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赤野不知他所想,見他不理,便道:“那小帝女柔柔弱弱的,真受此打擊,怕是會哭吧?”
哭?
眼前閃過少女燦若朝霞的笑靨,閃過那淺淺的小窩,藺霜羿睜開了眼睛,那張臉,不適合哭。
恰時,鍾聲響起。
……
多寶樓此前聲名不顯,若非萬年血芝,不少人根本沒聽過這個商行。在大部分人看來,多寶樓能得到萬年血芝,估摸也是運氣,而非實力。
因著多寶樓並未公布此次拍賣的拍品,所以起初眾人都有些不以為然。
卻不想,第一件拍品便讓人大吃一驚,竟是一件珍貴不下於萬年血芝的極品靈植,本來漫不經心的眾人立時肅正了面色。
“長夜明珠,起拍價一百萬靈石。”
“兩百萬!”
“兩百五十萬!”
長夜明珠乃是作用於神魂的聖藥,可遇不可求。所以話音未落,便有人緊跟著出價,很快價格便炒了上去。
誰也沒想到,多寶樓竟能拿出這等寶物。
價格很快便炒上了天。
最終長夜明珠以一千三百萬的價格被花家拍下。
然後是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連續九件拍品,包括了靈藥、靈果、法器,總之,沒有一件等級在天階之下,全都是放在外面會被追搶的寶貝。
Advertisement
現在氣氛火熱。
這些寶貝,當然是誰都想要。
直到前面九件拍完,終於輪到了最後一件,也就是萬年血芝。一時間,樓中安靜得厲害。
臺上的金丹修者卻沒有如之前一般,幹脆的拿出拍品,而是高聲道:“這第十件拍品萬年血芝,多寶樓不賣,隻作禮物送予一人。”
此話一出,全場哗然!
“這等重寶竟要送人?”有人忍不住失聲叫道,“送給誰?”這也是皇室和季家,是在場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
若是沒有前九件不下於萬年血芝的珍寶,此刻樓裡怕是要鬧起來了。但正因有了前九件寶貝,他們才不好鬧。
六樓,季家。
季烆驟然變了臉色,其他季家人臉色也忽明忽暗。最後季長老長嘆一聲:“天意弄人,看來這都是命。”
是那乘嫋命不好,仙途注定要斷,怨不得別人。
七樓,姬赤野也驚了,手裡的點心都掉了下去:“這多寶樓的手筆也太大了一些吧。若是這般,那小帝女怕是真要哭了!”
藺霜羿微不可查的凝眉。
他站起身,走至窗邊,看向下方。
臺上,金丹修者大笑道:“寶物再珍貴難得,卻不及我樓少主一條命重要。今日,萬年血芝便是少主送予救命恩人的謝禮。”
說到此,不等眾人反應,金丹修者朝七樓望去,聲音洪亮:“此物,贈予帝女殿下,以謝殿下救命之恩!”
“不知帝女,可還記得十年前的獸潮?幸而您出手相救,才救了我家樓主唯一的子嗣。”
“當初我家樓主不過是一散修,家底單薄,無以為報。而今,尋得萬年血芝,終於有機會報答殿下的恩情。還請殿下收下謝禮。”
帝女,竟是帝女,怎會是帝女?!
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了七樓。
身著華服、頭戴華冠的少女挺直站立,玉白的臉上也帶著幾分驚訝,隨即卻正色道:“視民如傷,恩澤天下,本就是我身為帝女的責任,是我皇室之責。救人,是為心為責。樓主和少主無需以重禮謝我。”
她聲音柔和,卻響亮堅定,每個字都清楚的傳進了樓中每個人的耳裡。也順著溫柔的風,傳到了樓外。
一片寂寧。
“我的確需要萬年血芝,但不能就這般收下。若樓主和少主想要謝我,便以本價賣與我吧。”
許久,一聲大笑傳來。
“好,好,好一個視民如傷,恩澤天下!”一道黑影落在了金丹修者旁邊,是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的老頭,觀他氣息,應是合體期,“老夫竟是個俗物也!”
“勞諸君見證,今日,這萬年血芝老夫便作主賣與帝女殿下。”多寶樓樓主萬長然笑道,“一百萬靈石,不二價,殿下可願意?”
這是今日拍賣會上拍品的起價。
少女垂首,與他對視,須臾,灑然一笑,揚聲道:“樓主厚道,我豈能不應?”
輕風悠悠拂過,吹起了少女金紅色的裙擺。恍然間,那繡在上面的一對龍鳳舞動了起來,仿佛活了過來。
對面,藺霜羿無意識的撥了撥左手腕上的佛珠。
……
“哈哈哈哈——”
屋裡,看著送上來的萬年血芝,耀火長老仰天長笑。他重重拍了拍乘嫋的肩膀,大笑道:“不愧是我乘家女兒,做得好,說得好!”
本以為今日要空手而歸,不想峰回路轉,非但如願拿到了萬年血芝,還大大揚名。耀火長老如何能不笑?
相比耀火長老興高採烈,少女雖高興,但並不驕傲:“長老過譽了,我不過是做了我本該做的事罷了。”
“若我乘氏子女個個都像你這般想,這般做,乘氏何愁不興?”耀火長老正色,不由看了一旁的乘風一眼,卻見他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麼,心中失望。
他轉過頭,對乘嫋道:“以免夜長夢多,你現在便把萬年血芝用了,我為你護法。”
這一次,乘嫋沒有推拒,從善如流應是。
耀火長老帶著其他人去了門外,隻留乘嫋在屋中。她沒有再耽誤,毫不猶豫地把萬年血芝吸入了體內。
這場戲該收尾了。
血芝入體的剎那,一股極強的暖流傳遍了全身,最後流向了她受損的靈根。
……
“原來帝女於多寶樓還有這般淵源。”季長老心裡火燒似的難受,面上卻隻能贊嘆,“如此品性,世間難得啊。”
今日之後,帝女之名怕是就要傳遍天下,壓過同輩所有風頭了。皇室聲望也將更上一層。
此後,前來報效之人怕是要增加數倍。
不過多寶樓既要報恩,何需如此大陣仗?明顯是早有所圖!原來他們全被耍了,早已入了這一場局。
想來這全是皇室與多寶樓聯合起來演的一場戲!
“烆兒,你現在該放心了吧?”季長老看向季烆,笑道,“去恭喜殿下吧。她現在得了萬年血芝,舊傷可愈,仙途能繼續,想來正是高興之時。”
季烆早以心急如焚,聞言,應了一聲,便毫不猶豫地出了門,朝著七樓而去。嫋嫋正用萬年血芝療傷中,是最危險的時候,他必須親眼看著才能放心。
待他步履匆匆離開後,季長老和季父季母臉上的笑意便瞬間消失了。
最後,他咬牙道:“這門婚,絕不能退。”
……
走至半途,季烆又一次被攔下。
不過這一回攔住他的不是宮人侍衛,而是之前一同進入過仙人秘境的乘進。
“季少主留步。”乘進攔住他道,“殿下正在閉關。當然便是出來了,想來殿下,也不想看見你。”
季烆握緊手道:“我會向她道歉。”
“殿下不需要你的道歉。”乘進面色冰冷,道,“季少主莫非以為道過歉,你做過的事便能抹去了?季少主請回吧,殿下是不會與你繼續婚約的。”
季烆僵立在原地。
半晌,他抿唇說:“她還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為何不能繼續?”
不等季烆回答,乘進道:“殿下與你多年情誼,自不能輕易放下。季少主想必也了解殿下的性子,不錯,殿下的確還對你有情。可那又如何?”
說到這,乘進沉默片刻,說:“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在仙人秘境時,我受季少主照拂良多。而今,殿下不是不愛你,隻是無法再信你。”
“那我要怎麼做?”
季烆第一次那般迷茫。
他的人生一路平坦,仙途順暢,遇到過生死危機,卻也能順利解決。無論是修煉,還是其他事,於他都不是難事。
唯有這一次,他似乎用盡法子也無法挽回。
他要怎麼做才能重新看到她對他笑?才能讓她回來?
乘進問:“季少主,你對文喜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嗎?”
聽到這話,季烆回神,目光冰冷:“我說過,我沒有。我救她,隻為了還她一命。同命蠱,我會找到辦法解開的。我和她已經兩清。”
“那季少主便證明給殿下看,給天下人看,你所言句句屬實罷。”
證明,如何證明?
“季少主,你可敢上問情臺?”
問情臺,乃是上古傳下來的聖臺,來源已不可考,立在帝都之中,至今已有數萬年之久。問情臺,顧名思義,便是問登臺之人的情。
臺上布有極品陣法,由啟陣之人布題,編織幻境,是為考驗。登上問情臺的人,在入陣之後,會失去這段記憶,以保證真實。
也就是說,臺上之人會以為幻境便是真實。
幾乎每一年都有人登問情臺。
有人失敗,有人通過。
總之,但凡通過者,皆能皆大歡喜。
*
萬年血芝不愧是治療靈根的聖藥,不過一個時辰,乘嫋受損的靈根便快速痊愈。恢復之後,她並未停下,而是開始煉化體內的仙力。
金丹初期,中期,後期……最後停在了金丹大圓滿。
乘嫋睜開了眼睛。
今日風頭已夠,再多,便太出挑了一些。
察覺到結束,耀火長老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看到少女氣息圓滿,已然恢復到了全盛之態,距離元嬰隻差半步,頓時喜不自勝。
“很好!若是你曾祖瞧見了,定會很高興。”耀火長老迫不及待地道,“走走走,我們回宮,把這好消息告訴大家。”
少女卻有些為難道:“勞長老先回一步,方才多寶樓樓主傳來消息邀我一敘,怕是要等一會兒。”
原是此事。
耀火長老便道:“那行,我們便先回去。金甲衛留下來護你。”他們今日帶來的金甲衛,最低也是出竅修為。
帝都有陣法,出竅以上的大能一旦動手,便會被陣法排斥反噬。
耀火長老又囑咐了幾句,便帶著人走了。
乘宏和乘風也跟著一同離開。
待到他們離開,乘嫋卻未立刻動作。不久,乘進走了進來,低聲說:“殿下,季少主應了。”
“季烆應了什麼?”回天珠覺得有點不對,“你不是說要和季烆分享仙力嗎?怎得自己先用了。”
雖然沒煉化多少,但回天珠仍然有些著急。
“乘嫋,你不會是真的要和他分手吧?!”回天珠大叫,“不行,絕不可以!你不能重蹈覆轍!我必須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