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無法坦然接受。
昨日乘嫋對他說過的話,在他腦中反復回響,讓他一夜難平。天還未亮,剛過卯時,季烆便立刻來了無暇峰。
結果卻撲了個空。
守門童子道:“季師兄,殿下一早便與劍君一起出去了。”
季烆皺眉:“他們去哪兒了?”
臨近九胥大比,出去歷練也說得通。但上次長靈山一事,盤龍教欲置乘嫋於死地,在未查清盤龍教的底細前,乘嫋不宜出門冒險。
小童搖頭:“劍君之事,我們哪裡敢過問?總之,剛至卯時,他們便走了。”
另一個小童也道:“瞧著像是遠行,一時三刻回不來。季師兄,您先回去吧。待到劍君和殿下回來,我們便通知您。”
兩個小童見他眉頭緊鎖,眼下烏青,眼帶憂慮,心中同情,不由安慰道:“您放心,有劍君在,殿下定會平安歸來。”
無暇劍君可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除非數位大乘期圍攻,否則誰也奈何不了他。
但天下才有多少大乘期?
那盤龍教便是有秘術,也不可能拿出太多大乘期。否則,早便打上各大宗門世家,稱霸天下了。
季烆當然知道這一點。
師尊的強大,他比其他人體會更深。莫看外界說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事實上,在師尊手下他連半招也撐不過。
固然有兩人修為差距巨大的原因,但隻憑劍術,他也過不了師尊的一招。
他擔心的不僅是乘嫋的安危,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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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道並非不可破——”
季長老等人的話忽然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即便季烆清楚師尊道心有多堅固,但還是不免被影響了些許。
師尊不是最喜清靜,最怕麻煩嗎?所以為何要帶著嫋嫋出門?他們去了哪裡,又去幹了什麼?
結果這一等,便是三日過去。
直到第四日下午,臨近黃昏,季烆才看到了一同回來的藺霜羿和乘嫋。兩人一前一後站在無暇劍上,中間距離可以忽略不計。
他看見乘嫋的眼睛一直看著師尊,似舍不得移開半分。
“弟子見過師尊。”
季烆目光一暗,上前一步,向藺霜羿見禮。
隔著老遠,藺霜羿就看見了他。雖則是在向他行禮,但季烆的視線基本是落在身後的乘嫋身上。
明顯季烆守在這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待他頷首,便見季烆迫不及待地喚了一聲:“嫋嫋。”
“阿烆。”
少女聲音甜軟,喚得親昵。
他倒像是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
藺霜羿眉峰微淡,沉聲道:“時辰不早,有事明日再說。季烆,我與你說的話,你都忘了不曾?”
耽於情愛,不思修行,成何體統!
這幾日心神不寧,季烆的確疏忽了修煉,此時隻能低頭認錯:“是弟子懈怠了。”
“既知懈怠,那便不要再明知故犯。”藺霜羿面無表情地說,“回吧。”
師尊都這般說了,季烆自然沒了留下來的理由。他抿了抿唇,對乘嫋說了一句‘明日再來尋你’,便無奈轉身離開了。
季烆到底是藺霜羿的弟子。
瞧他的面色,對季烆的修煉這般重視,比她所想要更在意這個弟子。如此,她便不能太冷著季烆,至少在藺霜羿面前不行。
乘嫋便輕輕應了一聲好。
反正先敷衍過去。
前方,藺霜羿面色不由冷了兩分。
第46章
天色已黑, 入了無暇峰後,乘嫋與藺霜羿便各自回屋了。外出幾日,因一直與藺霜羿在一起, 所以即便晚間時情人咒效用消失, 她也不好處理其他事。
如今終於能夠獨處, 回屋後, 乘嫋便先後聯系了乘進和萬長然。
天災一事已有了眉目,果真如乘嫋所說,數目不對。單隻看幾年十年差別不大, 但百年加在一起, 卻是觸目驚心。
粗粗一算,受害者數目怕是百萬之多!
這麼龐大的數目,絕不能這般不明不白便沒了。乘宿大怒,卻又不得不暫時隱忍怒氣, 不能打草驚蛇。
他們必須先揪出內奸,並引蛇出洞,所以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總之,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給那些無辜受害者一個交代。想到那些無辜死去的人,乘嫋心中也難得怒火叢生。但她生生忍住了, 如今沒有實力,便是發怒又有何用?
“曾祖要我們按兵不動,做好埋伏。那盤龍教那般猖狂, 這些年來, 胃口早已養大。如今又剛損失了高手, 定然還會出手。”短短幾日,乘進成熟了許多, “估摸要不了多久時間便會動手。”
乘嫋聽著他匯報完,輕嗯一聲,沒多說什麼。她也是這般猜想,盤龍教或許會選在九胥大比時出手。
萬長然那邊,遵照她的命令,已經滅掉了盤龍教的兩處分部,把這份‘功勞’加在了昆侖的身上。
他們也抓住了幾個活口,隻不過盤龍教太過狠辣。凡是入教者,全都被種下了神魂印記,一旦泄露機密,便會引爆印記,最終神魂俱滅。
所以暫時還沒得到有關盤龍教內部的太多消息,隻查到盤龍教有一位教主,並兩位副教主。
其他的暫且不明。
從祭品的數量推算,除去在長靈山中被藺霜羿誅殺的那個,盤龍教至少還有三位大乘期。
縱觀天下,便是昆侖也不能與之相比。
其他世家宗門,能有一位大乘老祖,便已是頂尖勢力了。
得知這些消息後,乘嫋心中緊迫感更深了幾分。她沒有心思再想其他的事,如今隻想快點提升實力。
好在雜事都處理完畢,又得了藺霜羿的承諾,情人咒暫時也不用擔心,乘嫋很快便摒棄了雜緒,入定修煉了。
在修煉上,她本就刻苦,如今與藺霜羿一起,受他的影響刺激,更為勤奮。而且又有了名師指點,這些時日裡修為精進極快。
待九胥大比時,或許能一舉突破至元嬰大圓滿或者化神!
因此,乘嫋打定注意,不管怎樣,反正她時一定要賴在藺霜羿身邊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劍君天資悟性好,還比常人自律勤進,與他在一起,修煉速度都快了好多。
與乘嫋所想不同,今夜的藺霜羿卻難得沒有修煉。
此時,他已到了混元峰。
梅望雪和昆侖四位長老早已等著了。見到他來,幾人都連忙起身,向他見禮。藺霜羿的輩分雖不是在場最高,但修為最強,又是擔任太上長老一職,地位本就在眾人之上。
梅望雪作為掌門,率先開口詢問:“不知劍君把我們召來所謂何事?”
原來今日昆侖眾位高層齊聚一堂,是藺霜羿的要求。這還是他成為昆侖太上長老後,第一次行使這樣的權力。
其他四位長老也看了過去,眼裡都有好奇。
昆侖雖有兩位太上長老,但其實都不怎麼管事。另一位還要好一些,畢竟自己有一個峰頭的徒子徒孫,所以偶爾也會現身處理一些事。
藺霜羿卻不一樣。
他性子冷清,平日隻一心修煉,從不過問宗門之事,與其他人也無甚交集。便連徒弟,也隻收了一個。
整座無暇峰冷冷清清,若非他有天下第一的名頭,怕是沒什麼存在感。
所以此次他主動要求眾人在混元峰聚首,才更加令人疑惑又好奇。
藺霜羿從不是廢話之人,聞言,直接道:“本君是要問你們盤龍教之事。如今查得如何了?”
聽到這話,眾人非但沒有解惑,反而更困惑了。
三長老心直口快,忍不住問:“劍君不是不愛管這些雜事嗎?今日怎得忽然問起?”還特意把他們全都邀在了一起。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結果隻是詢問盤龍教?
“雜事?”藺霜羿面色如霜,目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聲音微涼,“盤龍教差一點便殺了那麼多昆侖弟子,還擾得天下不寧,這算是雜事?”
這當然不是雜事,但對於曾經一心隻有修煉的無暇劍君,難道不是雜事?
劍君什麼時候主動關心起宗門弟子安危了?
當然,但凡遇上有人對昆侖弟子不利,劍君自不會袖手旁觀。隻不過,這還是劍君第一次詢問這些俗事,難免讓眾人驚訝。
不等眾人再問,藺霜羿已經不耐道:“直接說查的怎麼樣了?”
這種事自然是梅望雪這個掌門最熟悉。
因此,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梅望雪的身上,示意他回答。
梅望雪斟酌片刻,回道:“自長靈山一事後,我便派了人去查盤龍教的底細。不過盤龍教謹慎又狡猾,暫時還沒有得用的消息和線索。”
這個回答明顯不能讓藺霜羿滿意。
他面上無甚表情,隻目光淡淡的看向梅望雪,聲如冷泉:“數日過去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梅望雪輕嘆一口氣,慚愧道:“是我無能。我已加派了人手,屆時一有消息,便給劍君送過去。”
“數日過去,卻一無所獲,的確無能。”
藺霜羿淡聲開口,聲音清冽,字字清晰。
梅望雪神色微僵。
片刻,才恢復如常。
他垂首,朝藺霜羿行了一禮,拱手道:“劍君教訓的是,是我辦事不力,惹人笑話。”
殿中一時很是安靜。
誰也沒有想到藺霜羿會說得這般直白,但細究起來,此話也合情理,並未憑空亂指。昆侖乃是天下第一大宗,勢力強大,結果數日過去,卻連一點有關盤龍教的有用消息都沒查到,的確是無能了一些。
因此,幾位長老張了張嘴,最後也沒好意思爭辯。
三長老見梅望雪神色沮喪失落,忽然想起什麼,說:“也不是一無所獲吧,咱們昆侖不是剛滅了盤龍教的兩處分部嗎?掌門,你為何不把此事告知劍君?”
梅望雪眉心微動。
“我們滅了盤龍教的兩處分部?”四長老疑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三長老回道:“我也是剛收到消息,具體情況還不知。”
說著,便看向了梅望雪:“聽說是混元峰的人出的手,掌門應該最清楚。”
四長老點頭,忙問:“既然連分部都滅了,定然得了不少線索。掌門,你快詳細說說吧。”
大長老和二長老沒說話,但也都看了過去。
梅望雪沉默了片刻,才道:“盤龍教的人太謹慎狠辣,我們雖尋到了分部,但未曾得到活口,那些人神魂上全都被下了印記。”
藺霜羿神色不明,聽罷,未曾開口。
三長老哼道:“果真是盤龍教的作風。不過掌門也無需泄氣,再怎麼樣,也毀了兩處分部,也沒有白費功夫。”
“劍君,盤龍教行事狠戾。想來早有準備,這事也不怪掌門不用心。”他想了想,替梅望雪說了一句話,“這被下了神魂印記,便是抓了活口,也沒用。”
這種神魂印記,就好比奴印。但凡主人不允,奴想要違抗,便隻有死路一條。便是搜魂也沒有用。
因為在外人碰觸到神魂時,神魂印記便會立刻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