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51章


  “我走了。”


  沉默半晌, 藺霜羿說。


  乘嫋點頭說:“劍君去吧,我等您回來。”


  她真的在控制自己。


  最後,藺霜羿獨自去見了姬赤野。直到他離開, 乘嫋都未曾留他一句。隻乖巧站在原地, 笑著看他離開。


  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距離太遠了, 看不清少女臉上的神色。隻瞧見她朝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幹脆轉身回去了。


  似乎沒有一絲不舍和留戀。


  她怎麼就這麼能忍?她不是說最喜歡他嗎?


  直到少女身影徹底消失,藺霜羿才收回了視線, 心裡像是憋了一股氣, 堵在胸口出不來。


  *


  一個月過去,總算不負姬赤野的努力,終於有了新的線索。他們又尋到了衛九幽的一處舊居。


  姬赤野道:“放心吧,這一次與上次不同, 我親自去查探過,結果還未靠近,便被攻擊。若我猜得沒錯,那裡或有衛九幽殘念。”


  當初在仙人秘境時,便是衛九幽親自給乘嫋與藺霜羿種下的咒術,由他親自解開自是再好不過。


  這的確是個大好消息。


  但藺霜羿冷靜道:“他既然給我們種下此咒, 怎可能輕易解開?莫忘了,衛九幽與乘氏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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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我當然記得。”姬赤野笑道,“若非有了應對的好法子, 我也不會通知你過來。否則, 豈不是又白跑一趟?”


  說著, 他忽然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對玉佩放在桌上。


  那是一對鴛鴦佩,雕工極好, 那對鴛鴦惟妙惟肖。玉質溫潤細膩,周身靈光波動,還帶著一股子清香宜人的藥味,隻聞著便讓人心曠神怡,神清心明,一瞧便知是上上品的藥玉所制。若長久佩戴,於人體極有益處,有利於修煉。


  這般品質的藥玉,世間罕見。價值不下於天階上品的法器和靈丹。


  但藺霜羿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隻淡淡掃了一眼,連面色都未變一下,隻問:“這東西有什麼用?”


  姬赤野挑眉,神秘一笑:“這東西可有大用。你再仔細看看。”


  說著,他把兩塊玉佩翻了一個面。


  藺霜羿目光陡然定住。


  隻見那對鴛鴦佩上竟然分別刻了兩個名字,正是衛九幽與陳微雲。他倏然明白過來姬赤野話裡的含義。


  心下微沉。


  他想到了那幅由衛九幽所畫的陳微雲的畫像。哪怕隻是一道背影,也能看出畫像之人的珍重。


  “正是你所想,這對鴛鴦佩乃是衛九幽與其未婚妻陳微雲的定情信物。看這字跡,老祭司說,這該是衛九幽親手所刻。”姬赤野得意一笑道,“這東西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尋來的。”


  這話倒不假,為了這對鴛鴦佩,他不知操了多少心,花了多少力氣。好在結果是好的。


  這般努力,倒不是為了藺霜羿承諾的法器。


  藺霜羿反應極快,很快明了姬赤野的意思。


  “我問過老祭司,又查了許多史料。衛九幽深愛陳微雲,在其死後,他再未娶妻,極為珍惜與未婚妻有關的東西。這對鴛鴦佩乃是意外流失在外,據聞衛九幽曾花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去尋,足以可見,他有多重視這東西。”


  姬赤野自信滿滿道:“有了這對鴛鴦佩,衛九幽定會為你們解開情人咒!無暇,你準備什麼時候過去?”


  他一邊說,一邊緊盯著藺霜羿,不動神色道:“依我看,這事還是早點解決最好。東西都準備好了,不如即刻便帶著乘嫋去吧。想來,那小帝女應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解開這麻煩的情人咒。”


  藺霜羿很清楚姬赤野沒有妄言,若衛九幽對陳微雲的情和重視為真,隻要拿出這對鴛鴦佩,至少有九成把握能讓衛九幽同意給他們解咒。


  如果乘嫋知道,定然很高興吧。


  這該是個令人開心的好消息。


  然而此刻,他心裡竟沒半分喜悅,反而像是籠上了一層陰雲。看著那對精美的鴛鴦佩,心中戾氣陡生,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氣血翻湧,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生出了一股猛烈的破壞欲。


  若是毀了它們……


  “無暇!”恰這時,姬赤野忽而提高音量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霎時,猶如一盆涼水從天而降,澆透了他的身心。


  藺霜羿倏然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方才所想,他臉色沉冷如冰,心頭的陰雲非但未曾消去,反而又加重了幾分。


  方才他竟想要毀了這對至關重要的鴛鴦佩,竟然有一刻不想解開情人咒。


  “你剛才在想什麼?”姬赤野看著他,目光如炬,神色微有些嚴肅,“我瞧你臉色不對。”


  藺霜羿當然不可能明說,便連他自己都沒想通為何會生出那般不可理喻的想法,他微吸口氣,用力壓下心裡那股莫名的戾氣,沉聲道:“沒什麼。”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近來修煉有些不順。”


  他面上神色未變,與平常似乎無甚不同,看上去冷靜理智。但姬赤野與他關系親近,如何沒看出來他的掩飾?


  但這一回,他沒有拆穿好友的謊言,隻道:“修行非一日之功,你已是半步渡劫,到了這個地步,更應該沉心靜氣,絕不能著急。”


  姬赤野面色難得嚴肅,又道:“無暇,你修為比我高,天賦悟性皆在我之上,更是一心向大道,道心堅固,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九胥已有數千年未有修士成功飛升,你更應該謹慎才是。”


  藺霜羿攏在袖袍裡的手無意識收緊,微微垂眸,淡聲回道:“我明白。”


  沒人比他更清楚此事的嚴重性。否則,他也不可能轉修無情道。但即便如此,也隻不過是多了一線生機。


  “其實——”


  也不一定要飛升成仙。


  然這句話,藺霜羿到底沒有說出來。


  不,這想法太荒唐了。


  與方才他想要毀了鴛鴦佩,想要不解開情人咒一樣荒唐。


  他隻說了兩個字便停了下來,姬赤野等了幾息,見他不說,便忍不住問:“其實什麼?”


  “沒什麼。”藺霜羿搖頭,眸光微暗,“我會注意的。”


  姬赤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知道便好。那你想好何時去嗎?我這邊隨時能派人給你帶路。早點解決,你也可以早些回到清靜的日子,安心修行。”


  藺霜羿手心裡不知何時出了一層薄汗,這些時日來,從未散去的煩躁似乎又深了一層。


  他知姬赤野是為他好。


  但這一刻,聽姬赤野一字一句催著他帶乘嫋去解開情人咒,竟莫名想要打暈他或者堵住他的嘴。


  “反正已有了這對鴛鴦佩,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沉默片刻,他沉聲道,“九胥大比即將開始,此時若去,也不知會耽誤多少時間。”


  “衛九幽性格詭譎狠辣,捉摸不透,誰也不敢肯定他會做些什麼。”微頓須臾,藺霜羿冷著臉,解釋道,“乘嫋很看重這次大比。”


  姬赤野看著他,一時未說話。


  藺霜羿身體緊繃,薄唇緊抿,盡量站直身體,不躲不閃,平聲問:“你看我作甚?”


  姬赤野忽然笑了一聲,像是隨口一句:“我就是覺得你與以前有些不一樣。我們無暇劍君什麼時候考慮這麼多?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小帝女才是你的小弟子呢。”


  “我不是她師尊。”藺霜羿擰眉,強調,“她也不是我的弟子。”


  “但她是季烆的未婚妻子。”姬赤野道,“等她與季烆成婚,按照禮數,也該尊稱你一聲師尊。”


  藺霜羿臉色更冷了幾分。


  “如今解開情人咒有望,我聽聞季家也快找到了解開同命蠱的法子。”


  姬赤野仿佛沒有發現,又道:“乘嫋與季烆感情那麼好,等解開了情人咒和同命蠱,估計最遲明年便會成婚了。”


  說到此,姬赤野笑著道:“看來你上次準備的新婚之禮很快便能送出去了。”


  藺霜羿不想待在這裡了。


  他收起了桌上的鴛鴦佩,聲音微涼:“欠你的法器,過幾日便會給你。我先回了。”


  話音未落,他轉身便快速離開了,沒有給姬赤野再開口的機會。


  他雖性子冷漠,但並非傲慢無禮之人。尋人幫忙,禮數向來周全。這一次,卻連一句謝謝都沒說。


  姬赤野臉上笑意慢慢淡去,良久,神色凝重的嘆了口氣。


  ……


  是夜,無暇峰很安靜。


  準確的說,是這一個月來很安靜,像是回到了隻有他一人之時。藺霜羿望著空蕩蕩的院落,不知為何,竟第一次覺得冷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旁邊的一間屋子看去。


  屋裡燈光幽亮,那道纖細的身影盤腿坐在榻上,動也未動,明顯是在專心修煉。明明沒有看到人,但少女的模樣卻清晰的出現在了腦海中。


  看著那道安靜的身影,他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回。


  同樣是晚歸,少女坐在靜室門口等他。直到他回來,她才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屋。


  她說想他,所以不願離開,想要等他回來。


  那現在呢?


  ……她還想他嗎?


  今日得了好消息,他該告知她一聲,然向前走了幾步,半途時,又不自覺停了下來。


  不對,暫時不能告訴他。


  他今日離去時說了,此去或許數日才回,現在若是去敲了門,豈不是說明他在說謊?


  而且,現在若是說了,她怕是無法安心修煉,得不償失。


  藺霜羿垂眸,看著手心裡的那對鴛鴦佩,半晌,還是決定暫時不說。待到九胥大比結束,再告知她。


  “誰在那裡?”


  正這時,一道嬌喝忽然響起。


  那道本安靜修煉的身影突然站起。


  藺霜羿心中一驚,想也不想便飛身躍起,如風一般飛上了雲端,隱匿了蹤影。剛一站定,便見房門被推開,少女面色沉肅的走了出來。


  以藺霜羿的修為,若非他想,世上也沒幾個人能發現他。


  按理來說,隻有金丹修為的乘嫋自然也不能。


  但她直覺敏銳,警惕心很高,莫名覺得似乎有一股視線縈繞在她身上。然推開門,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一時疑惑。


  難道是她感覺錯了?


  雲端之上,哪怕離得那麼遠了,藺霜羿也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是害怕被下面的女子發現。


  他垂首,看著在院子裡搜尋的人,心跳似也微微加快。


  幸而乘嫋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沒查到不對,便回了屋裡。藺霜羿不自覺松了口氣,直到掌心傳來刺疼,他才發現自己方才太過緊張,手握得太緊,竟讓鴛鴦佩刺破了掌心。


  這對鴛鴦佩本就相當於天階上品的法器,不似尋常玉石脆弱。


  掌心裡,一滴血珠冒了出來。


  藺霜羿驀然握緊。


  房間裡,乘嫋重新盤腿坐在榻上,卻沒有繼續修煉,而是透過窗紙望向外面,清亮的眸子裡帶著幽深探究。


  回天珠問:“你太草木皆兵了,這裡可是無暇峰,有藺霜羿坐鎮,誰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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