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扯了扯唇,像是自嘲地笑了笑。
我搖了搖頭,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還是說:「已經放下了。」
話才出口,師兄看著我身後愣了愣。
「顧總。」
身後,寒風中夾著一個冷涼的聲音落了過來。
「已經放下了?」
「是嗎?」
15
昏黃的路燈下,隻留了兩個拉長的身影交織在一處。
許久的沉默,面對著面。
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言語。
師兄剛才隻留了句「等你的答復」,就先走了。
留下顧淮昱站在我對面,目光一動不動凝在我身上。
寒風吹得我耳朵都有點疼,半晌,我終於轉過了身要上樓。
「程真真。」
低沉的聲音鑽入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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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寒風吹過,吹落了樹葉,從樓下的車旁飄過。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溫熱的懷抱從身後裹住了我。
「不要丟掉我,好不好。」
溫暖的室內,有個人擺著大長腿大剌剌地坐在我家沙發上,冷風吹得他鼻梁都有點紅。
我給他扔了個暖水袋。
「空調壞了,湊合湊合。」
「寶貝還是心疼我?」顧淮昱接了過去,看著我眸中全是笑。
我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非要湊上來,要不是他不要臉地去敲許阿姨家的門,我會讓他進?
況且,鬼都知道,整棟樓除了我家和許阿姨家,全是他的了。
「顧淮昱你是不是有病。」
「是,病了半年了。」他凝著我,眸色忽然認真地沉了起來。
帶了幾分委屈。
「……」
那天之後,我和他都再沒什麼接觸。
關於他的消息,我也都會自動封閉起來,選擇不接收。
現在這麼久不見,這人除了頭發長了些,好像沒什麼變化。
當然,也可能,早就千變萬化。
「明天就是除夕了,待完今晚,你就回去吧。」
我涼涼地落下了一句話,就回了自己房間。
一晚上,客廳裡的人都出奇地安分。
我沒聽到動靜,往下看了眼,他那輛顯眼的車還在。
終究是沒忍住,拿了床剛洗的被子出去給他蓋。
京市到這裡,得開幾個小時的車。
還是晚上。
他大概是真累了。
一米八幾的男人,就這麼縮在沙發上,看著還怪可憐的。
我湊近了些,輕手輕腳幫他蓋上被子。
下一瞬,這人羽扇一樣的睫毛忽然動了動。
我嚇壞了,趕緊起身。
看到他隻是輕喃了聲,並沒醒過來。
才深深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我依舊睡到暖陽從窗外照進來才起,才驚覺家裡還有另一個男人。
出了臥室,人不在了。
對面的門卻敞開著。
半晌,許阿姨笑眯眯地把人送了出來。
「真真這麼多年一個人是不容易,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她啊。」
而這個一米八幾的男人,手裡還端了一份昨晚許阿姨剛做的粽子,回頭看見我,似笑非笑。
我:?
顧淮昱進了我家門,十分自然地把門給關上了。
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顧淮昱,你是要結婚的男人了。」我低下聲,提醒他。
「是。」他一點沒否認。
我暗咬了一下唇,還好昨晚沒發生什麼。
「那又怎樣?」顧淮昱掀起那雙桃花眼,看著我。
唇角的弧度意味不明:「程小姐是不是後悔了?昨晚關心了一個有婦之夫。」
「接下來,是不是該趕我走了?」他的語氣,倒像是多了幾分控訴的意味。
我動了動唇,凝視著他。
「沒後悔。」
不過。
「不過,你是該走了。」
既然如此,就體面些。
分開就分開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在他的堅持下,晚上我和他吃完了最後一頓飯,就把他送出了樓道。
傍晚七點,天邊最後一抹光已經暗下來了,路燈亮起。
今天是除夕,周圍的樓層都很喧鬧。
「程真真,這就是你的決定了嗎?」
我捏緊了手邊的衣角。
不然呢?
他要我死乞白賴地待在他身邊,繼續當他的寵物嗎?
下一瞬,樓道的燈不知道怎麼忽然全黑了,許阿姨家傳出了幾聲驚呼。
我一驚。
一隻大手忽然把我撈了過去,身形高大的男人,就把我抵在樓道的牆上。
幾乎是染了烈焰的吻落了下來。
許久。
「程真真,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在等我能放下你。」
「可是,我做不到。」
「你就做到了嗎?」
「你真的就能做到了嗎?」
我的眸中蓄滿了淚花,他看不見。
燈光在此刻忽然又亮起,大概是樓裡線路太老,被風吹就斷路了。
他看見了我通紅的眼廓,一雙如墨的眼睛裡,帶了些光,映滿了我的身影。
「還是在意的,對嗎?」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凝視著他的臉,沒有回答。
眼淚從眼角落了出來。
腰上多了一隻熟悉的大手,將我摟住,顧淮昱忽然俯下了身。
我淚也滴了下去,聲音幾乎無法連貫。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
「顧淮昱……」
「忘掉你……我真的做不到。」
16
顧淮昱連夜載著我回了京市,他非要說,和我的第四個春節。
也要在御名苑過。
我:「……」
我拗不過他,更何況,這半年,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在想他。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
可是,那些過往,一到身旁無人的時候,就像影幕一樣,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從我腦海中劃過。
怎麼都忘不掉。
怎麼都忘不掉……
進了屋子,半年積攢在深處的情緒,像是都忽然崩塌,在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我就潰不成軍了。
親了一半,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人。
「蘇芸——」提到了這個名字,「她——」
「是要結婚了。」
我:!
我還以為他已經解決了。
我立刻抵著他胸膛推了一把,這人卻紋絲不動。
「現在先忘了她,好不好?」
顧淮昱幾乎一腳被我踹下了床,我用盡了我畢生的詞匯,罵了過去。
男人似乎真摔著了,輕「嘶」了一聲,站起身,不由分說就覆了下來。
我力氣哪裡有他大,隻能狠狠咬他胳膊。
顧淮昱氣笑了,卻絲毫不見疼,他一用力我就咬得牙疼。
「就會這兩個詞了是不是?」
他捏了捏我的鼻尖。
「程真真,我這幾年,什麼時候委屈過你?」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讓你當我的三?」
我偏過了頭,一時竟無言語可反駁。
「蘇芸是要結婚。」
「但是和你小叔,懂?」他又湊下來,控訴一樣地盯著我。
「什麼我小叔?」我輕喃了一聲。
「我小叔不是你小叔?」
這次,我禁不住偏過頭笑了。
「是誰說的放下了,嗯?」
「是誰這麼沒有良心?」
「被狗吃了。」
「小壞蛋。」怎麼還罵我了?
「那怎麼辦。」我抬眸看著他,眉眼卻彎彎的。
「怎麼辦。討回來。」
……
天快亮了,我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又是天黑。
真是要命。
我才知道,是他小叔要和蘇芸結婚了,也就是,那天要挖我的那個帥男人。
「帥男人?」顧淮昱的眼睛裡都是危險的氣息。
「挺帥的。」我铤而走險,說完就惜命地補了句,「不過沒你帥。」
顧淮昱這才算滿意。
這半年來,其實他一直在為了聯姻的事折騰。
一個月前,他小叔和蘇芸兩個人終於訂婚了,而這半年,我卻對他的消息一點不聞不問,完全屏蔽。
顧淮昱差點氣死了。
「你是真沒心啊, 程真真。」
「我以為你要結婚了嘛。」我也委屈。
男人卻忽然勾了勾唇。
「也不是不行。」
「如果寶貝願意的話。」
「鬼要嫁給你啊。」
他忽然就湊到了我懷裡,聲音聽起來委屈死了:「真不打算給我個名分了?」
「無名無分地睡了我那麼久。」
「林宇卿都看不過去了。」
我勾了勾唇。
「那要……看你表現了。」
17
蘇芸婚禮那天, 我也到場了。
顧淮昱的父親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男人,近五十歲了,依舊保養得極好, 他夫人,顧淮昱的媽媽更甚。
我站在顧淮昱邊上,有些緊張。
他媽媽卻看著我就笑了。
「你就是這小子惦記了幾年的姑娘?」
我:「?」
原來,他已經和家裡人提過我了。
顧淮昱絲毫不避諱, 當著眾人的面就摟過我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跑不掉啦。」
「……」
「你幼不幼稚。」到了後花園沒人的地方, 我禁不住戳了他一下。
又莫名地想到了他當真買下了那棟老樓。
「我管它幼不幼稚, 隻要關於你的,我都想要。」
男人幾乎黏在了我身上,沒有人,他就更放肆地纏著我的耳鬂。
「把它買下來, 我們一天一間,如何?」
!
我拍了他一下, 這個人還能不能有正經的。
他就一臉無辜,說遇到了寶貝, 就很難正經了, 怎麼辦?
我吸了一口氣, 不想理他了。
許久,我腦袋抵他肩上。
「顧淮昱, 你是不是早就見過我了?」
「是啊,好多好多年了……」
番外:
1
我才知道, 原來我小時候救過顧淮昱。
那時候剛上初中,大概十二歲。
課本第一課,就是關於見義勇為的。
當天回家就給我遇上了。
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在水裡掙扎著。
我想到沒想就跳了進去, 把他撈到了岸上。
人工呼吸我不會做,就按照爸爸教的按壓他的胸膛。
他突出了好多水來,終於醒了。
他皮膚好白,長得真好看。
不過我也沒多在意,因為沒多久,就有兩個穿著華貴的人過來抱走他了。
我也悄悄溜走了。
老師說, 做好事要不留姓名。
「可是這麼多年了,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而我本身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但你要讓我知三當三,這錢我可拿不痛快。
「再如」「還有, 你的校牌上,寫著程真真。」
「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認出來了。」
和他的相識,是我參加秋天的校招,高大的梧桐樹下,我不小心摔倒, 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身後扶住了我。
簡歷掉在地上, 他幫我撿了起來。
「程真真。」
他念著我的名字。
從那天起,我和他便重新認識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他湊了下來,堪堪吻住我的發:「因為這樣,才能一直擁有你。」
想像一隻金絲雀一樣, 禁錮著你,你就不會跑。
如果有一天就要守不住了,那我就會換一種方式。
再次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