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化身毀去,本體不可能不受影響。


  這一夜,總算不是沒有收獲。乘宿命金甲衛收拾戰場後,便快步來到藺霜羿面前,拱手道謝:“今夜多謝劍君相助。”


  說話間他忍不住小心打量藺霜羿的神色,眼中難得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其實早便埋伏在此,所以黑影說的話,他們也聽得一清二楚。雖則藺霜羿並未被黑影蠱惑,但乘宿心中仍然止不住憂慮。


  換做是他,便是不會同意與黑影合作,但心中怕是也難免會生隔閡。


  況且今夜的行動,乃是他們自作主張,並未提前通知劍君,這不正應了黑影的話——他們隻是利用劍君?


  思及此,乘宿頗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他便該先把計劃告知劍君。


  “還請劍君相信,今日我在此可以立誓,乘嫋絕不——”


  “不用說了。”


  然而乘宿話未說完,便被藺霜羿冷漠的打斷了。


  他俊美的面龐冰冷如雪,目光也毫無溫度,聲音也比往常更冷:“時辰不早,本君先回去了。”


  話落,他當真轉身便大步走了。期間,甚至沒有多看乘嫋一眼。


  這般反應,明顯是被黑影的那番話入了心。乘宿心下發沉,忍不住瞪了在一旁一動不動的乘嫋一眼,斥道:“你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去追,快去解釋!”


  “乘嫋,你可得記住,我乘氏子女絕不能做那等忘恩負義之徒!”他沉著臉警告,“否則,便是你天賦再好,我乘氏也絕不能容忍!”


  乘嫋看著他,忽然笑了,“曾祖放心,現在我心裡就隻裝得下一個藺霜羿,劍君那麼厲害,我哪裡敢三心二意?”


  “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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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曾祖莫急,我現在便去。”乘嫋輕輕給乘宿拍了拍背,這才笑盈盈的轉身,去追人了。


  因著耽擱了一會兒,藺霜羿已經回了扶鳳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久前,還是紅燭帳暖,此刻,屋裡早就冷了下來,氣息已經快要散盡了。那人走了,仿佛也把所有的溫暖帶走了,隻留下了一室孤涼。


  藺霜羿沒有再回榻上,而是坐在桌前,臉色沉肅。他身上還帶著一股血氣和孤煞之氣,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霜,顯得尤為可怖。


  屋外。


  “劍君,我進來了。”看著緊閉的房門,乘嫋也沒有敲門,也沒等藺霜羿同意,話音未落,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藺霜羿背對著她坐著。


  沒有回頭。


  男人背脊挺直,身周氣息冷冽,全身上下仿佛都在散發著怒意和一絲淡淡的落寞難過。


  回天珠忍不住道:“你這次真的傷了藺霜羿的心了,他現在看上去好傷心。為什麼不把計劃告訴他?”


  乘嫋沒回答,隻是朝男人走去,又喚了一聲:“劍君?”


  沒人應。


  回天珠篤定道:“他肯定生氣了。”


  “劍君?”


  藺霜羿還是沒回頭,看模樣正如回天珠所說,他生氣了。


  乘嫋眸光微轉,聲音放柔,又換了一個稱呼:“阿羿?”


  藺霜羿還是不理她。


  “相公?”


  她又換了一個稱呼,聲音又甜又軟,比在床笫之間還要惑人。每每她喚相公,藺霜羿便會克制不住的想要擁抱她親吻她。


  然而這一回,藺霜羿卻是置若罔聞,冷漠比方才更甚。


  回天珠:“完了,這次他肯定被你傷透心了,說不定要和你分手。”


  乘嫋又朝前走了幾步,卻在距離男人隻有一步距離時停了下來。她沒有再往前走,也沒有再繼續喚他。


  藺霜羿攏在袖袍中的手指微微收緊。


  因著背對著,所以他看不到乘嫋此刻的神色,也不知她現在是何模樣?無暇峰的守門小童告訴他,每當他拒絕她或者排斥不理她時,她都會傷心的紅眼睛掉眼淚。


  不對,情人咒已解,她不會再哭了。


  那她現在在想什麼?


  藺霜羿壓下心裡的焦躁,也壓下想要轉身去看她的衝動,強迫自己以冷漠相對。


  正這時,身後的人終於動了。


  藺霜羿下意識屏住呼吸,用力握緊雙手,心跳不自主加快。然而下一瞬,那股令他迷戀不已的馨香卻忽然遠離。


  腳步聲響起,卻不是朝他靠近。


  而是在遠離他。


  她要離開他!


  藺霜羿的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滯,心髒急速下墜,像是墮入了萬丈深淵,令他眼前發黑。


  他想也不想便猛地轉過身,想要去抓人,結果不等他動手,轉過身的剎那,一具溫熱柔軟的身體便撲進了他的懷中。


  一雙纖軟的手臂環住了他勁瘦的腰肢,柔嫩的臉頰在他頸間用力蹭了蹭,帶起了一陣陣令人無比留戀的酥痒。


  藺霜羿幾乎是本能地伸手反抱住了懷裡的人,力道甚至更重。


  落空的心髒卻在那一瞬落在了實處。


  “相公,別生氣了好不好?”她像是一隻黏人的小動物緊緊環繞著他,依戀著他,柔嫩的唇瓣在敏、感的頸上擦過,“不要不理我,我害怕。”


  一邊說,她一邊抬起頭,用軟嫩的唇瓣輕吻著他。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輕微的顫抖,很容易讓人軟了心房。


  藺霜羿故意偽裝出來的薄弱心牆亦在那一刻轟然崩塌,簡直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若非努力克制,此刻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沉淪進這場溫柔鄉中。


  他凸起的喉結動了動,似是吞咽著什麼,非但沒有滋潤喉嚨,反而讓其越發幹涸,像是久久未曾得到甘霖的草木,急切的在渴求著那一絲垂憐。


  “那黑袍人說的可是真的?”藺霜羿聲音幹啞,垂眸,眸光晦暗,“情人咒已經解開了,是嗎?”


  他用手抵住了女子的親近,卻沒有直接推開她。


  一隻手推拒她,另一隻手卻還牢牢地扣在她纖軟的腰上。但凡她有後退的動作,他便會毫不猶豫地把人強硬地禁錮在自己懷中。


  他緊緊盯著懷中女子的眼睛,面色冰冷,頗為駭人。


  乘嫋也沒回避他的視線,平靜的與他對視。


  屋中頓時安靜至極,隻餘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氣氛似有些緊張凝滯。


  “是真的。”須臾,乘嫋點了頭,“其實在我進階出竅後,情人咒就已經解開了。”她收起了小女兒的柔弱情態,變得平靜、鎮定,甚至是有些殘酷的冷靜。


  藺霜羿面色越發緊繃:“所以你騙了我?”


  乘嫋忽地攥緊了男人胸前的衣裳,用力把他的頭拉下,直到兩人平視,她才一字一句地說:“藺霜羿,你聽清楚了。”


  “——我愛你。沒有情人咒,乘嫋也愛你。”


  胸口有什麼東西忽然炸開了。


  藺霜羿再也裝不下去,他扣住女子腰肢的手用力下壓,令她完全嵌進自己的懷中,隨即猛地吻了下去。


  這個吻又急又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兇狠,帶著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狠戾。


  他們急促的喘息著,灼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仿若噬人的巖漿,兩股交匯變成了一條滾燙的巖河,在蜿蜒的河道中劇烈的翻滾著、燃燒著。


  那條長長的巖漿河流,猶如半妖的欲、望,永生永世也填不滿。


  “乘嫋,這是你自己說的。”


  藺霜羿壓著她的唇,目光幽深。


  無論是真是假,無論她是出於何意,真心也好,利用也罷,他都當它是真的。


  “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他也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


  “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我,我不會放過你。”他會拉著她一起沉入無邊地獄,哪怕是死,也不會放開。


  乘嫋喘著氣,手抵在他的胸口,微微推開了些許,得到了片刻自由,聞言不滿:“你不信我?”


  “你要我信你,那該先拿出你的誠意。”藺霜羿被她推開,沒有再繼續那個瘋狂的吻,懾人的目光卻仍然落在她已然紅腫的唇瓣上,陳述事實,“你今夜又利用了我一次。”


  “所以,你要我怎麼信你?”


  他眸色暗沉如深淵,看不到盡頭。


  乘嫋想了想道:“那我們早點成親?”


  藺霜羿眼底深處極快的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微光,面上依舊一片冷然,沒有回答,隻是直直凝視著乘嫋。


  正如他自己所說,乘嫋要他相信她對他的‘愛’,那便拿出誠意來。


  他們雖已定下了婚約,但還未定下婚期。


  藺霜羿伸手一揮,一本歷書便出現在了書桌上。輕風一吹,書便被翻開了,正好顯示的是今年的日歷,幾個黃道吉日被圈了出來。


  字跡清晰,一眼便能看清。


  最近的一個日子是下月十五,最晚的是三個月之後的初一。反正最長都沒超過三個月。


  乘嫋瞄了一眼,唇角微不可查的翹了翹。


  “我看看哪個日子最好,三月之後的初一倒是一個好日子。”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到錮住她腰肢的手緊了緊,乘嫋故意頓了頓,才道,“那便下下個月吧。”


  藺霜羿沒有出聲,眉峰微蹙,明顯是不滿意這個日子。


  乘嫋沒再逗他,溫柔解釋:“下個月十五固然是最近的日子,但未免倉促。這可是無暇劍君和帝女的結侶大典,一生隻一次的結侶大典,自是不能馬虎。”


  一生隻一次,這幾個字明顯取悅了藺霜羿。


  他繃緊的身體放松了幾分,緊蹙的眉頭也緩緩散開,沉聲道:“那便定在兩個月後,現在便把消息傳下去,命他們明日便開始制作請柬,操辦你我的結侶大典。”


  說著,他已經拿出傳音石聯系了梅望雪,當著乘嫋的面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做完,便看向乘嫋。


  真不好哄啊。


  乘嫋會意,也拿出傳音石聯系了曾祖,把此事告知。直到做完這一切,屋裡凝滯的氣氛才驟然散開。


  冰雪消融,春風化雨。


  “明日這消息便能傳遍九胥。”


  藺霜羿終於滿意了,唇角微微上翹,啞聲道:“這是你給我的誠意,你答應我的。”


  那黑袍人以為把情人咒已解開的秘密告訴他,他會憤怒會慌亂,但事實是,當得知情人咒已解的消息時,藺霜羿起初的確震驚,但很快所有的震驚便化為了歡喜。


  情人咒解開,乘嫋卻還願意與他一起,歡喜又化為了狂喜。


  情人咒乃衛九幽所種。


  而他,於咒術上,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無法掌控它,正如當初被種下此咒一般,他也無法預料它什麼時候便能被解開。


  即便毀了衛九幽留下的所有遺地,藺霜羿的心內依然充滿了不確定和不安。


  他無法掌控情人咒,卻能掌控自己。


  是利用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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