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跟我娘到家時已是未時。
本以為我爹跟我哥都已經吃好飯各自回屋午休了,沒想到到了廳內我爹跟我哥正端端正正坐著,桌上還擺著滿滿當當熱氣騰騰的飯菜,一看就是出自我爹之手。
「我讓墨兒估摸你們回來的時辰,沒想到他猜得還真準,我這菜剛準備完上桌你們就回來了。」
我爹笑著站起來,一手拉我娘,一手拉著我走到桌邊坐下。
「那宴會上的東西哪裡是人吃的?不是涼的就是硬的,哪裡有家裡的飯好?你們肯定沒吃飽吧?」
望著我爹心疼的眼神,我摸了摸有些撐的肚子,默默接過他手裡的筷子。
「爹,您跟我哥不會到現在都還沒用午飯吧?」
我掃了眼他倆面前幹幹凈凈的碗筷問。
「不打緊,你哥一個大男人,少吃一頓餓不死。」
我爹隨意地說。
我哥瞟了一眼我爹,我竟從那眼神中看到一絲無語。
不過在目光對上我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平日的嚴肅,朝我點了點頭,表示我爹說得對。
我……我埋頭開始幹飯。
我哥比我大八歲,我小時候學業是他教導看顧的,每每不認真都打手心。
他平日裡又多是冷臉,我對他還是有些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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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對我是捧在手心裡都怕摔了,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舍得我掉,我娘多是嚇唬嚇唬我,也不敢真對我怎麼樣,她也心疼。
唯獨我哥,他是真打啊!
那是真疼!
饒是我爹的飯菜做得再好吃,我也是吃了十幾口就咽不下去了。
我娘跟我差不多,她放下筷子,看著滿桌的飯菜眼裡有些不甘,「早知道就不為了氣那白心柔吃那麼多菜了。」
這一句話倒是把我爹逗笑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既然娘子喜歡,以後不止午飯,一天三頓的飯菜我都包了。」
我娘被他戲謔的話語逗得紅了臉。
不過她眼神掃到我和我哥,馬上嚴肅起來,暗地裡擰了我爹一把,開始轉移話題說正事。
11.
「墨兒,我跟卿兒今日去宴會還真是被我們看到兩樁笑話,楚家那倆兒子一傷一傻,恰好與你跟你爹近日在京中的傳聞一樣,這兩件事莫不是你做的?」
我娘盯著我哥問。
聞聲我也望向我哥。
「就楚家那兩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也配得上我動手?」
我哥隨口說,像是提到兩隻螞蟻,夾菜的手都沒頓一下。
可礙於我和我娘好奇的視線太熱烈,他無奈地看了我們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次開口。
「楚峰在京中時夜夜留宿煙花柳巷,少時學的幾分本事早都被他丟光忘凈,哪裡有真本事上戰場殺敵?不過是肩膀挨了一箭,他就要死要活的非要回京,原本一個輕傷,被他活活熬成重傷,要怪隻能怪他家人太寵他了,養成這副連臨陣脫逃都能做出來的荒唐性子。」
「還有那楚傑,膽小怕事,連殺雞都不敢看的人竟非要做我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剛上任為了掙臉面,也為了下我的面子,迫不及待去查惡鬼 S 人案,我料到他會被嚇,隻是沒想到真的會傻了,憑白讓你們又多看了一樁笑話。」
「至於這京中的傳言,我不知曉,你們問爹吧。」
說完我哥拿起筷子,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著。
我跟我娘轉移視線望向我爹,我爹掩面輕咳了聲,「我就是看卿兒受氣,難受,恰逢邊關給我傳消息,說楚峰那廢物連夜逃回京,我就讓人在京中傳假消息,讓那楚家先得意幾天,等被人捧到高處再落下,有他們受的。」
我爹說完,還有些解氣,可我娘氣得筷子都摔了。
「那楚峰既然已逃回來,咱們就等著看笑話就好了,你何故又咒自己和墨兒,你是嫌我在外面一天天聽著別人說你們活不長,瘋傻,還不夠氣嗎?」
「娘子別氣,我不是這個初衷,是我考慮欠妥了。」
我爹連忙道歉,想要抱我娘,卻被她一把推開。
我爹哄不好,看向我。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到底沒忍心不管,哄著我娘讓她坐下了。
我爹見狀連忙湊上去,「娘子你且聽我慢慢講,除了落楚家臉面這件事,我更多的用意是想分清敵友。」
「外面傳的咱們家大勢已去,楚家又風光正旺,那些有小心思的墻頭草必定耐不住,今日娘子去參加宴會,依你的玲瓏心思,肯定早就把那些對咱們家落井下石的人都看清楚了吧?」
我爹小心翼翼地哄著。
瞧著我娘臉色好了不少,他才繼續說,「都是為夫的錯,忘記了忌諱,娘子要是心氣不順,就打我吧,我保證一聲不吭。」
我娘沒回話,低著頭,看模樣還氣著。
我爹一把抓住我娘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扇,嚇得我娘連忙往回抽手,但還是晚了一步,我爹的臉挨了輕輕的一小下。
「作什麼?倆孩子還在呢!」
我娘氣惱地看著他。
「娘子別氣,那就等會兒去臥房,我任由娘子處置。」
我爹老不羞地說,
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我臉都有些紅。
「不知羞!」
我娘羞憤地收回手,重重地踩了他一腳。
不過那臉色卻好轉不少,看起來是沒再生氣了。
我爹正要依著我娘坐下,我娘將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我有話問墨兒,你夾在中間擋著我怎麼問?」
我爹頓時小媳婦兒地站在一邊,等我娘問完話。
12.
「墨兒,你一貫是喜歡查案,那大理寺少卿的職位也是你心心念念謀劃來的,眼下被撤職,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娘問道。
「娘不必擔心,我自有去處。」
我哥毫不在意地說。
我娘見我哥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再問。
他向來有籌劃,我們仨的心眼子加起來都比不過他的。
「你呢?邊關真的不回去了?」我娘側身看向我爹,「雖說我也想你在家裡陪我們,可那邊城百姓你護了十幾年了,每年回來你都還心心念念著,今日楚峰那個廢物竟還真的回來了,這樣明目張膽臨陣脫逃,邊關還不亂了,你不擔心?」
說完我娘又像是把自己氣到了,「我是想讓你管又不想讓你管,一想到你去了是替秦柏那崽子守江山我就生氣,可你不去,我又擔心萬一邊關真的出事,你會不會心有鬱結,後悔……」
我娘語氣百味雜陳。
「娘子無需多慮。」我爹笑著握住我娘的手,又回身看了眼擰眉擔憂的我,摸了摸我的頭,「卿兒也不用替爹爹擔心。」
「邊關我已有人幫我守著。」
我爹收回手摸了摸胡須,眼角褶子都笑出來了,似是對那人極為滿意。
「誰?」
我娘好奇地問。
「鎮北王世子秦屹。」
我爹回。
「竟是他?」我娘有些吃驚,不過馬上松口氣,「若是有他在,你倒是也不必回去,如此挺好。」
秦屹?
我聽這名字有些耳熟,可絞盡腦汁想了會兒也沒想起來,索性不想了。
「娘,你既不知楚峰受傷私自回京的消息,今日宴會上懟起來那白心柔的時候怎麼那麼篤定?」
我心底還有些疑惑,便出聲問道。
我原以為我娘是昨夜敲打我爹,問出來了消息。
沒成想她也不知道。
「且不說你哥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就光白心柔這個人站在我跟前兒,我哪怕心裡沒底,也不會落了下風,她這輩子想壓住我,門都沒有!」
我娘冷笑。
頓時她又想到什麼,立馬站起來。
「對對對,這老天爺還真是長了眼的,我得出去買點東西回來晚上好好拜拜他。」
說著我娘就雷厲風行地出門了。
我爹跟在她身後,臨出門又被攆了回來,「你不是痛病犯了嗎?現在出去,是想被人抓住把柄說你犯欺君之罪嗎?」
「我可以喬裝……」
「閉嘴!我數三聲,你要是還敢在我眼前晃,這個月都別想進我的臥房門。」
我娘話音剛落下,我爹就沒影兒了……
我娘出門後,院中一片寂靜,我感覺腦後有道打量的視線看著我,我回頭望去,「哥?」
我哥盯著我,出聲念道。
「鎮北王世子。」
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見我這模樣,眼神裡閃過什麼,「無事,回屋去玩吧。」
我……
怎麼辦,好想大聲在他耳邊吼一句,我已經及笄了!
13.
楚峰不顧邊關百姓和軍心安定,私自逃回京的消息傳出來,朝中幾乎所有武官都聯名上奏唾罵他,並要求秦柏嚴加處置。
可不知楚螢用了什麼辦法,秦柏居然不了了之了。
隻讓楚峰在家禁足三個月。
這可把武官們氣得不輕,說他昏庸,就連楚螢都被罵成了禍妃。
不過都是私下說說。
可更因為不是明目張膽的說,再加上武官多不忌諱渾話,更是難聽得很。
還有那些文官們,一個個的嘴跟上了弦的利箭一樣,奏折也是跟雪花飄一樣送進宮裡。
他們沒有一個字是真真切切罵他倆的,可那字裡行間的意思,卻是把秦柏和楚螢諷刺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楚螢被罵的連宮門都不出了。
秦柏身為皇帝,避無可避,隻能陰沉著臉硬著頭皮上。
聽說那御書房的茶盞天天都要換好幾撥,送進去沒多久就摔沒了。
至於那楚傑好像是真的被嚇傻了。
聽他們家下人傳出來的話說,楚傑拽著他們院子裡的人,不管男女,見著就喊爹,卻從不喊他親爹叫爹,氣得楚尚書都吐血了。
楚尚書喊人將他捆了。
太醫院說隻能慢慢調理,說不準什麼時候他自己想開了,也就恢復了。
京中到處都是在傳楚家的八卦,白心柔剛開始還出來看看店鋪,後來也閉門不出,這都快將近一個月了。
不過倒是便宜了我娘,沒了死對頭,她的店鋪賺了不少錢,每天心情也是樂滋滋的。
「夫人,戶部尚書的夫人來了,在門外求見。」
午後,我正跟我爹在院子裡練拳,管家突然來報。
我娘坐在樹下的石桌邊正飲著茶,聞聲擰眉問道:「她來幹什麼?」
「她說是來給夫人您道歉的。」
「道歉?」
我娘嗤笑,「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正好近日白心柔不再出來蹦跶,我閑得無聊,你讓她進來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耍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