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璋擔心自己的身體不好,不能給她孩子,但是她又很喜歡孩子,所以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然而她一答,他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忍不住想,以後他們如果有了孩子,會是什麼樣?男孩是什麼樣?女孩是什麼樣?取什麼樣的名字好呢?
就這麼想了一路,直到馬車進了侯府,他才驚覺自己跑神了。下車的時候,簡直不好意思看她,心中卻忍不住又給自己打氣,他能好起來,一定能的。
“我們先去給母親請安。”於寒舟不知他心中百轉千回,下了車就對他道。
賀文璋點點頭:“好。”
進了正院,恰巧侯夫人在忙,見他們安然回來,就揮了揮手:“知道了,回吧。”又說,“晚飯時不必過來了,在你們小院子裡用吧。”
她素來心疼兒子,知他一整日在外面,很是擔心他累著,舍不得他來回折騰。
“是,母親。”賀文璋便應道。
兩人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走出正院,行了一段路,賀文璋站定了腳步:“你先回,我往文璟那邊走一趟。”
於寒舟未多想,點點頭道:“好。”
帶著丫鬟們往長青院去了。
賀文璋等她走遠了,才帶著翠珠往另一個方向走。走出一段,翠珠驚訝道:“大爺,這不是往二爺的院子方向。”
“我知道。”賀文璋面色淡淡,繼續往前。
翠珠尋思了下,就沒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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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文璋徑直朝著常大夫居住的小院子行去。
“常大夫。”進了院子,賀文璋便打招呼道。
常大夫正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悠闲地眯著眼,旁邊是藥童在碾藥。聞聲,坐了起來,拱了拱手:“賀大爺。來找老夫有何事?”
賀文璋看了看藥童,藥童頓時會意,躬身退下了。
他又看了看翠珠,翠珠也走出去了,站在小院子外面守著。
這時,賀文璋才問道:“我的身體,是否好得起來?最好的結果,是什麼樣?我以後有機會像‘正常’男人那樣嗎?”
聽了他的問話,尤其是加重語氣的“正常”二字,聯系前後,常大夫明白了。
他捋了捋須,抬眼打量起賀文璋,一時沒有言語。
常大夫對賀文璋的身體一直不抱希望。否則,當初也不會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但許是侯夫人格外慈愛和堅韌,以至於賀文璋在大量珍貴藥材和食物的精心調養下,竟然苟活到了此時。
還娶了妻。
他的好轉,是常大夫所沒有料到的,他每三日給賀文璋把一次脈,都會察覺到那些細微的,不明顯的,卻的確在煥發的生機。
“你什麼時候長了二十斤肉,什麼時候再來問我這話。”常大夫沒有明確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給了他一個條件。
賀文璋不太滿意,眉頭微皺,說道:“常大夫,我現在就想知道。”
然而常大夫沒理他,徑直往躺椅上一仰,又眯上了眼睛。
賀文璋:“……”
偏偏他不能把常大夫怎麼樣。他能活到今日,多虧了常大夫。他敢對常大夫不敬,別看侯夫人疼他,也要收拾他一頓的。
莫可奈何,賀文璋帶著幾分鬱悶離開了。
路上,他對翠珠道:“不許告訴奶奶我來了這裡。”
翠珠應道:“是,大爺。”
本來還有些鬱悶的心情,在隨著長青院越來越近,漸漸又散去了。
賀文璋心想,不論別人說什麼,他反正是要好起來!哪怕常大夫今日說了,他可能活不久,也不會像正常男人一樣,他也不信!
他一定要好起來!他要跟她好好過日子,長長久久在一起!
想到這裡,精神頓時振奮起來。然而一腳邁進了長青院,看到從屋裡走出來的英俊挺拔的身影,賀文璋的腳步頓了頓,眼神也是一緊。
“哥哥!”從屋裡走出來的賀文璟,見哥哥回來了,則是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
賀文璋抿了抿唇,重新邁動腳步,問道:“文璟,你怎麼來了?”
這時,於寒舟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聽到這一句,她就說道:“可巧了,你去找璟弟,結果璟弟來我們院子裡了。”
“我帶了些點心,是從前沒有吃過的,味道很好,來給哥哥和大嫂送一些。”賀文璟緊接著說道。
他有陣子沒來過長青院了。
上回侯夫人說過他了,賀文璟再不情願,也認清了事實,那就是嫂子比他更能讓哥哥開心。因此,無事他不來長青院。
這回是在街上買了一份很好吃的點心,原想叫下人送過來,想了想覺著不好,就自己送來了。隻沒想到,哥哥並不在院子裡。
賀文璟想見的人並不是於寒舟,因此放下東西就走了。才剛出了屋門,倒是就碰見了賀文璋。
聽兩人說了前後,賀文璋的神色緩了緩,看著弟弟點了點頭:“你有心了。”又道,“進屋坐下,喝杯茶吧?”
賀文璟聽了這話,猶豫起來。
他觀察著哥哥的臉色,不知哥哥是真心留他還是客氣一下,想了想,他試探道:“我還有功課,先生給的時間不多……”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做課業吧,功課要緊。”賀文璋聽了便道。
賀文璟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心中難掩酸澀。哥哥果然隻是跟他客氣一下。
“那我走了。”他說完,轉身大步走了。
賀文璋這才跟於寒舟進了屋裡。
桌上,擺著幾盤點心,別的都是見過的,隻一樣,小巧玲瓏,看起來蓬松柔軟,是之前不曾見過的。
“嘗嘗看。”於寒舟笑著坐下,拿了一隻在手裡,遞給他。
賀文璋接過來,咬了一口,品了品,道:“不錯。”
於寒舟笑了,也拿起一隻,咬了一口。這是蛋糕,不是這個時代的食物,她當時看到賀文璟放下東西,就知道了,女主出現了。
她對女主沒有敵意。那人不壞,也從來不害人。她跟賀文璟的事,於寒舟一點沒打算摻和,她打算從頭到尾都當不知道。
不過,這蛋糕卻是她喜歡的。
出生在荒蕪星的她,一直為生存所困擾,這蛋糕她隻是認得,卻從來沒有吃過。此刻小口品嘗著,心裡很是滿意。
賀文璋見她喜歡吃,就有點高興,說道:“你喜歡的話,下回再讓文璟捎一點回來。”
於寒舟聽了,就想說,何必讓人捎?他們自己出去買,不成嗎?還能逛一逛。
她剛要開口,沒想到賀文璋也開口了,說道:“罷了,他課業忙,不打擾他了,你想吃就告訴我,我讓下人去買。”
於寒舟便笑了,點點頭道:“好啊。”
她吃了兩塊,賀文璋吃了一塊,就停下了。賀文璋的身體不好,腸胃也嬌弱,要盡量按照常大夫給的食譜來進食。
倒是看著一桌子的點心,賀文璋不免想起常大夫說的話來,讓他長二十斤肉。
“好了,不許吃了。”於寒舟見他多看了兩眼,以為他還想吃,就喊了下人進來,將東西都收下去。
賀文璋便有點好笑,說道:“我隻是看兩眼,又沒說要吃,你拿我當三歲小兒看呢?”
“大爺的身體可沒有三歲小兒強壯。”於寒舟瞥他一眼道。
賀文璋一想,很有道理,他的確不如軒軒壯實。軒軒能跑能跳,什麼都能吃。
換作從前,他一想到孩子,就要心裡鬱悶的。但是今日不一樣,他心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志向,他一定要活得長長久久,健健康康,以後一定能跟她生孩子。
所以,他不僅沒有感到鬱悶,反而想到馬車上,他給孩子們起名的事了。
他有些心虛,不敢看媳婦,站起來道:“我有點事,去書房一趟。”
“去吧去吧。”於寒舟是不管他這些的,揮揮手叫他去了。
過了兩日,兩人又出門放風。
賀文璋最近有點飄,他不滿足於在室內下下棋、喝喝茶,想在外面走一走。於寒舟見他實在很想,就答應了他。
馬車在鬧市停下,兩人下了車,在丫鬟和家丁的簇擁下在街上走著。
當雙腳踩在青石板路上,賀文璋的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感受。
周圍都是凡夫俗子,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不再是一個病恹恹的,需要人極致呵護的可憐人,而隻是一個普通人。他嘴角微微揚起,心底十分歡喜。
目光落在身旁,略略惋惜。
惋惜的是,她又做了男子打扮。出門前,於寒舟說男子打扮利落些,問他允不允?賀文璋從來拒絕不了她,當時便允了。
現在兩人走在街上,便如兄弟一般,跟賀文璋之前想象的,丈夫帶著妻子在街上行走,有些差距。
但是能夠走在人群中,也算是圓了一半的心事了,他這樣想道,心情又好起來。
街邊是林立的店鋪,街道上有支著攤子的小販,還有挑擔行走的貨郎,也有挽著籃子叫賣的貧家小子甚至姑娘家。
於寒舟在小攤上看看,有賣花的,賣面具的,賣草藥的,稀奇古怪的玩具也有。
賀文璋也很珍惜這種體驗,跟她一起四下看著,逛著,還問道:“看上什麼了?看上什麼都可以買。”
“嗯嗯。”於寒舟應道,買了兩個顏色鮮豔的面具,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就交給下人拿著了。
兩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不論是氣色不足的哥哥,還是活潑開朗的弟弟,都很吸引人的目光。
賀文璋這時才覺得,幸而她做男子打扮,不然還不知惹多少人看。
正想著,對面跑過來一個大戶人家丫鬟打扮的姑娘,來到於寒舟面前問道:“可是忠勇侯府的大奶奶?”
於寒舟挑了挑眉,將對方打量兩眼,才點點頭:“我是。”
“我們小姐想見您。”那丫鬟說道,手往路對面一指。
隻見那裡停著一頂軟轎,周圍是丫鬟和僕婦,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行。
這才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外出的標配,坐著軟轎,由下人抬著在街上行走。頂多掀開轎簾,朝外面看上幾眼。像於寒舟這樣,打扮成男子跟丈夫出來玩的,十分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