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就見下人快步跑來,臉上帶著笑意:“姑奶奶和姑爺進門了。”
一家人頓時打起精神,面上掛了微笑,心裡默念起準備好的說詞。
隻有軒軒掙脫了安大嫂的懷抱,往外跑去:“我去接姑姑!”
他過了年才四歲,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沒有人會講究他規矩。他一陣風似的跑出去,奶娘和丫鬟們趕緊跟在後頭。
於寒舟和賀文璋剛走到一半,就見到一團紅色的身影往這邊跑來,口中還喊著:“姑姑!”
“是軒軒。”於寒舟的臉上綻開笑容,彎腰蹲下,張開手臂接住了小侄兒。
正要把小侄兒抱起來,就聽身邊響起一聲:“我來抱吧。”
於寒舟抬頭往旁邊看去,軒軒也看去。當看到一個長得非常非常高,比祖父、父親、叔叔們都高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頗為俊朗,便微微臉紅。
“姑姑,姑父怎麼跟之前長得不一樣了?”他趴在於寒舟耳邊,小手捂著嘴巴,小聲說道。
上回賀文璋來的時候,面色蒼白幹枯,整個人風吹就倒的樣子。現在的賀文璋,面色隻是蒼白,並不顯得十分病怏怏,而且他漸漸漲了些肉,面頰豐腴了一些,便顯出幾分原有的俊朗。
軒兒見他的次數不多,對他原本的樣子記得不清晰,隻覺得大為不同,還以為換了個人。
於寒舟聽了便笑了,趴在小侄兒耳邊低聲說道:“因為他每天都吃很多飯,把自己吃得好看了。軒兒看姑父,他變好看了是不是?”
軒軒瞅了賀文璋一眼,點點頭:“嗯。”
於寒舟便笑起來。
“軒兒讓姑父抱嗎?”賀文璋也彎下腰來。
四歲的孩子,跟小貓可不一樣,抱懷裡沉得很,賀文璋舍不得媳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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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他要向嶽父一家展示出來,他如今比從前結實多了,可以抱著小侄兒穿越半個安府。
軒軒有點害羞,搖搖頭:“不用了,謝謝姑父。”
賀文璋卻是一笑,彎腰雙手插在他腋下,一鼓氣,將他舉了起來:“還不要姑父抱嗎?”
忽然被舉高的軒軒,先是驚了一下,緊接著就咯咯笑起來:“要!要姑父抱!”
賀文璋便朗笑一聲,將他抱在懷裡,大步往裡走去。
他昨日在書房裡試著抱箱子,抱起來並不困難,還能抱上一時。因此今日抱軒兒,便沒有多困難,看著還頗為舉重若輕。
於寒舟在旁邊看著他,都不好叫他放下,他既然要顯擺一下自己,那就讓他顯擺吧。再說,軒軒看著還挺高興的。
軒軒的確挺高興的。他雖然也常常被人抱,但是還從來沒有被這麼高的人抱過,整個人看世界的視角都不一樣了,又刺激又興奮,抱著賀文璋的脖子不撒手。
直到進了正院。
“軒軒!”見到兒子被高大瘦削的男人抱在懷裡,安大嫂嚇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連忙上前去接,“怎麼勞煩姑爺抱他,他真是太頑皮了。”
賀文璋抱著軒軒走了一路,也有些吃不住了,額頭上都有些微微冒汗。但是最後關頭,絕不能前功盡棄。
因此,他忍著酸疼的身體,貌似無事地笑了笑:“沒什麼,他並不重。”
這才把軒軒放下來。
再看堂上,安大人、安夫人的臉色都煞白的,顯然嚇得不輕。
賀文璋心裡說了句,對不住了,嶽父大人、嶽母大人。然後才拉著於寒舟,跪在地上磕頭:“給父親、母親拜年了。”
第070章
雖然說嚇了一跳,但是回過神後,就知道這是一件好事。女婿如今能抱著一個四歲的孩童走過來,可見是比從前好多了。
“快起來。”臉色恢復過來的安夫人,面上掛著慈愛的笑容,連忙叫起。
賀文璋和於寒舟便起來,然後又跟大哥、大嫂、二哥、小弟拜年。
安大哥、安大嫂自然是客客氣氣的,安小弟也還好,唯獨安二哥,看賀文璋的神色仍舊能感覺出來不待見。這還是看在過年的份上,安二哥收斂了許多。放在平時,簡直要用鼻孔看他。
安二哥始終不待見賀文璋。他好好的妹子,為了這麼個男人,變得瘋瘋癲癲,連他的話也不聽了,讓安二哥始終記在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昨日安夫人勸他,說顏顏如今變沉穩了,還懂得孝敬長輩了,叫他看在這個份上,也別跟賀文璋計較了。但安二哥一點也不覺得寬慰,反而更憋悶了——妹妹在家的時候,就瘋瘋癲癲的,嫁去他們賀家,就變得沉穩可靠又孝順了?顯得他們賀家會教人是不是?
他不待見的表情是如此明顯,賀文璋又是敏感的人,自然察覺出來了。他裝作沒察覺的樣子,微笑著跟嶽父和大小舅子說話。
其中,跟安二哥說話尤其多,並且尤其客氣:“說起字來,我想起顏顏常和我說,她最喜歡二哥的字,稱之疏狂、豪情,一看便是大丈夫。”
安二哥不為所動,一臉漠然。
不一會兒,說起過年的事,賀文璋又道:“顏顏對我說,往年二哥常常買了很漂亮的煙花給她看,她最記二哥的情。”
安二哥想起從前過年的情景,臉色不禁放緩了少許。
就聽賀文璋又道:“隻可惜,嫁人後就不能跟從前一樣了。”他的臉上帶了一點惋惜,還有鄭重的表態:“不過,二哥盡管放心,以後有我對她好。我還允諾了她,元宵節時帶她去看花燈。”
安二哥:“……”
剛剛緩和的神情,頓時又落了下來。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喝茶。
這就不太像話了,安大哥忙打圓場道:“顏顏性子驕縱,希望文璋多多包容。”
這下賀文璋可有話題了,下巴微微抬起,眼裡閃動著微光:“怎麼會?她最是溫柔體貼細心的,上尊敬父母,下愛護兄弟,府裡的下人們也都贊她寬厚明理,我母親對她最是喜歡,每逢出門做客都要對人說,大兒媳孝敬懂事……”
安家眾人:“……”
是他們家姑娘嗎?這是別人家姑娘吧?
一個個覺得賀文璋生病都生到腦子裡去了,那樣一個驕縱的人都能誇出花兒來。
偏偏安夫人和安大嫂常常出門交際,又或者在家裡辦宴會,往來的人家當中,居然還真的聽到侯夫人誇大兒媳的種種。
這真是奇事。
有時候安夫人都覺得,侯夫人大抵是沒見過真正溫柔嫻淑的好姑娘。
又或者是臭味相投,畢竟侯夫人年輕的時候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不管怎麼樣,女兒在夫家受到看重和喜歡,總是讓人心裡舒坦的,就連安二哥的神情都在不知不覺中放緩下來。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到了午飯的時候。
賀文璋主動提出道:“我帶了兩瓶好酒,嶽父大人不妨嘗一嘗?”說話時,他兩手搭在膝上,脊背挺得筆直,口吻很是謙遜:“我如今也能小酌兩杯了。”
安大人和安大哥面面相覷。
片刻後,安大人哈哈一笑,說道:“既然是好酒,自然要留著我私下裡品嘗。”
雖然過年講究熱鬧,待客更要熱情一些,可是今日安大人寧可不那麼熱鬧,隻要平平安安度過這一天。
他也不想叫女婿覺得沒面子,說道:“我藏有一罐好茶葉,是清山寺的住持送我的,一般人來了我可舍不得拿出來招待他,今日文璋來了,我便拿出來,大家都嘗嘗。”
安小弟怪叫道:“父親竟然藏了這等好茶葉不給我們知道!”
“怎麼?你有異議?”安大人看他一眼。
安小弟連忙搖頭,轉而看向賀文璋笑著說道:“今兒沾了姐夫的光了。”
事已至此,賀文璋還能說什麼?隻得笑著道:“那就多謝嶽父大人款待了。”
安大人便起身,親自去取茶葉。
離開眾人視線後,安大人微微搖了搖頭。都說女兒家是嬌客,他們家相反,姑爺才是嬌客。
一頓飯平平穩穩地吃下來了。
眼見姑爺臉不紅,氣不喘,飯間甚至都沒有咳嗽一聲,安家眾人才終於相信他好多了。
飯後,賀文璋照舊要午睡。於寒舟把他送至自己出嫁前的閨房,看著他躺下,才出了門,跟安夫人和嫂子說話去了。
小侄兒坐在炕上,手裡拿著一塊棗糕,正小口啃著。在他旁邊,奶娘很是無奈:“軒哥兒,你吃了不少了,歇歇吧。”
軒軒搖頭,含混地道:“不,我要多吃點,就會像姑父一樣好看。”
奶娘不懂多吃和長得好看有什麼關聯,安夫人和安大嫂也不知道,隻有才進來的於寒舟知道這緣故。
笑了一聲,走過去坐到軒軒旁邊,說道:“你姑父也不是吃一頓兩頓就好看的。他是每天按時吃飯,乖乖吃飯,母親叫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才長得好看的。”
“是這樣嗎?”軒軒聽後,猶豫了下,把棗糕遞給奶娘,不吃了。
奶娘把棗糕放回盤子裡,連忙拿帕子給他擦手。
於寒舟這才解釋起來,為什麼軒軒覺得多吃飯就會長得好看。說完後,被安夫人在胳膊上打了一下:“就你鬼點子多。”
於寒舟就嘻嘻地笑。
一時說起家常來。
三月份,安二哥的媳婦要進門。到年底,安小弟的媳婦也要進門。但是還有更著緊的,那就是過了正月,安大哥要調去外地任職,大嫂跟不跟去還沒定下來,因為大嫂的肚子裡可能又有了。
安家這一年的事情不少,安夫人說著就揉眉心。於寒舟幫不上忙,就坐一邊吃瓜子聽著。
然後安夫人把注意力放她身上了:“我瞧著璋兒好了不少,你們幾時圓房?可提上日程了?”
於寒舟也不害羞,照舊嗑著瓜子,說道:“隻要人活著,什麼時候不能圓?”
等賀文璋好了,他們圓房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長心的玩意兒!”見她一點也不著急,安夫人看不過去,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幾時不叫我操心!”
於寒舟捂著胳膊,委屈道:“母親冤枉我,我現在好好的,怎麼就不長心了?”
安夫人直是拿她沒轍。
“再捂!我掐疼你了?”她沒好氣地道。
於寒舟就笑嘻嘻地放下胳膊,改為抱住安夫人道:“疼,母親掐我最疼。”
“去去去!”安夫人頭疼她的賴皮,“你在賀家也這樣?你婆母沒給你白眼?”
“我隻在母親跟前這樣。”於寒舟便道。
安夫人哼了一聲,認真起來,問道:“在賀家怎麼樣?有沒有人給你氣受?”
“沒有。”於寒舟搖頭,“誰敢欺負我呀?”
安夫人一想也是。再說了,她女兒眉目舒展,一看就是沒受過氣的樣子,說這話她倒是信。
安大嫂見這對母女的官司打完了,就開口道:“姑爺如今瞧著真是好多了。從前病得厲害,倒是看不出來,原是一表人才。若是臉頰再豐腴些,可就是豐神俊朗,難得的美男子了。顏顏好眼力,等姑爺好起來,看誰不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