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嗎?】


【怎麼還沒醒?】


【……你還在嗎?】


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是貪她靈魂的惡鬼,她卻如此憂心我是否還在。


我若不在,不是更好?


原來我的損傷是曾被冥界的火焰灼燒過足足千年,那一點根源火焰至今仍包裹著我的魂體,才令我時刻有疼痛之感,不過有九轉回魂草,那點灼痛減輕了些許。


這算什麼,對我不敬天道的懲罰嗎?


我端坐於赤色與玫色交織的火焰中,甚至懶得分神去管。


從前就習慣了的事物,如今更不會去在意。


我不知被煅燒了多少,直至有一刻,我好似被什麼重重地震了震。


明曦月的內府是灼熱的,溫暖的,就像是她這個人,暴烈無常。


那熱氣忽然消散了,一陣微風拂過,就像是她,將我輕輕地送了出來。


【……在嗎?】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很虛弱。


【記得收走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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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還剩下靈魂的話。】


她出事了。


我心想。


否則以明大小姐的性格,何至於用上如此慘烈的語氣。


嗖——


身側的火焰在一瞬間暴漲,我睜開眼,看向虛空某處:「放我出去。」


無人回應。


「我再說一遍……」我唇邊的笑容逐漸消散,目光冰冷,「放、我、出、去!」


轟隆!


轟隆!


轟隆!


包裹全身的火焰被我強行震散,又被我強行糅合在一起,我難以忍受地閉上眼,用靈力尋找著這方天地的突破口,久違地感到了一絲焦躁。


明明,被囚困了數千年,我最值得被稱贊的就是耐性。


有什麼東西從靈臺中驟然碎裂,面前的黑暗如脫落的牆紙大塊大塊地脫離,我耳邊嗡鳴不斷,仿佛整個世界的意志都在與我作對。


可它憑什麼,就憑它是天道嗎?


赤色與玫色的火焰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憤怒,它們劇烈地顫抖起來,最後居然像是抵不住這鋪天蓋地的壓力,強行匯聚在一起,呈現出緩緩流動的熔巖狀,色澤也逐漸轉為刺目的金。


這朵金色的、璀璨耀目的火焰,乖順地落進了我的掌心,在我指尖跳躍,猶如美麗的精靈。


「朱雀司審判,紅蓮司輪回,你以為讓朱雀一族分出一縷南明離火,加上冥界的紅蓮業火,就能煅燒我嗎?」在這一刻,火焰帶來的灼燒感蕩然無存,我輕笑一聲,「現在,它是我的了。」


這朵由南明離火與紅蓮業火交織而成的南明業火就此認我為主,助我撕開了這方屏障。


它教我斷善惡、明是非,我卻隻想撕裂這一方規則——


它說,好。


黑暗被徹底撕裂,我伸手,穩穩扶住了明曦月垂落的劍。


這裡大約是逐仙大會的比賽場地,但不知為何,死氣沉沉,周遭被一種濃鬱的魔氣包裹著,現場隻有修真界的年輕一代。


而且這群年輕人們,有的已經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有的顯然是已經死透了,還有一些精疲力竭地臥倒在地,而一個容貌俊秀的小和尚正臉色慘白地誦念著經文,勉力支撐著一小方即將消散的金色屏障,保護著那一小群失去行動能力的人。


放眼望去,有行動能力,還能繼續戰鬥的人,居然隻剩下明曦月。


我發現這裡被設置了結界,大約外面的人,短時間內進不來。


而明曦月對面,還站著兩個黑衣人。


那兩人赫然就是……已經死透了的魏晏和明若梨。


他們正強行從一旁的人身上抽取靈力,壯大自身修為——這般行徑,一看就是入魔無疑了。


果然,天道欽點的男女主就像打不死的小強,總能一次又一次爬起來。


他們復活了,以入魔的方式。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魏晏一個雜靈根的廢人進益神速,為什麼他能在滅了明家滿門不久後飛升,又為什麼能立刻栽贓明家是「魔門」了。


因為那些證據都是現成的,因為他原本就入了魔,也因為他吸取了明家所有人的靈力。


所謂的心魔,不過是他那一身的魔氣。


所謂的破除心魔,不過是靈力滿溢後,他借助天道所賜的天雷洗淨一身魔氣,成功飛升。


好笑,真是好笑。


可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明曦月拉住了手腕。


傷痕累累的明曦月劇烈地喘著氣,勉力撐著劍,看見我的那一刻眼中浮現了一種很難形容的情緒。


隨後她垂著眼,竟像是要哭了。


「我說過,」我看向她身上那些斑駁的傷口,心中的怒意不斷上漲,卻露出了一個很淺的微笑,「有我在,無人能傷你。」


既然傷了,害我違背承諾,那就去死吧。


我依然是魂體狀態,除了她,沒人能看見我。


「你的靈魂是我的——」金色火焰寸寸裹上劍尖,我虛虛反握住明曦月的手,另一隻手搭上她的肩,領著她刺向魏晏,「想殺你,他配嗎?」


她咬牙,眼中的恨與血幾乎融為一體。


怎麼這種時候,明大小姐忽然又聰明起來了。


她大概也從這沸騰的魔氣裡,猜出了當年的真相。


「不用你的力量,」明曦月手腕輕輕一震,很是倔強地把我擋在了身後,緊握著那把充斥著殺伐之氣的劍,重重砍了下去,「我自己也可以——」


唳!


那把劍發出清脆的鳴叫,攜著足以振山撼海的力量,直衝這一方天地。


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我隻知道她大概在我沉睡的時間裡,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以凡人之軀,匹敵神明。


我看著面前的金色火焰灼燒完了所有的魔氣,明若梨和魏晏猙獰的面孔再度染上恐懼,繼而瘋狂往外逃竄,卻被那一劍重創,狠狠摔落在地。


南明業火沾染上他們的身軀,隻一絲,他們就瘋狂地慘叫了起來。


這種火焰足以撕裂天地規則,超脫六界存在,自然,也不受天道阻攔。


脫力的明曦月即將落地時,被我託了起來,她看我一眼,熟練地藏入了內府之中。


我:「明大小姐,好久不見。」


內府內的明曦月聲音悶悶的:【還以為你死了,怎麼叫都不出現。】


我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我想起我的名字了。」


【嗯?】她好像打起了一點精神。


「賀靈淵,」我垂眼,「你以後可以叫我,賀靈淵。」


(九)


逐仙大會當日,卻出現魔修入侵,險些將修真界年輕一代團滅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而那個大會魁首,一劍撕裂魔修所置陣法,親手重創魔修的明家大小姐明曦月,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她在逐仙大會一戰中,一舉突破化神境界,成為整個修真界前無古人的絕頂天才。


十八歲的化神,成了人人口中的傳奇。


此後,修真界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剿魔行動,幾乎參與過逐仙大會的門派弟子全都參與其中,魔修一時無所遁形——在這期間,眾人駭然發現,居然有不少名門正派也潛藏魔修。


例如靈雲山。


與此同時,明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資源、門徒、各門派的謝禮源源不斷,很有鼎盛之勢。


眾門派處決魏晏和明若梨的時候,我也去了。


畢竟是明家人,明家不少長老都選擇了沉默,卻無一人上前。


魏晏倒還好,明若梨卻狀若瘋癲,眼含恨意:「倘若不是你們這樣待我,我又怎麼會走上這種道路!」


我饒有興致地問:「我們怎麼待你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表面裝著有多疼愛我,在你殺了我之後,他們甚至隻罰你跪了三天藏書閣,就因為你展露了自己修煉的天賦!如此涼薄冷情的家族,我還有什麼待下去的意義!不如一起去死!」明若梨又哭又喊,引人側目。


我看著她。


她說得沒錯,在她死之後,就連一向最疼愛她的三長老,都並未對我說什麼。


「小梨,你錯了,」我耐心地解釋道,「你大概不知道,明家有一面鏡子……」


那面鏡子是明家祖上留下來的法寶,明家不知道是何用處,我卻知道。


因為我曾在冥界見過這東西——玄微鏡,觀者可通曉過去與未來。


恰恰好, 心系明若梨的明家三長老,在我催發了玄微鏡的力量後, 他第一眼看見的畫面就是——


這個被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帶著無辜的笑臉, 引著外人進入明家,然後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們屠了明家滿門。


那麼多人去看了玄微鏡, 玄微鏡展現過去的畫面, 沒有一次出錯。


明若梨停頓片刻, 隨後又像瘋了一樣大喊:「你不是明曦月!你不是明曦月!」


但沒有人聽她的話。


她和魏晏死了。


這次,有我的一縷南明業火在, 他們死得幹淨。


(十)


明曦月飛升那日,我們正在西域的沙海中,搖著駝鈴。


【靈魂給你了。】她倒是很灑脫, 【別這麼看我, 我本來就說到做到。】


我想了想:「明大小姐, 有件事, 我一直想告訴你。」


【什麼?】


「其實我剛入你身體時, 你就晉升了金丹……那不是我的力量。」我輕聲細語道, 「那隻是因為我的存在迷惑了天道,它無法阻礙你前行, 於是你的修為一朝暴漲,到了你該有的水平。」


她愣愣地看著我。


「他們都叫你天才, 」我微笑著說, 「你原本便是天才。」


她半晌沒說話, 眼眶卻又紅了。


我站起身:「走累了,你來掌握身體吧。」


【……哦……等下……】她反應過來,【我的靈魂。】


「嗯?可我答應你的事還沒做完。」


【什麼事?】


「魏晏和明若梨啊,畢竟是男女主, 說不定哪日又死而復生了,」我眉眼彎彎,「我原也是個信守承諾的惡鬼。」


【你不是告訴我,他們被你這個火纏上,死得不能再死了嗎?】


「這是南明業火告訴我的,」我在她內府裡看著大漠落日,聲音含笑, 「但它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畢竟,它還說我能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明曦月一下就坐正了, 【真的假的?怎麼重塑?】


「它是告訴了我方法, 可惜, 我隻是魂體,實在有些無能為力。」我輕聲說。


【我可以幫你啊!】她說完這句話, 又卡了下殼,【當然, 幫你隻是因為我闲著無聊, 沒別的意思, 你可別多想……】


我從善如流:「那就拜託明大小姐幫我了。」


【那靈魂的事……算了,等我幫你重塑完。】


這就是這本修仙甜文裡的男主,在日後會如天降紫微星崛起,成為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的靈霄仙君。


「-一」【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你上次說想看北燕的雪,你現在還想看嗎?】


「好啊。」


【賀靈淵, 你怎麼什麼事都說好啊?】


「你猜呢?」


【我才不猜!!!】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一個少女騎著駱駝,身後坐著一個隻有她能看見的惡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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