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的壽禮是一幅字,心裡本能地就是一跳,想到了我的本命「福」。
打眼看到背面透出來的墨跡,應該是四個字,又放下了心。
不是那個字就好,不是就好。
小太子奶聲奶氣地說:「兒臣恭賀父皇逢兇化吉,壽與天齊。」
我龍心大悅,朝太傅贊許地看了一眼。
他是太子的老師,小太子能寫出這份壽禮,太傅功不可沒。
太傅捋著胡須,矜持地往左右點頭,接受著眾人的豔羨。
我高高興興地把紙張展開。
紙上歪歪扭扭的八個字映入眼簾,我腦子就蒙了:
「逢胸化吉,獸與天基。」
這尼瑪什麼虎狼之詞?!
我「啪」一下將這張紙給按住了。
旁邊的小狐狸沒有看清楚上面寫的什麼,還疑惑地伸過頭看向我:「怎麼,哈兒寫得不好嗎?」
哈兒是小狐狸給兒子起的小名,我每每都在懷疑她是在與我互相傷害,但我沒有證據。
我看了看小太子,又轉頭看了看和小哈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哈兒他娘,默默地把那卷紙推給了她。
孩子是兩個人生的,你是他娘,你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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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展開看了。
然後,不出我意料之外,她也是瞬間瞪圓了眼珠子,長長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於是我圓滿了。
很好,不是我一個人受暴擊了。
底下的議論聲都小了,明眼人都看出這壽禮有問題了,但都聰明地沒有吭聲。
偏偏還是有那瞎了眼的大臣,還在拼命地拍馬屁:「皇上能否讓臣等也瞻仰瞻仰小太子的墨寶?」
我怒。
這他媽能讓他們瞻仰嗎?還不如讓他們直接瞻仰我的遺容!
我狠狠瞪了太傅一眼。
朕把兒子交給他,他都給朕教了些啥出來?!
這個賬,下來再跟他算!
太傅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
我收回殺氣,看向還仰著小腦袋等表揚的兒子,在心裡默念了三遍:這是親生的。
努力平了平氣,壓下了心頭翻湧上來的那口老血,對他揚起了親切的微笑。
小屁孩兒臉龐圓嘟嘟,飽滿又粉嫩,那雙大眼睛像小黑葡萄似的水靈靈,像我旁邊的小狐狸一樣靈動可愛。
這是我和小狐狸愛的結晶,我不能嚇著他。
他才開蒙,不能打擊他的學習熱情。
於是隻能言不由衷地誇他:「很好!父皇很喜歡ẗů⁰。」
兒子得了我的贊許,笑得別提多高興了。
我無奈跟著他笑,好吧,隻要你高興就好。
想著這件事趕緊讓它翻篇吧,誰料他緊接著給我甩了一句話出來:
「父皇喜歡我的兇嗎?」
一句話驚天地泣鬼神,話音剛落,我就清清楚楚聽見滿場猛烈吸氣的聲音。
尼瑪!
喜歡他的……
他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是想要諸位大臣當場瞻仰我的遺容啊!
白發蒼蒼的老御史周大人顫顫巍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帶著一臉悲壯,憤怒地指責我:
「皇上,太子殿下還隻是一個孩子啊!您您……禽獸不如啊!」
得,這誤會可大發了。
沒奈何,為了不背一個禽獸罪名,我隻好把那一篇本來不想展示出來的字展示給大殿裡的所有人看。
眾大臣表情七彩斑斓,好看得很。
周大人「這這這……」了半天,換了一種語氣說道:「皇上,殿下他還隻是個孩子……」
那孩子還在執拗地問:「父皇,你喜歡我的兇嗎?」
我重重咳了一聲,隻好讓底下人搬了筆墨紙砚上來,現場寫了一個「兇」字。
告訴兒子這個字才是正確的。
小家伙撲țùₛ閃著濃密的長睫毛,一臉天真:「我知道啊,父皇,我知道是這個字。」
「那你為什麼要寫成這個?」我語氣溫柔了很多。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從抓狂的狀態裡平復下來,腦筋也清醒了,開始思考起剛剛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兇和胸,明顯前者要好寫得多。
小太子剛剛才啟蒙,才在學寫字,他為什麼要放著筆畫少的字不寫,偏偏要寫一個筆畫更多的字呢?
這不合常理啊,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緣故呢?
小家伙笑得眉眼彎彎,眼睛裡是溫柔和快樂的光芒。
他拿小手指著那個月字旁說道:「太傅說這個兇字不好,兒臣就想著不能把這個兇給父皇和母後。
「所以這個月就是我啊,是兒臣啊,兒臣替父皇母後擋兇!」
他童言稚語奶腔奶調,卻說得滿場寂靜,偌大的大殿,好半天沒有半點聲音。
ŧṻ²我簡直不能相信我自己的耳朵。
聲音艱澀地問他:「你是這麼想的?」
他重重地一點頭,神色無比地堅定和果敢:「我是太子,是大孩子了,我要保護父皇和母後。」
他又指著「胸」字的其他筆畫說道:「我還要把兇關起來,這樣就更安全了啊。」
他說著,有些小羞澀,縮起了小脖子格格地笑了起來。
整個大殿充斥著孩童稚嫩純真的笑聲。
我實在是忍不住,伸手把他緊緊地擁入懷裡。
我的兒子,我的寶貝,父皇何其有幸能擁有你!
小狐狸也到我們父子身邊,我把她也一起抱住了。
一家三口緊緊相擁,淚雨滂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認親大會。
剛剛還差點撞牆證道的太傅大人,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這一哭飽含了多少說不出的委屈心酸,也飽含了多少感動和欣慰。
他抽抽搭搭道:「臣決定了,臣就是不要俸祿,也要教授太子殿下!」
旁邊一個大臣也在哽咽著抹眼淚:「臣願意倒貼……」
御史周大人抖著唇反反復復隻念叨那一句:「他還是個孩子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是啊,他怎麼可以這麼懂事,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我暗暗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他們母子倆,讓他們成為這世界最快樂的人!
番外篇 : 情敵來了
司徒月這臭小子在我生辰宴上一舉成名,滿天下都知道本朝太子純孝之心感天動地,這麼小就知道以胸擋兇保護父母。
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就是這大孝子,他居然給我帶了一個情敵回來!
我特麼……
事情是這樣的:
我是一幅字,天生就帶著墨香,司徒月繼承了我的血脈,就於讀書上面極有天賦。
到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太傅就表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給小太子的了,建議放他出去歷練。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嘛。
我們也覺得他老是關在宮中不好,想放他出去。
但孩子太小,走太遠我們也不放心,便採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讓他隱藏身份去城中最大的學堂萬松學院讀書,以結交朋友增長見聞。
司徒月把這當Ṱū́₉成新遊戲,玩得很開心。
小狐狸也很開心,隔三差五地扮成普通家長去接兒子,母子倆都興高採烈。
她們高興,當然我也開心。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司徒月就開始給他娘帶小禮物回來了。
不是鳳祥記的糕點就是御花堂的小珠花,反正就是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小玩意兒。
小狐狸就喜滋滋地每天等著收兒子的禮物。
可我慢慢覺察出了不對勁。
這些禮物總是月初的禮物要貴重些,到了月底禮物就要廉價一點。
到了月末,就是什麼路邊的花兒啊貝殼啊,還有手工做的小風箏小燈籠什麼的,都是不花錢的禮物了。
這明顯是生活費逐漸見底了啊。
直到有一天,我在這堆禮物裡發現一方手絹,上面居然題著詩:
「一方素帕寄心知,橫也絲來豎也絲!」
我才確認,禮物絕對不是兒子送的!
我冷笑,慢慢把這方帕子捏成了渣渣。
好啊!
好極了,朕倒是要瞧瞧,誰這麼大膽子,撬牆腳都撬到朕這兒來了!
就把司徒月揪過來問:「你老實交代,這些東西都是誰託你轉交你母後的?」
「啊?!」
我看到兩臉震驚。
小狐狸震驚之後轉成了好奇和期待——
好得很!她居然還想知道那人是誰……
而司徒月震驚之後開始躲閃,問我:「父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冷笑不答。
這小子挺奸詐,打著兩頭瞞的主意,拿別人的東西做他的孝心!
很好!這筆賬回頭再跟他算。
然後這死小子居然替那人求情:「他……他叫林逸軒,是我的同桌。他見了母後一面之後就天天纏著我。
「兒臣想著這是他心甘情願送的,兒臣又沒有強迫他,禮物嘛不收白不收,所以就……」
我被他氣得腦殼發暈。
你他媽一國太子,居然幹得出這種事兒來!
「你沒說那是你母親?她是你娘!不是你姐!」
司徒月梗著脖子:「我說了!我說了這是我母親啊,可他說他不在乎。」
我:「……!」
神他媽的不在乎。
一氣之下,我把這大孝子撵去跪太廟了。
至於那罪魁禍首……我獰笑著走向了她。
我看著眼前的小狐狸。
褒姒、蘇妲己之流隻有一根美人骨就足以名動天下,更何況小狐狸身上有八條尾巴!
她相貌之盛自然不用說,又被我養得嬌憨靈動,跟個豆蔻少女沒有區別。
所以才讓那姓林的即使知道她已經為人母還是為她傾倒!
小狐狸看我咬牙切齒殺氣畢露,身上毛都炸起來了:「夫、夫君,你要做什麼?」
我一步一步逼向她,陰森森龇牙:「朕要做什麼,你說呢?
「朕要剃光你的頭發!塗黑你的臉!給你拿麻袋做衣服,把你弄得奇醜無比,看你還怎麼出去給朕招蜂惹蝶!」
小狐狸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我把她抓了回來摁到床上:「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
我自然不可能像我說的那樣對待小狐狸。
我喜歡她,當然就要尊重她,她穿什麼戴什麼都不會幹涉。
我隻想她開心快樂, 沒有想過禁錮她。
所以我說著最狠的話,卻也隻能在床上欺負欺負她而已。
我把小狐狸累到起不來床,第二天送兒子上學的這種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我這個父親肩上,
也見到了那個叫林逸軒的少年。
嗬, 還是個鴨公嗓,就學人家插足家庭了!
不得了啊!
我非常豁達大度, 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把他拍得差點摔倒。
極其親切地對他道謝:「謝謝你送我ṭü₈娘子的那些禮物,她都很喜歡。」
司徒月那臭小子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極其沒有義氣地把林逸軒丟給了我。
林逸軒想跑又不敢, 在我手掌底下僵硬得像塊木頭:「叔叔,我……」
「哦,沒關系, 少年慕艾嘛, 正常。叔叔肚量大得很,不會跟你計較的。」
「不但不計較, 叔叔倒還有件事想拜託你。」
那小子哭喪著臉, 在我手掌底下開始抖,抖得我都覺得他有些可憐。
我還得安慰他:「哎, 你別緊張啊,是這樣, 叔叔呢工作忙,沒有多少時間給我家娘子挑禮物。
「我看你做事很用心,所以這件事兒還得拜託你。
「我家娘子喜歡吃燒雞,我也不知道京城哪家的燒雞更好, 所以找Ŧù₊好吃的燒雞店這件事兒恐怕得拜託給你了。」
我又加大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資鼓勵。
十天後, 我拿到了一份京城最為詳盡的燒雞店攻略。
圖冊中詳盡地記載了京城所有賣燒雞的店鋪。
詳細到每家店鋪原材料的採購供應、是哪個主廚操刀、從業多少年、回頭客多少……等等, 都有詳細的記載, 還有試吃體驗。
為了確保攻略的客觀性, 林逸軒那人才還帶了好些人去吃, 綜合所有人的意見來做評判。
可以說相當用心了。
我極其滿意,某日沐休便帶著小狐狸和司徒月興衝衝地出宮, 去了他最推薦的那家燒雞鋪吃燒雞去。
一家子吃得滿意而歸。
吃飽喝足,想想這是誰推薦的,小狐狸自覺理虧, 都不用說,就自己乖乖地上床等我了,
而且她在床榻間非常地積極主動, 我就更滿意了。
這頓宵夜也吃得很可口。
於是第二天看到林逸軒,我就告訴他:「司徒月的娘想吃松鼠桂魚了。」
林逸軒抖著唇,機械地點頭答應了。
我目送他一步一步挪進學堂的背影, 心情真是一片晴朗。
小狐狸曾經問過我,如果她紅杏出牆,我會怎麼辦。
現在我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就這麼辦!
她若出一寸, 我挪牆一尺;她敢出一尺,我挪牆一丈!
小狐狸隻能是我一個人的,誰來都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