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賀文璟得意地道,在長青院喝了杯茶,就走了,“我得去跟朋友說一聲,讓他在鶴陽樓給咱們留個包廂。”
他如風似的來,又如風似的走。屋裡頭,賀文璋和於寒舟都松了口氣。總算侯夫人不生氣,也不傷心了。
次日一早,賀文璋穿戴得整整齊齊,打扮得精精神神,領著於寒舟去正院給侯夫人請安。
侯夫人見他臉上果然沒了頹敗之色,冷哼了一聲。
賀文璋也沒指望把母親瞞過去,總歸母親能原諒他就好了,他笑著說道:“母親,我今日身子好多了,既然母親準我出門,那下午我和顏顏就出門了。”
侯夫人簡直都想衝他翻白眼了。也就是這些年來一直疼著他,不習慣對他嚴厲,才沒有擺臉色。
“嗯。”她不鹹不淡地道。
賀文璋笑容滿面,躬身行禮:“多謝母親疼愛。”
隻見他一臉笑盈盈,好不高興的樣子,侯夫人便有不滿也都散了,說道:“別離了下人,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賀文璋應道。
待到傍晚,紅霞遍天時,一家人便出了門。
先在鶴陽樓的包廂裡坐了,用了晚飯,又吃了盞茶,待街上的人流多了起來,人聲也熱鬧起來,賀文璟先坐不住了:“我跟朋友約了時辰,我先走了。”
“去吧。”侯夫人便道。
賀文璋緊跟著也站起來,說道:“我帶顏顏下去走走。”
侯夫人多囑咐了一句:“萬萬不可離了下人,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賀文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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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又看向於寒舟,說道:“你一向穩重,隻是太聽璋兒的話了,今日你多注意些,可不許慣著他。”
“我記住了,母親。”於寒舟也道。
侯夫人便點點頭,允兩人離去了。待人都走了,她才看向侯爺道:“咱們也下去走走?”
“好。”侯爺的眉目有些溫和,站了起來。
侯夫人抿唇笑著,使人拿了面紗來,仔細戴上。又從包袱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虎臉面具,給侯爺戴上了,二人這才挽著手下樓了。
於寒舟和賀文璋此刻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很多,有載歌載舞的,有耍猴兒的,有吞劍玩火的,兩旁掛滿了燈,亮如白晝,大人孩子都在笑著嚷著。
“吵不吵?”於寒舟便問賀文璋。
賀文璋彎腰低頭:“你說什麼?”
“我問你,吵不吵。”於寒舟便附在他耳邊說道。
感受著溫熱的氣流拂在耳朵上,賀文璋的面上熱了熱。他其實聽見了的,就是想跟她挨得近些。眼睑垂了垂,他偏過頭,也附在她耳邊,說道:“不吵。”
他聲音太小,於寒舟沒聽清,就又把耳朵往他嘴邊湊了湊:“沒聽清,你說什麼?”
賀文璋的嘴角勾了勾,更湊近半分,才增大了聲音:“我說,舟舟真好看。”
第077章
於寒舟聽清他說了什麼後,感到幾分意外,偏頭嗔他一眼,手伸到他腰間一擰:“你膽子肥了!”
從前那個說句好聽話都要臉紅的人,現在面不改色的在街上就敢調戲她!
賀文璋被擰了腰,臉上便露出一點痛苦,張口說了句什麼,於寒舟沒聽清,便把耳朵湊過去。
才湊到一半,立刻撤回來了:“這回不上你的當。”
賀文璋的眼裡劃過笑意,主動靠近了她,指著不遠處道:“我們去猜燈謎。”
於寒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一座輝煌的燈山,許多人圍在那裡猜燈謎。
“好啊。”
兩人在下人的擁護下往燈山的方向去了。
今天街上人多,賀文璋的身體又不夠結實,下人們都很怕他有個閃失,因此幾乎是將他們兩人圍在中間。
來到燈山前,一個下人問賀文璋道:“大爺,可要往裡擠一擠?”
“不必了。”賀文璋道,“在這裡就很好。”
下人便不問了,盡職盡責地站在周圍,為他抵擋著湧動的人流。
“有沒有喜歡的燈?”賀文璋低頭問於寒舟,“喜歡哪一盞,我為你贏過來。”
這燈山是一家酒樓的東家擺的,使店裡的伙計在此主持著,若有人猜對多少道燈謎,可以獲得一盞燈籠做獎勵,從下往上,需要猜對的燈謎越來越多。
最上面的那一盞燈,需要連猜對七十二道才可以。
於寒舟看了看最上面的一盞走馬燈,並不是很喜歡,便指著中間位置的一盞兔兒燈,說道:“我喜歡那一盞。”
“好。”賀文璋點了點頭。
接下來,小伙計每唱出一道燈謎,賀文璋就使下人搶答。
他讀書多,又常常愛思考,這些燈謎都難不倒他,沒多久,便連著答對了二十七道燈謎,在眾人的敬佩眼神中獲得了那盞兔兒燈。
“給你。”賀文璋從下人手裡接過了燈,低頭遞給了於寒舟。
於寒舟接過來,笑道:“璋哥真厲害。”
賀文璋便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意:“我們到別處走走。”
“好。”於寒舟說道,一手提著兔兒燈,兩人漸漸遠離燈山,往別處走去。記掛著他的身體,於寒舟問道:“你累了可要說一聲。若是今晚累病了,我可是會好一陣子不理你。”
賀文璋本想跟她好好玩一天,就算累了也撐下來,可是聽到她這樣說,遲疑了一下,就道:“嗯,我不會的。”
兩人的身形逐漸離去,仍站在燈山前的一對兄妹,此刻卻不甚和睦。
“哥哥!我要那盞兔兒燈!”妹妹說道。
哥哥便道:“你看看別的喜歡不喜歡?那兔兒燈已是被人贏走了。”
“不喜歡!我就要那盞兔兒燈!你快去使人買來!大不了給他們二十兩銀子!”妹妹道。
哥哥想了想,便喚了身邊的下人,吩咐一句:“小姐的話聽到了嗎?快去!”
於寒舟和賀文璋正打算往橋上走去,看一看別人放入河中的蓮花燈,才走到一半,就見有個下人打扮的男子走來。
“兩位好。我家小姐看中了您手裡的這盞燈,不知可否割愛?”那人拱了拱手,說話還算客氣,但是神色卻有些傲慢,“我家小姐願出二十兩銀子買下來。”
“不賣。”賀文璋直接拒絕了,“請回吧。”
好沒眼色的下人。他看起來像是缺二十兩銀子的人嗎?
袖袍一拂,便跟於寒舟往遠處走了。那下人還想說什麼,被跟著賀文璋的下人們撵走了。
“二十兩銀子就想買我璋哥送我的燈?”於寒舟輕哼一聲,“我璋哥給我贏的燈,我要好好珍藏起來,二百兩銀子,二千兩銀子,我都不賣的!”
賀文璋聽著,嘴角就揚了起來,溫聲說道:“倘若哪個傻子肯給二千兩,賣他就是,回頭我親手給你扎一個。”
於寒舟沒有再矯情,痛快地點頭道:“我都聽璋哥的。”
周圍跟著的下人,聽到這兩位主子膩膩歪歪的說話聲,隻當聽不見。心裡卻十分羨慕,能夠擁有一個這樣體貼溫柔的妻子,該是多麼幸福的事?
說著話,漸漸就走到了橋上。許多人在河邊放蓮花燈,此刻河面上已經漂著許多燈盞,星星點點的亮光,將河面映得璀璨美麗。
不少人被這景色吸引,來橋上看燈。下人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將兩位主子牢牢護住。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一群人不知從哪裡來,呼啦啦跑上了橋,橫衝直撞,還差點將一個少年撞下了河,虧得旁邊的人將他拉住了。
賀文璋和於寒舟都注意到了這股動靜,正打算避一避,卻見那群人竟然朝他們撞了過來!
“護好大爺和大奶奶!”一個下人喊道。
賀文璋帶了十幾個下人在身邊,本來能夠將兩人護得好好的,誰知衝過來的那群人蠻橫得很,看著打扮像是乞兒流民,竟然一下子將下人們衝走了一半!
見狀,賀文璋眼眸一緊,急忙將於寒舟攬到了自己懷裡,用袖子護著她的頭臉。
被衝走的下人想趕回來,可是周圍看景的人都被衝得亂七八糟,他們少不得被帶累,一不留神就被衝遠了,而且越來越遠。
還留在賀文璋身邊的下人,也是努力推搡著湧過來的人,不讓他們靠近,口中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好大膽子,敢衝撞我家大爺!還不速速退去!”
但是沒有用,那些人蠻橫地往賀文璋身邊擠,而且因為他們人多,很快就衝破防御擠到了裡面。卻不是衝著賀文璋去的,而是劈手去奪於寒舟手裡的燈!
事已至此,賀文璋和於寒舟都明白了什麼。
賀文璋心頭大怒,但凡是個男人,就不能讓人欺負自己的妻子。他探手去抓那人的手臂,用盡渾身的力氣,死死按住了他,使他動彈不得。
然而餘光看見什麼,不禁又氣又怒。隻見周圍護著的下人防御出了一個缺口,又有人湧了進來,從另一個方向搶於寒舟手裡的燈!
“欺人太甚!”他不禁怒喝道,渾身氣血沸騰,就要跟這些人拼命。卻覺眼前光影一閃,本來被他護在身旁的於寒舟,竟然擋在了他的身前,一手揚起了燈籠,一手扶著他的臂膀,抬起秀氣的腳尖就朝搶燈的人踢去!
這一腳恰好踢在那人手腕處,但聽“啊”的一聲痛叫,那人松了手。緊接著,她又飛起一腳,踢在賀文璋按著的那人腰間。下一刻,那人便大叫一聲,捂著腰眼倒在了地上。
賀文璋眼瞳急縮,剛才她踢出的兩腳,深深烙印在他的腦中,漸漸同久遠的一些記憶畫面,連在了一處。
他年幼的時候,曾經做了幾年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一隻小貓,被一個女孩抱養了。女孩每日上午練習武技,下午進行生死搏鬥。女孩很喜歡他變成的貓,愛不釋手,走到哪裡都要帶著他,去練習武技的時候也帶著他。
他便趴在樹枝上,或者石頭上,或者躍上牆頭,懶洋洋曬太陽,看她練習。
那些一招一式,本來都已經被他忘記了,但是此刻,不知怎麼,那些幾乎遺忘幹淨的畫面忽然飛快變得清晰起來,逐漸跟媳婦剛才踢出的兩腳重疊起來。
他知道那兩招。他曾經問過常大夫,常大夫告訴他,這是兩個穴位,重擊之下,可使人喪失一段時間的力氣。
她一個長在深閨,又不曾久病臥床的女子,又是怎麼知道這兩招的?
“抓住他們!”在他失神之際,於寒舟已經在沉聲吩咐下人了,“問問是誰指使的!”
原本被衝散的下人們,此刻終於艱難擠了回來,加入了保護的行列中。他們此刻又驚又怕又怒,若是大爺有個閃失,他們回去要被侯夫人扒了皮!
此刻憤怒之下,拳頭絲毫不留力,很快將一群打退了,還捉住了其中一人,踩在地上問道:“誰使你們來的?”
那人之前兇得很,此刻被踩在地上,倒是慫了,答道:“我不知道啊,他隻說若是搶了這兔兒燈,誰搶到的,就給誰二十兩銀子。”
難怪他們會拼了命的來搶燈,原來是許了重金。
“既不知道,就算了。”賀文璋淡淡道,“扭送見官吧。”
那人聽到“算了”兩字,還以為這是位心腸慈善的公子,緊接著聽到“見官”兩字,頓時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