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講的好!」
「講得太好了!」
寧才人講完,臺下叫好聲接連起伏。
我迷茫地看著周圍這些人,在這個朝代,她們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女人,如今一個個都喜笑顏開,不停叫好。
莫不是,她們瘋了?
她們不是同裴臨那個殺穿越者如麻的人一樣,一向最痛恨穿越者的到來?
寧才人所言之語又如此放肆,她們怎麼會笑得如此開懷?
等這一講堂結束後,一向跋扈囂張的貴妃看向已經走遠的寧才人,對我等說:「寧才人好才氣,比京城的說書先生講的都好,這些故事還都是最新奇的。」
一旁一個貴婦也隨之應和:「是啊是啊,從前我隻是聽夫君說這寧才人會講些故事,如今看來不是單單會講,而是很會講,十分會講。」
皇後也贊賞不斷:「是啊,寧才人的故事,可比那些請進宮裡面的先生,講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故事好多了。」
感情,這些後宮妃嫔都把寧才人當成了宮裡面的新型物種——說書先生兼搞笑使者。
這寧才人算是開闢了一種新型的故事形式,讓宮裡面的娘娘得了樂趣。
她的那些不在調上的曲子,也算是讓宮裡面娘娘看到了新型的表演。
怪不得,連貴妃都不故意與她為難。
那聖上和裴臨這種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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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不怕寧才人的這些傳奇故事,讓我們這些女子起了要顛覆這個王朝的心思?
裴臨來宮裡接我時問我:「寧才人的故事好聽嗎?」
我想著宮裡面娘娘和貴婦們的反應,點了點頭。
裴臨也點頭:「這種故事宮裡面的娘娘們都愛聽,王妃也喜歡那就太好了。不然本王總是沒時間陪王妃,總是要為王妃尋些樂趣才是。」
原來,裴臨不殺她,是希望她能帶給他的「王妃」快樂。
這就說得通為何裴臨不動手殺她了。
「我母妃從前在宮裡面總是說宮裡面冷清孤苦,若是當時能有這樣一個新奇的人陪她就好了。」裴臨目露回憶之色。
是啊,那些嫁給皇家的女子,真正能盛寵不衰的能有幾人?
就連貴妃不也是隔三差五的被新人搶了風頭。
後宮的女子,多數時間都是冷冷清清,富足又悽慘的過完一生才是她們的常態。
她們一直捧著寧才人的場,又何嘗不是在為自己冷清生活中,忽然多出的一分色彩而喝彩。
裴臨繼續自言自語:「這種故事本王也曾聽皇兄講過,確實奇幻。」
聽到「奇幻」二字時,我頓時恍然。
寧才人那些不合規矩的故事,既像那話本中擁有擁抱愛情的故事,也像現代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
這樣的故事,不論放在哪個年代,人們都知道這隻是故事。
人人幾乎都聽個樂呵,又有誰會去爭相效仿呢?
倒是之前的我,想多了。
我得出一個結論:一個對這地方沒有危害的穿越者是能活下去的!
我想,寧才人這個莽撞的穿越者,算是誤打誤撞的選擇了活路,這次她該是能好好的在這裡活下去了。
但寧才人還是死了,還是我所知道的穿越者中死的最慘的一個。
她和聖上說她想出宮,說她想出宮給宮外的平常女子們開講堂。
聖上聞言即刻下令將她亂棍打死。
寧才人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一直由著她放縱的聖上會忽然殺了她。
我也同樣不懂。
她已經放肆這麼多次了,怎麼就不能容她再放肆這一次。
直到裴臨說:「宮裡面不缺錢養個稀罕的說書先生,可她竟然想出宮。一旦萌生了這個想法,這些穿越者有的是方法可以出宮,萬一她出了宮,到時候去宮外亂說些什麼,有辱皇家威嚴。」
聽完,我才明了,在階級分層如此巨大的朝代,皇家威嚴絕不可侵犯。
她若出了宮亂言她的話語,世人如此看她是不要緊的。
關鍵是她身為才人,多少代表了「皇」這一字。
這真算是個自己毀了自己的穿越者。
除了不佔他人名聲、不誤導孩童、不視人命如草芥外這些關乎尋常百姓的事情,皇家的威嚴也同樣不可侵犯。
這裡,究竟還有多少條能讓穿越者死的規則?
6
不久,裴臨的王府上也出現了穿越者。
這個穿越者和之前所有的穿越者都不一樣的是:他救了裴臨的命。
這個穿越者是個小廝。
許是他也在穿越而來的時候見到了什麼,他和我一樣刻意隱藏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但我還是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往常再裝的怎麼像,私下裡有些口頭禪他卻是沒忍住,我偶然間聽到他說了一句:「我靠。」
這句話,是我聽到他說過的最有底氣,也最字正腔圓的一句話,而且他一連說了三句。
我確信我沒有聽錯。
不得不說,有些口頭禪真的是會深入人心。
這時的我,萬分慶幸自己是個啞巴王妃。
自然,同為穿越者的我,也沒有揭發他的心思。
如果他能憑借自己,好好活完這一生,也是他自己的能耐。
但是,他還是超乎了我對他本本分分老老實實,隻想裝扮好一個合格小廝的印象。
我和裴臨出遊時,裴臨路上遇襲,他竟然主動替裴臨擋了一劍。
舍己為人的人,在哪個時代都是會令人觸動的存在。
貴為齊王的裴臨也不例外:「你護主有功,本王可許你個大好前程,本王有意舉薦你為皇兄身邊的御前侍衛,從此你不再是齊王府的小廝,而是一個有官職的體面人。」
面對如此大好的前程,那小廝卻選擇了拒絕:「王爺大恩小的心領,小的並不想做什麼御前侍衛,希望王爺能給小的足夠的銀錢,小的想出去做一番事業,當一個商賈。」
聽到商賈二字,我心中暗罵了一句:愚蠢。
「重農抑商」幾乎是舊時代每個王朝都會有的制度。
在這個朝代,重農抑商的現象更是嚴重。
除了穿越者,誰願意放棄大好的「國家編制」飯碗,而去選一個注定被打壓抑制的商業,去當一個什麼看似快活的商賈之人。
「本王允了。」裴臨倒是沒有多猶豫,面上也是不露分毫吃驚之色。
裴臨一向細致,他一定是看出來了這個穿越者。
穿越者在他眼中本是個定時炸彈,這一次他卻饒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或許他不是一個真正對穿越者嗜殺成性的人。
聖上之前同嚴將軍所說的禮儀之邦,由裴臨此舉或許也可窺知一二。
裴臨知恩圖報,這可能就是我日後活命的突破口。
那個小廝確實在經商之道天賦不小,作為穿越者的他,非常熟稔的把「拉人砍一刀」、「送貨上門」、「滿額減免」等經營方式融入到了自己的店鋪中。
他又教伙計們練習「口播」,讓伙計們盡可能的做到最好的服務。
他不僅教伙計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也教他們該如何應對客人的刁難。
一時之間,他的店鋪成為了京城中最火熱的鋪面。
賈老板的名聲逐漸火遍整個京城。
他也是個懂得做事的,生意起來後便給裴臨送來千兩雪花銀,說是要感激裴臨的栽培之恩。
裴臨沒有收,隻是託人轉告他,讓他不忘自己的本分,不忘家國的根本。
賈老板聽了裴臨的話,也算是恪守本分,所有的貨品沒有粗制濫造,價格也算是擺在明面上,可謂童叟無欺。
僅僅三月,賈老板就開了幾間分鋪。
如此下去,不出三年,他便可以富可敵國。
但賈老板將很多的錢財都捐贈了出去,有的錢用來建立了書院,有的錢用來賑濟了災禍。
這次,他如此規矩,又心懷大義,還對裴臨有恩,總該能享受他自己的餘生了吧。
可就是這樣一個難能可貴,心懷大善的商賈之才,裴臨卻讓他住進了大牢。
「你做的沒有錯,可是你有罪。」這是裴臨在抓住他時對他說的。
賈老板是最不甘心的一個穿越者:「小的不懂,小的一心向善,既沒有借別人的名聲,也沒有做出什麼逾矩之事,怎麼王爺就容不得我?」
裴臨下馬,耐心同他解釋道:「因為,商人不該做的如此好。」
裴臨繼續說:「這裡不是你們那裡,這裡的人食不飽腹,衣不避寒。百姓勞作一生隻求溫飽,而我們這些皇族便是吃他們的糧,護他們的平安,也應護住他們的勞動。但是商人不一樣,商人獲利太容易了。」
裴臨說完,便又上了馬:「賈老板,本王曾託人傳話給你,要你本分不忘家國,你至今也沒有明白這本分是什麼。」
正在馬車裡的我思索這本分究竟是什麼時,賈老板露出恍然之色:「我懂了,是我的生意太好了,讓好多百姓都爭相來我這裡當伙計,為此耽擱了不少農耕。若我生意再好下去,隻會耽擱更多的農事。」
轉過身的裴臨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但我想他的回答算是默認了賈老板的理解。
看了那麼多穿越小說的我好像早就忘了,商業的過度發展會抑制農業的發展。
「重農抑商」或許不是一個時代的迂腐,而是一個時代的無奈。
把賈老板關進牢房後,裴臨下令讓獄卒不要多加為難。
回府後,裴臨獨自一個人喝酒喝了好久。
喝醉了的他,對著無人處的空氣呢喃不停:「你說,我做的對嗎?你說,我做的好嗎?」
裴臨那落寞的身影,讓我看了都覺得心疼。
裴臨似轉頭看了我的身影,眼睛一下紅了:「王妃,你什麼時候能陪本王說說話啊。」
我猛地退後一步,剛才的心疼頓時全都化作恐懼。
當個啞巴王妃挺好的,我不想開口說話。
天天看著穿越者不是死就是下獄的,就算病好了,我又怎麼敢開口陪他說話。
7
在穿越來一年後,在看了無數個穿越者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是死就是傷之後。
我愈發好奇,這個時代究竟,有沒有哪個穿越者真正能做到明哲保身。
直到聽宮裡面的娘娘們講起先皇後。
我隱隱感覺,她應該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在所有人的口中,先皇後一個很好的人。
她對每一個宮妃都好極了,她記得每個宮妃的生辰,也記得她們每個人的喜好。
她談論的事情也從不涉政,隻規矩的當著所有人的解語花。
無論怎麼看,她都該是一個古代的合格至極的皇後。
可我從她們的講述中發現了一個疑點。
先皇後自從有一日醒來之後,便逐漸疏遠了聖上。
雖然是逐漸疏遠,可是怎麼會做了一個夢就不再愛一個人了。
除非,她已經不再是她。
我想,我隻要學著先皇後好好偽裝好自己便好了。
卻沒想到,終是有人把這亂水潑到了我身上。
8
有一個穿越者在即將被裴臨一劍封喉時,大喊了一句:「明明齊王妃也是個穿越者,你為什麼不殺了她!」
裴臨神色一變,他喊了一句:「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