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她似乎才想起了他。
女孩歡快的喚他,抬頭朝他笑得明媚,燦爛勝朝陽,漂亮清澈的眼睛裡終於隻有他一個人了。
“您要和我一起回嗎?”
藺霜羿心裡的悶氣散了兩分,面色平淡的嗯了一聲道:“既是我送你來的,當然送你回去。走吧。”
說著,不等乘嫋回答,他目光淡淡掃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乘宿等人道:“本君送她回去。”
他都主動這般說了,乘宿當然不能拒絕,便點頭應了好:“那便勞煩劍君了。”
藺霜羿朝他輕點下颌,沒多停留,直接帶著乘嫋走了。他是要和她一起回,但僅限於她。
從始至終,都無視了季家老祖等人。
季烆皺眉,想要跟上去,卻被季家老祖一把拉住:“季烆,站住。”說著,更直接給他下了禁制,暫時限制了他的行動。
最終,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前方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並肩離他遠去,他不自禁咬緊了牙關。
直至身影徹底消失,前方兩人都未曾回過頭。
相比季家人的沉凝冷悶,乘氏眾人大都神情輕松愉悅。乘玉年紀最小,藏不住話,開心地道:“劍君對殿下真好,也不像是傳說中的那麼難以接近嘛。”
至少面對乘家人,劍君並未怎麼擺架子,稱得上是彬彬有禮,溫和近人。
但事實上,面對其他人,藺霜羿依舊是那個冰冷如雪、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無暇劍君。
這一點,季烆和季家人體會更深。
季家老祖也沒了打探的心思,沉聲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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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眾人離去,方才還熱鬧非凡的鬥戰臺內外漸漸清空。季烆沒有跟著回季府,選擇回了昆侖府邸。
季家老祖沒有攔他,隻在他走時說了一句:“烆兒,我們季家如今還不能失去劍君的幫助。”
即便藺霜羿從未主動出手為他們謀取利益,但隻要季烆一日是無暇劍君的唯一親傳弟子,季家便能靠著這個名頭,行事自來更加方便。
這一點,季烆當然也明白。
從他成了劍君弟子後,便得到了無數的好處。他如今能有今日的地位,有一半來自於他有一個天下第一的師尊。
“我明白。”他心頭忽然生了一股強烈的沮喪和戰意,“老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沒有誤會。”
但今日藺霜羿對乘嫋的態度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那顯而易見的重視,誰也無法無視。以前還能以乘嫋是他的未婚妻這個理由解釋,可此前,師尊對他都從未有這般在意。
如此,又是何意?
季烆不想誤會,但男人在這方面尤其敏銳,他在師尊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脅。
或許隻是他想多了。
在沒有證據之前,他並不想胡亂揣測。
季烆深吸口氣繼續道:“老祖,孰輕孰重,我分得清。”
季家老祖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清楚便好。烆兒,於修士而言,最重要的是前程,不要忘了這一點。”
季烆不言。
季家老祖繼續道:“我會督促那些蠱師,命他們加快進度,盡量在大比結束前拿出解決同命蠱的法子。”
說到此,他眸光微暗,意味深長道:“你與帝女到底還有著婚約。隻要同命蠱解了,你們便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聽得這話,季烆心裡微松了口氣。
是了,他才是嫋嫋名正言順的未婚夫。隻要解了同命蠱,他們便能完婚了。夢裡的那一幕,永遠也不會出現。
*
藺霜羿把乘嫋送至宮門才停下。
其實距離不遠,而且在帝都之中,又是大比期間,大能和高手無數。乘嫋身邊還有金甲衛護法,便是盤龍教再狂妄,也無法在這般情況下要了乘嫋的命。
但乘嫋還是向他道了謝:“謝謝劍君送我回來。時辰不早了,那我回去了,不打擾劍君了。”
她聲音甜軟,依舊朝他笑得開心,卻不如以前黏他。
以往分明半個時辰不見他,便會纏著他,甚至還會紅眼睛哭鼻子。而今,卻笑著與他道別。
此前,藺霜羿覺得麻煩,現在卻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說其實沒有打擾他,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他還沒有想清楚,不能留她。當然,乘嫋也沒給他挽留的機會。
到了別後,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進了宮門。沒一會兒,身影便徹底消失了。看上去是那般的幹脆利落,都沒回頭看他一回。
一點不舍也沒有。
藺霜羿心裡又空了一下。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再也看不到女子的身影,這才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無人看見,背過身去的剎那,乘嫋微微翹起的唇瓣。
腦海裡,回天珠忍不住問:“你不是要追藺霜羿嗎?怎麼不留他,或者和他一起回去?”
聲音裡充滿了疑惑。
乘嫋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你這是支持我了?”
回天珠下意識大聲反駁:“才不是!我才不支持你這個移情別戀的人!我、我隻是好奇而已。你別亂說。”
乘嫋哦了一聲:“不支持就算了。”
回天珠被堵了一下,想要再問,又覺得沒面子,最後氣悶的嘟囔:“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
回天珠與她神魂有連,若乘嫋不刻意掩飾,它能感知到她的一些情緒。
乘嫋心情極好的輕笑。
幸而是晚上,否則她還真不一定能忍下來。
當然……現在也的確有點舍不得。
乘嫋壓下了想回頭的衝動,加快了腳步。小不忍則亂大謀,時機未到,她的線還得放長一點。
她早說了,
——她要他主動朝她走來。
*
這方,面對同門的詢問,文喜久久未回答。
見她不答,同門師兄又笑著問了一次:“這個問題很難嗎?文師妹竟要思考這般久?”
“也對,一個是救命恩人,一個卻是心愛之人,想來的確不好回答。倒是我問得唐突了。”
這話一出,周圍人看向她的眼裡不掩諷刺。
文喜面龐繃緊,冷冷看向幾人道:“這是我的私事,與你們無關。”
話落,她轉身便要走。那些人也沒攔著她,卻是跟著她一起走。大部分都是同門,同住在昆侖府邸,自然同路。
便是文喜想要甩開他們,竟也沒有合理的理由。
那些人笑著道:“文師妹這是落荒而逃了?走這麼快作甚,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文師妹急什麼?不過是問個小問題而已,何必動怒?”
“還是因為我說了實話,所以你惱羞成怒了?”
“文師妹,做人還是得大氣一些。作為修士,天賦固然重要,品行心性卻更重要。”
“上天在看著呢,誰做了虧心事,可瞞不過天道,瞞不過世人的眼睛,你說是嗎?”
這裡本就是角落,不易被人察覺。如今比試結束,人流漸散,注意到此地的人極少。當然,以她現在的名聲,便是有人看見了,也不會出手相助。
直至回了府,文喜也沒有擺脫這些人。
自留影石影像傳出後,還願意幫助她的人便隻剩下師尊和李韶師弟。
而這一次,師尊不在,李韶也未來,隻留她獨自面對這番刁難。
她已沒了掌門親傳弟子之名,隻是昆侖雜役,如她這樣身份的弟子,自然不可能擁有獨立的院落,隻能與他人同住。
行至院門,文喜想進去,卻被人擋住,明顯是不放她走。她抿唇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同門師兄笑了一聲:“我們也沒做什麼,隻是問你一個問題而已,文師妹回答了便是。季師兄和帝女殿下,你想要誰贏?”
文喜握緊雙拳,心裡聚著火,冷眼看著面前的人,冷聲道:“不管誰會贏,總之,不會是你們這些連擂臺也上不了的人贏。”
這話一出,幾人臉色都冷了下去。
師兄冷笑道:“我們上不去,你難道又能上去了?還不是殿下的手下敗將。”
“不錯,以前還以為你多厲害,不過是隻紙老虎。文喜,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們?至少我們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掌門弟子?呵呵,你現在不過是一條陰溝裡的臭蟲罷了!”
“可不就是臭蟲嗎?竟然還妄想與帝女相比。”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無數的惡語如利劍席卷而來。
丹田處金丹急轉,體內氣血翻湧,怒氣勃然而發,猶如翻滾的兇獸,似要破土而出。
她看著面前那些刻薄惡毒的人,心想,隻要他們死了……那便安靜了吧。
“生氣了?”
“怎麼,想要打架?”
“可以啊,我們奉陪。”
那些人也察覺到了她的憤怒,但他們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嘲諷道:“怎麼不動手,怕輸嗎?”
歡喜劍已斷,但她已經煉成劍意,隻要她心神一動,便能殺了這些人。
殺了他們!
文喜牙關緊咬,雙拳握得極緊,眼裡墨色漸濃。
“你們在做什麼?”
直至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驟然在身後響起,她如夢初醒,猛地收回了差點破出的劍意。
她幾乎被晦暗掩埋的眼睛深處重新亮起了一道微光。
“季師兄!”
方才還言語惡毒羞辱她的那些人全都閉了嘴。
文喜回頭,便看見了朝她走來的季烆。他面色沉凝,一如既往的冷漠,眉心微蹙,冷冷看著羞辱她的人道:“這麼晚了,還不回去?欺負同門,你們忘了宗門的門訓了嗎?”
她已經很久沒有與他離得這般近了。
這些日來,季師兄對她唯恐避之不及。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朝她靠近。文喜心頭復雜難言,看著那張熟悉的俊顏,一時有些痴了。
相比面對她的囂張,對上季烆,那些人態度好了不知多少倍。
“季師兄,我們沒有欺負文師妹,不過是與她開個玩笑罷了。”為首的師兄溫和笑道,“而且我們說得也是事實。作為被表白的當事人,季師兄想必比我們更清楚不是嗎?”
季烆臉色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