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裡的人要麼瘋癲,要麼麻木,慘象環生。


柳姐姐縮在角落裡,已不復昨日雍容華貴。


她穿著粗布麻衣,發髻凌亂,一身落魄。


見著我們,立即撲了過來,神色驚恐:「霍姐姐,箏兒,救救我。這裡好可怕,我不想待在這裡,我真的不想,救救我……」


我們安撫著她,讓她放心,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可到底隻是安慰的話語。


事實上,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看著她,心中滿是酸楚。


我知她一直想獲寵,其實不是因為有多渴望榮華富貴。


她是為了侯府。


侯府雖表面風光,可京城權貴圈子裡都知曉,侯府的底子已經空了。


爵位傳到這一代已經是最後一代,下一代就要被削爵了。


可侯爺卻是個沒能力的,這麼多年,隻能在朝中混個闲差。


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柳姐姐這個京城第一美人。


她入宮,是肩負著侯府復興的使命而來。


可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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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的侯府不能給她任何助力。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9


擔心柳姐姐在冷宮不好過,我和霍姐姐隔三岔五便去看她,給她送些吃的用的。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


一日我們剛從冷宮出來,不料竟在門口遇見了曲南音。


她臉上噙著得逞的笑意:「好大的膽子,竟敢私底下勾連冷宮罪婦!」


霍姐姐拉著我跪下:「皇後娘娘恕罪,隻是臣妾和箏兒同柳充儀到底有些舊情,所以來看看她罷了。」


「你們身為後妃,卻違逆聖意,莫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


「臣妾絕無此意,請娘娘明鑑。」


我也跟著道:「請娘娘明鑑。」


曲南音到底沒有放過我們,罰我們自己宮中禁足一月。


一個月不能出門,不能去見霍姐姐,自由散漫慣了的我難受得緊。


可最擔心的還是在冷宮的柳姐姐。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早已明白冷宮的悽苦。


沒有我們幫襯,她該怎麼熬過這一個月?


我在宮中日夜憂心。


等到一月期滿解了禁足,我和霍姐姐立即偷偷去了冷宮。


這一去,就看見柳姐姐倒在地上,渾身血色,觸目驚心。


我們趕忙扶起她,卻見她臉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刀傷。


皮肉翻卷,溝壑縱橫。


慘不忍睹。


她被毀了容。


我們嚇得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卻在此時幽幽轉醒。


「疼,好疼,」柳姐姐痛苦地呻吟,「我的臉好疼……」


她還未睜眼就要伸手去碰臉。


霍姐姐連忙抓住她的手。


柳姐姐睜眼看見我們,先是一喜:「霍姐姐,箏兒,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接著她又喊疼,想去摸摸臉頰。


「我的臉怎麼了?怎麼這麼疼?」


我倆隻死死按著她的手,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似有所感,慌忙道:「我的臉怎麼了?我的臉……」


霍姐姐抿緊了唇,咬著牙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沒事的。」


「嗯,沒事的,柳姐姐,沒事的。」我跟著開口,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決了堤。


柳姐姐徹底慌了,瘋狂地掙扎著推開我們,爬起來跑到水盆邊。


霎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從她喉中溢出。


那聲音幾乎叫人連心也跟著撕裂。


10


柳姐姐沒了。


盡管霍姐姐特意將自己宮裡的人留在冷宮看著。


可宮女半夜打個盹的工夫,再睜眼時,她的屍體已經靜靜地懸在了房梁上。


她還是自盡了。


我知道是誰害的她。


我雖不如霍姐姐有才華,可也讀過不少書。


書上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我怒不可遏地衝去承天殿,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李琰,讓他為柳姐姐主持公道。


霍姐姐勸我別去,可終究拗不過我的倔,隻好陪著我同去。


那時的我還不信這世上沒有公道。


李琰聽了我的話,神色依舊淡淡的,眉眼都是漠然。


好像死的不是他曾經的妃子,而是一隻不知名的阿貓阿狗。


他隻是隨口說了句會找曲南音問清楚,便揮揮手打發了我們。


走出承天殿時,我問霍姐姐:「柳姐姐能夠沉冤得雪嗎?」


霍姐姐搖搖頭,又點點頭:「能,總能有那一日的。」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總能有那一日。


但終究不是今日。


11


我想穿上柳姐姐送的衣裳去送她最後一程。


可當我找出那件衣裳時卻發現我已經穿不上了。


阿娘說,十四五歲正是長個子的年紀。


這一年的時間我的個子蹿了一大截,這件衣裳已經太小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原以為和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做姐妹,卻不想就這樣潦草地結束了。


我們為柳姐姐仔仔細細地打扮了一番。


包扎好臉上的傷口,換上她往日最喜歡的衣裳,戴上精致的首飾。


「柳姐姐最愛漂亮了,今天這般好看,她是不是也會開心?」我流著淚問。


霍姐姐摟著我,點點頭:「嗯,她會的,她會的。」


打點好運屍的太監,讓他出去後為柳姐姐找塊風水寶地,好好安葬後,我們也隻能看著她就這樣被送走。


這一年,定遠侯府的大小姐柳如絮,也才堪堪十八歲。


12


沒過多久,李琰派人來傳了話。


「罪婦柳如絮一事已查明,並非皇後所為。」


查明?


真是可笑。


誰查了?


怎麼查的?


查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有的隻是李琰的一句話。


有的,隻是帝王偏頗的心和不公的皇權。


13


第二日,曲南音來了我宮中。


神色不善,是來問罪來了。


「薛昭儀,昨日就是你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汙蔑本宮清譽?」曲南音冷笑。


我看著她,多麼美的一張臉,多麼醜的一顆心。


想起慘死的柳姐姐,我咬咬牙,正欲回一句「我沒有汙蔑」,霍姐姐的聲音忽然傳來。


「不是她,是臣妾。」


霍姐姐步履匆忙,顯然是一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


她來到曲南音面前,跪下道:「是臣妾一時衝動,汙了娘娘名節,請娘娘責罰。」


我慌了,連忙道:「不是的,是我,是我做的,皇後娘娘要罰就罰我吧。」


霍姐姐語調從容:「薛昭儀莫要胡言,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娘娘,薛昭儀還小,她什麼都不懂,請娘娘罰臣妾吧。」


「霍姐姐……」


曲南音像是看了什麼好戲一般,忽地笑了,笑容恣意暢快。


「本宮瞧著薛昭儀也是受你蠱惑,既然你同那罪婦如此姐妹情深,那你就每日抄一遍《無量壽經》,為她超度吧。」


《無量壽經》那麼多字,一天如何能抄得完?


「不……」


我剛想反駁,就被霍姐姐抓住了手按下。


她低下頭:「臣妾謹遵娘娘懿旨。」


14


《無量壽經》有一萬七千餘字,就算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也抄不完。


更何況,曲南音還要求字跡工整,不可草草了事,否則就是不敬神靈。


她派了人在霍姐姐的同樂宮裡看著,不抄完就不許睡覺。


頭三日,霍姐姐每天都抄不完。


她又累又困,甚至抄寫著抄寫著就睡著了。


曲南音的人既不打罵也不責罰,隻是冷漠地把她推醒,讓她繼續抄寫。


再睡著了,又再次推醒。


僅僅三天,就已經將人折磨得形容憔悴。


我在一旁看著,什麼忙都幫不上,隻好去鳳梧宮求曲南音。


可我在宮門口跪了一整天,也沒能見著她一面。


我想去求太後幫忙,卻被曲南音的人攔住,強行送回了宮。


好在霍姐姐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得第四日終於在天亮前抄完了當日的《無量壽經》。


曲南音的人拿著她抄好的經文回去復命。


我連忙命人打來熱水,替霍姐姐熱敷手腕和按摩。


看著她憔悴的臉色和無力的手腕,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都怪我,都怪我,我怎麼這麼衝動!對不起,霍姐姐,我對不起你……」


她勾了勾唇,聲音細若蚊蚋:「不怪你箏兒,我想讓你的率真不要太快被這深宮磨滅,可我終究,沒有那樣的本事……」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一顆腦袋靠在了我肩上。


平穩的呼吸聲從耳側傳來。


霍姐姐就這樣睡著了。


我壓低聲音,叫人來一同將她扶到了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她太困了。


可這一覺也沒能睡多久。


很快天就亮了。


曲南音罰的是每日抄一遍,霍姐姐不得不強撐著沉重的眼皮起床繼續抄經。


盡管她越來越熟練,但那到底是一萬七千字,霍姐姐沒日沒夜地抄寫,每日也最多隻能睡不到兩個時辰。


高強度的書寫讓她的手腕也不堪重負。


我每日守在一旁,隨時為她熱敷和按摩,才能勉強緩解她的痛楚。


這一抄就是一個月。


曲南音仍未叫停。


那日我正替霍姐姐熱敷按摩,李琰走了進來。


他沒讓人通傳,是以看到他時我們皆是一愣,然後趕緊福身行禮。


他走上前,伸手將霍姐姐扶起。


破天荒地,我頭一回在他眼裡看到一絲憐惜。


大約是因為這一個月來,霍姐姐已被折磨得幾乎形銷骨立,臉色憔悴不堪。


雖則清瘦憔悴,但因著她身上自帶的書卷氣,整個人看上去反而平添幾分清冷柔弱,我見猶憐。


李琰看了看桌案上剛抄好的厚厚一摞經文,道:「霍婕妤辛苦了,以後不用再抄經了。」


我心下大喜。又想起曲南音,下意識道:「可是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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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霍姐姐齊齊福身:「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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