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比試嘛,當然有輸有贏。況且,我對你堂兄還留了情,除了傷了他的臉,可沒重傷他。”乘嫋挑眉,“倒是我族子弟,好些人被他所傷。”


  夜露白沉默不言。


  乘嫋仿佛沒察覺到他的停頓,自然而然笑問道:“那夜少主呢,可曾怪我傷了你堂兄的臉面?”


  “殿下不用試探我。”夜露白苦笑一聲道,“我與夜明晟也是敵人。今日之前,族中至少有半數的長老和族人倒向了他們。”


  他父親受傷閉關,夜重光卻接連突破,明顯是劍指家主之位。


  偏偏夜重光父子修為快速提升,遠遠高於他們父子,真爭起來,他們根本沒有多少勝算。


  “算起來,我還要謝謝殿下。”


  若非乘嫋今日擊敗夜明晟,想來大比結束後,夜家少主之位也要換人了。


  乘嫋笑了一聲,沒接這話,隻道:“你那邊可曾找到線索?”


  一個草包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成為天才?除非忽然開竅。


  不是沒有修士接連進階,但夜重光父子明顯不是。


  夜露白搖頭道:“他們行事很謹慎,目前沒找到破綻。”


  乘嫋輕點著桌面,忽然道:“你們夜家族中子女近一年來傷亡的數量如何?”她想到了渡雷劫時那巨影傳給她的秘技。


  “……殿下何意?”夜露白不傻,相反極其聰慧,不用乘嫋點明,瞬時便反應了過來,“您是認為夜重光父子進階如此快是用同族的命換的?”


  他的聲音驟然低沉下去。


  乘嫋笑了笑道:“我可沒這麼說,隻是猜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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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夜露白明白這猜測或許是真的。


  不,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真!


  比起乘嫋,他自然更了解夜重光父子,知道這兩人野心勃勃,更清楚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品性。


  若能快速進階,想來他們不介意是用同族的命去換。


  夜露白心頭發沉:“多謝殿下提醒,我立刻回去查。”夜重光父子最是看重身份血脈,他們或許不敢動嫡支,但說不得會朝旁支庶支下手。


  而且夜家綿延萬年,光是嫡支便有數千人,旁支庶支更是數不勝數。平常死幾個,除了親人好友,根本無人注意。


  乘嫋道:“那我便靜候佳音了。”


  她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淡淡憂愁:“我也要努力修煉,做足準備才行了。估摸過幾日你堂兄出關,修為定會更上一層樓,便要來找我報今日之仇了。”


  這也是為何她今日沒有對夜明晟下重手的原因之一。鬥法時,她趁機探查了夜明晟的身體,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無論怎麼看,夜明晟的修為似乎都是自己修來的。


  夜明晟已是元嬰後期,再突破,便是化神。


  無論是何精妙的功法,都不可能不勞而獲,要麼付出足夠的代價,要麼必有後患。


  夜明晟,便是她放下的餌。


  那頭,沉默幾息,夜露白道:“殿下今日也令我刮目相看。以您之能,便是夜明晟當真突破至化神,也不是您的對手。”


  乘嫋脫口而出:“是劍君教得好。”


  雖則有仙力的幫助,但若無藺霜羿的指點,她不會進步這麼快。


  不提起這人便好,一提起他,乘嫋心裡竟生了想念。哪怕現在天色已黑,情人咒失效,她竟還是有些想念那個男人。


  她從不為難自己。


  所以結束了與夜露白的商談後,乘嫋便拿出聯系藺霜羿的傳音石,給他傳了音。


  “劍君,您在嗎?”


  等了一會兒,那頭才傳來了男人清冷的聲音:“我在,何事?”語氣有些刻意的冷淡。


  “我想您了。”這些話,乘嫋說得越發順口,“今日您突然離開,我好幾個時辰沒看到您了。”


  佛珠又燙了一下。


  正如胸腔裡的那顆心髒,因著女子的這句話不受控制的快了一拍,但很快便平靜下來。


  藺霜羿閉了閉眼,壓下了那股波動。


  她當時滿眼都是季烆,若真在意他的離開,為何沒跟上來?


  女子的聲音還在繼續,帶著輕快:“劍君您今日為何中途離開?我今日也上場了,我把夜明晟踹下臺去了,還拿到了一面擂旗。可惜,您都沒看見。”


  說到這,她似有些低落,片刻,才說:“劍君,您明日能來嗎?”


  藺霜羿聽出了她話裡的期盼。


  她想要他去。


  但隻是受了情人咒的影響。


  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垂眸,看著手心裡的鴛鴦佩,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聲音喑啞問:“乘嫋,若解不開情人咒……”


  話未說完,他已然緩緩收緊了雙手,把那對鴛鴦佩緊握在手心。


  隻要用一點力,這對鴛鴦佩便會化為齑粉。


  ——隻要一點點力。


第63章


  “無暇, 你拿著鴛鴦佩在作甚?莫不是決定去探衛九幽的洞府?”


  寂寧冷清的夜,姬赤野的聲音驟然響起,聲音不輕不重, 卻如一道驚雷瞬間擊碎了藺霜羿心裡在那一刻放大的野念。


  他下意識的松開了手, 反射性看了一眼傳音石, 聽到姬赤野提到鴛鴦佩和衛九幽, 藺霜羿幾乎是有些慌亂的中斷了與乘嫋的傳音。


  姬赤野早進了屋。


  “我說過,待九胥大比結束再去。”聽姬赤野又提起此事,藺霜羿心裡有點煩悶, 面色緊繃, “你怎麼來了?”


  今日姬赤野來尋他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與他一起回了昆侖府邸。他們關系親近,是自幼的交情, 平日相處自然沒有多少拘束。


  如在無暇峰時,姬赤野在這裡也來去自由。


  若是平常,不用姬赤野出聲,藺霜羿早便能發現他。但方才……他心思全在與乘嫋的交談中,根本沒有注意到旁人。


  思及此,藺霜羿俊眉微蹙, 淡色的唇瓣平直。


  姬赤野仿佛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聞言,悠悠笑道:“今夜月色甚美, 我便出來逛一逛。看見你屋裡亮著燈, 便過來瞧了一瞧。”


  不等藺霜羿開口, 他仿若不經意地問:“你平日最是勤勉,今晚怎得沒有修煉?”


  他的視線從藺霜羿未來得及收起的鴛鴦佩和傳音石上一掃而過, 目光微閃:“你方才在與人傳音?”


  姬赤野來得突然,藺霜羿不想讓他看出不對,頓了頓,把手裡的鴛鴦佩放在了桌案上,淡淡嗯了一聲道:“乘嫋有些修煉上的問題請教。”


  “原來如此。”姬赤野恍然大悟,“難怪我方才隱約聽見了小帝女的聲音。她倒是個勤勉好學的好學生,這般晚了,還來問你,也不怕打擾了你?”


  藺霜羿道:“你不也半夜而來。”


  語氣恍若帶著微淡的不滿。


  姬赤野輕哼一聲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是我打擾你了。”


  “你知道便好。”


  姬赤野聽得一睹,一句重色輕友差一點便脫口而出。幸而在最後一刻,他反應過來,忍了回去。


  他垂首,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鴛鴦佩,忽然伸手掌心一收,便把鴛鴦佩收入了掌心。


  藺霜羿猝然凝眉:“你作甚?”


  姬赤野把鴛鴦佩收進了袖袍裡,笑道:“你平常眼裡除了修煉,便無其他,說不得什麼時候便忘了。反正我是一個闲人,鴛鴦佩不如由我保管,待時候到了,能及時提醒你。”


  藺霜羿本能想搖頭,然又想到方才自己心裡陡生出來的念頭,眸光微暗,又硬生生止住了。


  沉默片刻,最終,他應了一聲好。


  或許這東西放在姬赤野那裡更安全。


  “那我便替你保管了。”姬赤野看了他一眼,笑著道,“你放心,大比一結束,我便提醒你,定不會讓你忘了此事,耽誤了小帝女的人生大事。”


  解除情人咒而已,算什麼人生大事?


  藺霜羿心底突然又生了一股戾氣,丹田處的元嬰動個不停,靈力仿若暴動一般在體內亂竄,帶起一陣陣刺痛。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隻面色沉然,壓住了這股疼痛。


  “我要修煉了。”


  他沉聲下了逐客令。


  “行,那我不打擾你了。”姬赤野搖了搖頭,嘆道,“可惜了今夜的好月色。”


  藺霜羿沉默不語。


  姬赤野並未在他這裡待多久,又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待他一走,屋裡又恢復了靜默。


  藺霜羿的心卻靜不下來。


  體內不斷地刺痛也讓他無法靜心,弄得心頭煩悶。


  這是道心不穩,無情道反噬的後果。


  恰此時,傳音石又亮了起來,下一瞬,女子熟悉的清軟聲音又傳了出來。


  “劍君,方才怎麼突然斷了?”乘嫋的聲音裡帶著擔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仿佛聽見了姬公子的聲音。”


  藺霜羿心頭驟然一緊:“你聽到什麼了?”


  那頭,乘嫋微頓片刻沒有立時回答。


  想到姬赤野方才說的話,藺霜羿不確定乘嫋聽到了多少——如果乘嫋全聽見了,那她會要求立刻前去尋找衛九幽,解除情人咒嗎?


  想著,藺霜羿薄唇緊抿,身體緊繃。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後悔那片刻的猶豫……倘若鴛鴦佩毀了,即便他們尋到了衛九幽,但想必以衛九幽的性子以及與乘氏元祖的糾葛,想來也不會願意解開這咒術。


  思緒翻飛,胸腔裡的心髒怦怦快跳。


  “沒聽到什麼。”沉默了幾息後,乘嫋終於開口,似帶著兩分委屈,“您都把傳音斷了,我能聽到什麼?”


  繃緊的心弦瞬時放松。


  藺霜羿喉結滾動道:“你——”他想要理清雜亂的心緒,好好想一想,便欲開口結束傳音。


  隻是不等他說完,乘嫋忽而道:“對了,劍君您方才是要問我如果解不開情人咒會如何,是嗎?”


  藺霜羿喉間的話倏然咽了回去。


  頓了頓,他才輕嗯了一聲:“此咒到底是衛九幽親自種下,多年來都無人解開,所以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他的聲音如平常般平靜淡然,可幽幽燭光下,黑深的眼眸卻越發幽深,仿若深不見底的幽淵漩渦,令人不寒而慄。


  乘嫋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如銀鈴,悅耳動人。


  “……你笑什麼?”


  藺霜羿忍不住問。


  情人咒解不開,她怎還笑得出來?


  乘嫋輕笑道:“我笑劍君太謙虛了。劍君那般厲害,世間無人相比,上次與衛九幽鬥法,也未落下風。一個小小的情人咒而已,又怎能難到您?”


  不等藺霜羿開口,女子聲音微沉,用無比認真又信賴的語氣道:“我相信劍君定能解開此咒。”


  藺霜羿呼吸微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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