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嫋張開了雙臂。
不等反應,她已經被男人緊緊摟進了懷中,他灼熱寬厚的手掌牢牢地錮著她:“抱歉,我來晚了。”
他寬闊高大的身軀仿佛還帶著輕顫。
乘嫋把臉龐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衣裳聽著那那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大方地道:“沒關系,這次原諒你了。不過下次可不要再把我弄丟了。”
“不會有下次了。”
藺霜羿的瞳眸幾乎全部被染黑,他的擁抱有多熾熱,臉色便有多冰冷。
龐大的威壓和殺意猶如發怒的惡龍,幾乎能碾碎世間所有。
藺霜羿的到來沒有任何掩飾,季烆和文喜自然發現了,但兩人打得正起,一時無法停手。
乘嫋看了看天色,竟是已快天黑了。
想到精心準備卻又被破壞的婚禮,心頭才被強壓下的鬱氣和怒氣又冒了出來,她正要開口說離開,藺霜羿卻忽然放開了她。
“等我。”
他在她眉心處烙下一個輕吻,眼裡的墨色濃鬱得令人心驚。
“藺霜羿想幹什麼?”
回天珠疑惑,“現在時機正好,為什麼不離開?”
文喜和季烆都修為大漲,戰力翻了數倍,兩人如何聯手,他們怕是就走不了了。
乘嫋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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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有阻攔。
藺霜羿在她身周布下結界,便朝著文喜和季烆飛身而去,揮劍斬了下去!這一劍蘊含著極強的靈力,帶著滔天的怒氣,劍氣如雷,威勢之大,竟直接削平了一個山峰。
季烆和文喜本能朝後急退,被這股強勢的劍氣生生分開,倒退了許多步才勉強站定了身體。
同為大乘,更能清楚的感受到這一劍的不同。
兩人都面色凌然。
藺霜羿沒有看文喜,面向季烆,執起手中長劍,鋒銳的劍尖對準了季烆,冷冷道:“動手。”
他看著季烆的目光中隻有沒有任何掩飾的厭惡和仇恨。
季烆亦然。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們之間早沒了師徒之情,隻剩下恨不得即刻殺死對方的刻骨恨意。
這一戰,早已不可避免。
季烆也抬起了斬天劍,冷笑道:“藺霜羿,這一次,我不會再輸給你。我會盡我所能殺了你。”
為此不惜代價!
在結侶大典上,他一心隻想快點帶走乘嫋,所以並未真的與藺霜羿交手。
而今,他亦是大乘期,更在巔峰,距離飛升隻差一步,所以他有足夠的底氣說這話。
他是真的有了殺藺霜羿的能力。
周圍的鳥獸蟲蟻都跑走了,沉重的威壓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蓄勢待發,風雨欲來。
“你不去阻止嗎?”見乘嫋隻站在遠處觀看,並無動作,回天珠有些著急,忍不住道,“季烆已是今非昔比,論修為還要高出一點,兩人都是最厲害的劍修,藺霜羿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這一戰,藺霜羿沒有優勢,反而佔據了更多的劣勢。
乘嫋卻隻道:“我相公一定會贏。”
她知道他現在滿心憤怒,她又何嘗不是?若非她修為不濟,她也要暢快淋漓的打一場。
所以她不會阻止。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忍耐其實是非常痛苦的過程,她忍過,體驗過那種滋味,所以更不願意委屈自己心愛的人。
回天珠還想勸,藺霜羿和季烆已經同時出手了。
嘭嘭嘭——!
無瑕劍和斬天劍猛地碰撞在一起,凌厲的劍氣撞擊,發出刺耳的、比之天雷還要恐怖的震響。兩道不相上下的劍意和劍光衝天而起,幾乎能把天捅破。
兩人的速度都極快,不過眨眼,便是數個回合。
不知何時,天完全黑了下來。
濃厚的烏雲密布,驚雷和閃電交匯,黑壓壓的天仿佛隨時都能壓下來。
他們曾是師徒,季烆的劍術最初承襲於無瑕劍君,但他亦天賦異稟,少年時便能自創劍法,論起在劍道上的天賦並不弱於藺霜羿。
曾經,無數人誇過他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並不比藺霜羿差,他隻是輸在了時間。
一股淡淡的血氣彌漫在空氣中,以修士的嗅覺便是再淡,也不會錯過。
乘嫋臉上早已沒了笑,一雙清亮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不遠處的戰場,視線緊鎖著那道高大的紅影。冷下臉的她,顯得格外的駭人。
即便心中篤定,但人心難控,終是忍不住擔憂。
“殿下,現在叫停還來得及。”在兩人動手時,文喜便退開了。她來到乘嫋身旁,輕聲道,“季師兄修習的是歸元魔功,您定然聽說歸元魔君的大名。”
歸元魔君,那是四千年前的天下第一。
“季師兄已領悟了自己的領域,在他的領域中,他是無敵的存在。”文喜道,“無瑕劍君想要贏,除非也修出了劍域。”
而她之所以能與季烆鬥得旗鼓相當,是因她領悟了自己的領域。在一次次的被追殺中,在無盡的殺戮中,她領悟的領域強大不在季烆之下。
那股陌生的力量已漸漸被她掌控,成為供養她的養分。
說話間,季烆果然已經撐開了自己的劍域。
如文喜所說,除非比他更強,否則,在季烆的劍域中,必敗無疑。
兩劍相撞,又是一次碰撞。
咔嚓——
無瑕劍銀白漂亮的劍身上出現了一道裂痕,而斬天劍毫發無損,在劍域之中,它輸給了斬天劍。
識海中,回天珠驚呼了一聲:“遭了,藺霜羿真的要輸了!”
劍修最重要的便是劍。
劍斷了,劍修豈還能贏?
在季烆撐開的劍域中,他可以輕易要了藺霜羿的命。或許,從今日起,這世上便不會再有無瑕劍君了。
文喜輕嘆一聲,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殿下,還是——”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乘嫋卻笑了,她終於轉頭,看了文喜一眼,笑著說:“文姑娘,你知道嗎?今年是個難得太平年,百姓安居樂業,雖偶有天災,卻少有人禍,算得上是海晏河清。”
文喜怔了怔,卻無心深想這話的意思。
隻見無瑕劍在斷裂的剎那,竟化為兩把一模一樣的劍,重新落入了藺霜羿的手中。在斬天劍劈下來時,竟輕而易舉地擋住了。
雙劍?
不,是萬劍。
無瑕劍君其實早就不需要用劍了,隻要他想,世間萬物皆可化作他手中劍。他領悟的不是劍域,他的劍道,乃是一往無前的殺劍。
雙劍再次化為一劍。
藺霜羿執劍一揮。
吾劍,吾主宰。
隻要他想,風是劍,氣是劍,處處皆是劍。劍域又如何?當也已一劍破之。
轟!
斬天劍猛地斷裂成兩截,季烆被震退了數米。
他撐起的劍域,破了。
龐大又恐怖的劍氣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他洶湧壓來,朝四周快速散開,所過之處,樹倒山塌,寸草不生。
“小心!”
在劍氣逸散開來的剎那,文喜瞳孔緊縮,欲要拉著乘嫋急速朝後退,卻發現那能碾碎萬物的劍氣落在乘嫋身上,卻沒了半點戾氣,而是化作輕風細雨,仿若是一個最溫柔的輕吻。
然在戰場中,無瑕劍猶如最凌厲的閃電,直直射向季烆的眉心。
季烆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線,斷裂的斬天劍落在他的腳邊。他沒有動,而是忽然朝遠處觀戰的乘嫋看了一眼,忽而扯開唇角,啞聲道:“我沒輸。”
他挺直著背脊,硬撐著不願跪倒下去,全身的靈力洶湧翻騰,幾乎要衝破皮囊。
這是——
同歸於盡!
藺霜羿卻是不閃不避,冷笑一聲:“我現在便可以殺了你!”
話落,他非但沒躲開,竟然還欲上前。空中靈光震動,連帶著整片天地似乎也在跟著搖晃。
乘嫋終於出聲,喚了一聲:“藺霜羿!”
季烆翻湧沸騰的靈力霎時凝滯。
藺霜羿上前的動作也驀然一頓,他人停下了,無瑕劍的攻擊卻依然如雷霆一般急射而去!
“不要!”
與此同時,文喜也大喊一聲,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站在季烆面前,擋下了無瑕劍。
藺霜羿亦飛身退開,不過轉瞬,便落到了乘嫋身畔。
雖打了一場,在生死之間徘徊了一次,他身上的喜服仍然完好無損,並不顯狼狽,似乎沒有任何損傷。
隻烏黑的發有些凌亂,卻不損他半分俊美,氣勢未收,反倒更添了幾分剛硬的冷魅。
“我能殺了他的。”
他認真的看著她,漆黑的瞳眸照映出她的人影,竟顯得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相公最厲害。”
可在殺掉季烆的同時,他也會受傷,受很重的傷。
她能放任他發泄,卻絕不允許他為無關緊要的人傷害自己的身體。
乘嫋伸手拉住了男人的手,他的手果然很燙,燙得竟有些疼,但她沒有松開,輕輕晃了晃,仰頭笑著說:“相公,不打了,我們回家吧。”
“好。”
藺霜羿似乎被那句‘我相公最厲害’取悅了,周身的冷銳慢慢平和下來,薄唇微微上翹,眼角眉梢似都帶了得意,竟如少年一般,意氣風發。
他定定看著她,終是應了好,收緊掌心,把她的手掌牢牢攥在了手心。
乘嫋感受到了他掌心裡粘膩。
心頭的火一瞬間暴漲,在臨走之前,她轉身看向文喜和季烆,笑著,眼裡卻冷若寒霜道:“文姑娘,我等你的答案。這一次,希望你莫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