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臨舟默了一瞬,顯然是沒想到我能這樣說。


我隻看見他有些鬱悶地轉過身,拖著那高大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十


由於第二天就開學了,我就順帶蹭著許臨舟的車去了學校。


同事一看我和許臨舟一起過來,立即就問我倆是不是談戀愛了。


許臨舟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臉上竟然還泛起來紅,欲蓋彌彰地望了我一眼,才故作鎮定地衝同事點點頭,「唐教授,早啊。」


我跟著說,「早啊早啊。」


既然和許院長無緣,我還是決定繼續和許院長保持安全距離,免得讓他們八卦。


許院長還有別的事情,隻有唐老師和我一起往教輔室走。


她賊兮兮地問我,「你們怎麼一起來的,你們不會同居了吧?」


「別瞎說,順路嘛。」


由於我是這一群老學究當中最年輕的一位,她們成天到晚最愛的事情就是八卦我的人生大事。


為了不讓他們繼續八卦下去,我還是決定迅速撤離戰場。


但可惜,臨到下班的時候,許院長竟然出現在教輔室的門口。


他巡視了一圈,才問道,「稚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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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一圈老教授打趣道,「喲,一個暑假就喊人家稚魚了?臨舟,你這小子進展挺快啊?」


好家伙,感情全世界都知道許臨舟喜歡我?


我們不該是勁敵嗎?不該是死對頭嗎?


許臨舟腼腆地笑笑,「還沒有呢.....稚魚呢?她不在這裡嗎?」


我在他背後吭了一聲,「在你後面呢。」


滿堂大笑,他俊臉迅速漲紅,才略帶惱怒地往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學究瞪了一眼。


他來是想帶我去吃飯,但我不想和他深交,所以就拒絕了。


「沒空,還有學術報告要做。」


出於江稚魚的身份,我在老宅確確實實的研究了兩月的文物,也不算浪費時間。這會兒開學了,就得正兒八經的上班寫報告了。


但許院長顯然是屬於越挫越勇的人物,這次拒絕了,下次還來。


他是真的很有錢,我不去吃飯,他就讓大家一起去聚餐,這下我確實是找不到借口缺席了。


唐教授問我,「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我搖搖頭,「也不算是,主要是我們身份不一樣。」


說這話的時候,我不知道許院長就在我背後坐著,自然也不知道許院長聽見了我這句話。


唐教授點點頭,「是不是因為貧富差距?」


我當然不能說人妖殊途,隻能含淚點了點頭,順帶吃了塊小蛋糕,感慨道,「差距確實有點大啊!」


「........」


唐教授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遂任重道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許臨舟的錢配得上你的價值,你別自卑。」


我狀若含淚吃蛋糕——


自卑?要不是變賣文物犯法,我指定比許臨舟有錢!


 


*十一


那天晚上聚會之後,許臨舟很少再在人前展示他的財氣了。


當然,他的財氣更多不是他故意展示出來,而是他渾然天成的東西。


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哪怕是我義正詞嚴地拒絕過他,他隻是減少出現在我跟前的次數,但出差回來還是會給我帶小禮物。


許院長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因為太有錢而追不到喜歡的女人。


不用他說,整個哲學院都能感覺到他的鬱悶。


當然,整個哲學院都知道了,許院長並不是我的勁敵,他隻是暗戀我,才天天到我跟前找存在感。


天氣轉了秋,暑氣也消了下去,學院裡的葉子開始簌簌地往下落。


許臨舟就愛站在這條路的盡頭,眺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山脈。


落日餘暉映在他的眼中,教學樓被這秋日餘火染上薔薇色的光,他沉醉在自己的哲思當中,渾然與這爛漫秋光融為一體。


我本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跋涉,驚鴻一瞥,無意上岸,卻被他拽上人間。


他看見了我,「稚魚,啊,江教授,好巧啊。」


我不好再避開他,隻能走上去,和他寒暄著,「確實挺巧的,你出差回來了?」


「嗯,過兩天又得出去,還有個講座。天氣冷了,你多穿點,別回頭凍感冒了。」


「.......你也是。」


我問他,「為什麼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呢?」


他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冒出來這一句,但思索一會兒,他才問我,「你不會就因為這個事情拒絕我吧?」


我點點頭。


他愣了好大半天,隔了好久,才在漫天秋色裡面和我說,「雖然我覺著這個理由很滑稽,但換個角度想想,似乎隻是因為我們的信仰不一樣。」


是啊,我和他之間隔著的可不隻是相不相信的問題。


但如果他一點都不相信,就算我對他再有好感,也得及時止損了。


良久,我以為他會因為這個在世人眼中滑稽可笑的理由而轉身離開。


可是他卻轉過頭,垂下那雙溫朗清澈的眼,鄭重其事地回答了我這個奇怪的問題。


他說,「為了你,我可以相信。」


我忽而覺著自己和他還算是有點緣分。


也正是他這一句話,勉強構建起來我和他溝通的橋梁。


許臨舟一看我態度軟化,便又開始暗戳戳地邀請我來出去玩。


那就玩唄。


當然,處於他明確在追求我的階段。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往前走著,我尋思著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和他坦白妖怪一事。


但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坦白,他倒是有妖怪找上門來了。


 


*十二


事情是這樣的,由於寒假將至,許臨舟這次是真的被他爸下命令,要回老宅住上一段時間。


他本來是想要盛情邀請我去借住,但我這次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畢竟這次不是當朋友,我要是再去白吃白喝,豈不是佔人家便宜?


但就在我倆態度曖昧的時候,許臨舟和我說,他感覺他家真的有妖怪了,因為每天晚上都有觸手來勒他的脖子。


我一聽那就不樂意了。


我這還沒來得及對許臨舟上下其手,怎麼能夠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畢竟他家那顆老柳樹確實是快要成精了。


所以他這個消息一發來,我這野獸的本能就按捺不住,準備去收妖了。


我到了老宅,果然發覺了一陣妖氣。


許臨舟說,「要不你晚上和我睡一屋,我打地鋪,我一個人睡害怕。」


換做別人,我肯定讓他打哪來滾哪去,但對上許臨舟這張臉,我還是妥協了。


其實我是個顏控,我承認,我愛帥哥。


「行吧,那你就打地鋪吧。」


許臨舟應當隻是想要故技重施將我騙過來,但他完全不知道,他家真的有妖怪。


半夜十二點,我收斂妖氣躺在床上的時候,確實是感覺到一陣涼意。


再然後,我就看見窗外果真伸出來一條觸手!


果然是它!!院子裡那棵柳木!!


柳木條子蔓延到整個臥室,屋子裡的暖氣也不管用,剎那冷涔起來。


「小主人,今日我借你身體出去一用,馬上我就回來——」


為了防止它將許臨舟吵醒,我先給許臨舟周圍下了個法陣,免得他撞破天機。


解決了隱患之後,我抬眼對上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老柳木,「大膽妖怪,你不去妖管局上戶口,竟然想著佔活人的身體!看我今天指定送你進局子!」


柳木妖一愣,一聽要進局子,立即就嚇跑了。


我不可能放它跑,這舉報有功,還有兩百功德呢!


我追它到院子裡,院子裡開闊,最適合鬥法。


柳木妖當然不是我的對手,但它佔地為王,從環境上就高我一截。在它的牽制下,我迫不得已地露了半個妖形,狼尾橫掃,直接將它打得柳枝亂顫,慌忙求饒。


我冷哼一聲,「你給我二十年靈力,以後老老實實地鎮宅,咱就算是私了,我不帶你去妖管所。」


它哪裡還敢有二話,當即利落地給我二十年靈力,又幻化成了老柳木,老老實實地鎮宅。


我美滋滋地收下靈力,隱約Ŧū́ₙ覺著身後傳來一聲重響,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發現。


回到屋子裡,許臨舟雖然還在地上躺著,但是蓋好的被子已經被他踢飛在牆角了。


我不知道許臨舟能把被子當足球踢這麼遠,隻能任勞任怨地將那被子給他拿回來蓋上。


我感覺他眼睫顫了顫,顯然是沒睡好的樣子,大概是剛才妖力波動,侵擾了他的睡眠。


想到這裡,我大發慈悲,將剛才私了來的二十年靈力渡給了他,隻見他微皺的眉頭果然舒展了。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二十年靈力都給你了,白讓你撿到便宜了。」


 


*十三


教訓了老柳木之後,第二天我就打算回員工宿舍了,但許臨舟別別扭扭地顯然不想讓我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總帶著一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想不明白,我感覺人類真復雜。


但這次我去意已決,他說什麼我也不會和他在一起,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傳出去多不好。


許臨舟沒再強求,戰戰兢兢地將我送回了員工宿舍。


路上,我覺著匪夷所思,「怎麼感覺你神不守舍的?」


難不成剛才我的法陣被柳木妖破壞了?畢竟是在它的地盤,它的妖氣確實有可能無孔不入。


許臨舟回過神,才硬著舌頭說,「沒,沒事,你,你明天想吃什麼?哦,哦對,昨天說好去泡溫泉的。」


完了,這孩子被妖氣波及波傻了。


我點點頭,「你真的沒事嗎?」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像是被燙到一樣,又匆忙轉過腦袋,繼而推了推眼鏡。


「昨晚做噩夢了,今天精神不太好,我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


聽他這樣說,我也沒有多問,就下車回去寫學術報告了。


接下來的寒假時光,本來應該是我和許臨舟培養感情的好機會——因為在我看來,我和他就隻有一層窗戶紙需要捅破了。


但是。


這孩子實在是不識趣啊!


以前他看我的眼神是含情脈脈,柔情款款,現在他看我的神情像是在研究一個艱難的課題?


怎麼回事?


「你最近是被什麼哲學命題難住了嗎?」我問道。


他動作一頓,忽而有些迷茫地問我,「你說,這個世界上什麼動物能有大尾巴?」


他為什麼能一本正經地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


我思索著,「你說的大,有多大?」


他往窗外的大樹看了一眼,「大概有那麼大。」


我想了想,「那應該沒有,除非它成精了。」


許臨舟神情更迷茫了,他突然看向我,「這世上真的有妖怪嗎?」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這個問題,隻能換了話題,「劉教授家的女兒結婚,讓咱們去喝喜酒,到時候一起吧?」


這會兒他倒是幹脆起來了,「那肯定的,明天晚上八點,我去接你。」


 


*十四


如果我知道我喝多了酒會露出狼尾巴,我絕對不會去參加所謂的酒局,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婚宴結束之後,幾個年輕的老師學生覺得意猶未盡,就拾掇著我和許臨舟一起去喝酒。


我就喝了幾杯,然後許臨舟說要送我回員工宿舍。


當時我腦子裡一團亂麻,還當眾罵了他兩句,說他不夠男人,我都喝成這樣了,他還不把我帶回家。


當時場面混亂得很Ťûⁿ,大家都喝高了,隻有許臨舟這個兄弟滴酒不沾。


他看我喝得不省人事,隻能將我帶回他市中心的小別墅——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替他除完妖怪之後,他就再也不願意回到老宅住了。


我順理成章地跟他回了家,但!我酒後靈力失控,看見喜歡的人就想要搖尾巴!


昨晚上回來之後,我對著他搖了一晚上的尾巴!


整整一個晚上!


我記得自己最後失去意識的時候,牆上的時鍾是凌晨五點半。


一個晚上太久了,我要是擅自把這變成夢,肯定會被妖管所發現濫用法術!


我真恨自己不會酒後失憶!


我為什麼要清清楚楚地記住這一切!


完了,這要是被妖管局發現,肯定要吊銷我身份證,還要抹除許臨舟對於妖怪的記憶。


我這戀愛沒談成,還要變成黑戶,實在是太難了!


想歸這樣想,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為了不給社會造成負擔,我還是決定去妖管所自首。


說實話,一想到許臨舟會不記得我,我的心裡竟然又酸又憋悶。


但沒有辦法,我可是守法妖怪。


果然,一見臨舟誤終身,我的低保算是沒了。


我趕緊洗漱,準備趁著許臨舟沒睡醒,先溜之大吉。


許臨舟正在沙發上睡覺,顯然是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累睡著了——


也有可能是被我嚇暈過去了。


我走上前試了試他的呼吸,還活著。


我的目光轉落在他的手上。


左手拿本子,右手拿筆——是什麼哲思,能讓他困得要命還能下筆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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