晾著叫怎麼回事兒?」
蕭以御懶懶斜靠在榻邊:「北楚與大蕭接壤,年年邊疆騷亂,這會兒把公主送過來,不像安好心。」
「鎮北侯不是在與北楚談判麼?」我塗上口脂,「那邊送公主過來就是和親的,以表求和誠心。」
「朕不想娶她,礙眼。」蕭以御的厭煩絲毫不掩飾。
我無奈地看了眼他,這個皇帝,在我面前怎麼總耍小性子。
安撫道:「沒讓你娶,到時候你就說龍體虛恙,恐虧待了北楚公主,隨便找個王爺賜婚得了。」
蕭以御大手一撈,我就被帶到榻上,圈在懷裡。
似笑非笑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朕虛?」
9
大蕭的上元節很熱鬧,燈會猜燈謎,煙花舞龍獅。
披著毛茸茸的鬥篷,我盯著眼前熙攘的人群露出笑意。
「夫人很開心?」蕭以御湊過來低聲。
我點頭:「黎民萬安,我是開心。」
他捏捏我的手:「再補充一句,夫君在側,也很開心。」
估計是受不了我跟蕭以御這麼膩歪,上官靈嘟囔兩句,說要去猜燈謎。
無奈地跟了上去,蕭以御接連贏了好幾個花燈,直到我的手中裝不下了。
兔子花燈、牡丹花燈,醜醜的烏龜花燈也有。
餘光一瞥,我問:「上官靈呢?」
春兒道:「上官小姐說猜不出來燈謎,往河邊去了,要放河燈。」
「河邊人多,跟緊為夫。」蕭以御把我攬在懷裡,往河邊走去。
放河燈的人的確多,祈願國家昌盛、子嗣綿延的都有。
直到越走越擁擠,我有些納悶:「奇怪,往年放河燈的沒這麼多人……」
不遠處煙花炸開,周遭突然一片歡呼。
一隊舞龍獅敲鑼打鼓地從街頭舞過來,人群簇擁著往街頭過去。
心口沒由來地一跳,我拉住旁邊的袖子:「蕭——」
「幹什麼?」一個陌生的面龐。
我一愣,看向四周,全然不見蕭以御的聲身影,連春兒也不見了。
糟糕,走散了……
10
眼角瞥到河邊的倩影,我費力過去:「上官靈。」
上官靈衝我招了招手:「姐姐,來放河燈許願!」
「他們不見了。」我有些焦急,「跟著你的護衛呢?」
「人太多,我也沒看見。」上官靈把河燈遞給我,「先許願吧姐姐。」
蓮花河燈上點著蠟燭,旁邊貼上許願字條。
我接過來:「那我便希望大蕭與北楚交好百年,黎民萬安罷。你呢?」
「我的願望跟姐姐不太一樣。」上官靈笑笑,「我希望大蕭,歸順北楚。」
脊背發冷,我一愣,抬頭看她。
她的笑意不達眼底。
下一秒,腳下一空,鼻尖充斥著奇異的香氣,隨後浸滿了水。
上官靈把我推入湖中,自己也跳了下來。
隔著水面聽不真切。
隻聽到湖邊的低喝:「人就在這丟的,把地掀了都要找出來!」
蕭以御……
我掙扎兩下,想往上遊,腳踝突然被一隻手抓住往下拽。
徹底失去了意識。
11
再睜眼,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