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膝蓋和小腿上了藥,略微晾了一會兒,賀文璋便要進內室去午睡,還要拉著於寒舟。
“我有話跟你說。”他道。
於寒舟便跟他進去了,問道:“你要同我說什麼?”
賀文璋哄著她脫了鞋子,褪了外裳,跟他一樣躺床上去,才壓低聲音說道:“你說得對。我們在外面行走是對的。”
他跟她說了,今天試探賀文璟的事。
“他如今便向著媳婦,以後隻會更向著媳婦。”賀文璋篤定地道,“寒門小戶尚且要鬧兄弟矛盾,咱們這樣的人家,矛盾隻會更多。我不想跟文璟鬧得生分了,不在一起過才是對的。”
其實分府最好。但是侯爺和侯夫人都健在,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出去玩正好可以避開這些事。
“你弄錯了一件事。”於寒舟翻了個身,面向他道:“我們是因為外面好玩,才出去玩。不是因為府裡可能有矛盾,才逃出去躲紛爭。”
“我可不怕有誰踩我。”她微微挑起了眉梢道。
她身後有安家,如今她跟娘家的關系修復了,他們才看不得她受委屈。再說,她是侯府的嫡長媳,輩分和地位在這擺著,誰敢對她不恭敬,拿規矩都能壓得她死死的!
她雖然不愛與人紛爭,卻從不怕誰。
“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她提醒賀文璋道,“顯得我很沒用似的。”
“是我說錯話了。”賀文璋立刻認錯。頓了頓,伸出一隻手去,捉住了她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著,真巧。”
真巧,他們都想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真巧,出去可以避免兄弟不睦,妯娌不和。
“這就是緣分。”於寒舟笑嘻嘻的,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好啦,我們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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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文璋眼神暗了暗,把她從被窩裡拖出來,狠狠親了一頓,才放開了她:“休息吧。”
自從被賀文璋教導過怎麼說話後,賀文璟最近變了許多。不再跟侯夫人頂嘴,也不再常常糾纏央求。隻偶爾拿來些新奇的點心,待侯夫人吃過並表示喜歡後,說一句:“是蓉蓉做的,知道您喜歡酸甜口,特意研制的。”
“這衣裳的樣式母親可喜歡?是蓉蓉設計的。”
“聽聞母親最近睡眠不好,這是蓉蓉做的香,點上就睡,我試過了,母親也試試看。”
侯夫人當然察覺到小兒子的變化,也知道小兒子這樣殷勤都是為了什麼。
她感嘆一句,十分為難地道:“璟兒,母親不想讓你難過。但陸姑娘的家世,實在不宜與你為妻。”糾結半晌,她道:“若你實在喜歡她,並且不怕她委屈,便納她做妾吧!”
侯夫人非常不喜歡納妾的事。
在她看來,這就是亂家之相。除非當家主母不能生,為子嗣計,納兩個好生養的。
否則,日後嫡子和庶子爭鬥,家中可有安寧?
再說,陸姑娘是個不錯的孩子,侯夫人也覺著做妾可惜了些。因此說這話時,她的語氣並不很確定。
而賀文璟則是一口否決:“那怎麼行?”
蓉蓉怎麼能給他做妾?一定要當他的妻子才成!
他也開始按賀文璋教的那樣,對侯夫人苦苦懇求道:“母親,我搶了哥哥的襲爵資格,已經很對不起哥哥了。若是再娶一個比哥哥好的妻子,別人要說母親偏心的。”
又說:“蓉蓉性子好,嫁進來後一定會孝順母親,尊敬兄嫂,使咱們家中和睦。”
侯夫人隻是冷笑:“你娶個不孝順父母的攪家精來瞧瞧?我收拾不了她!”
總之這事仍舊是沒有進展。
賀文璟如何頭痛,賀文璋卻不管他了。
安二哥要大婚了,他和於寒舟往安家跑了兩趟,想看看有什麼幫得上的。
安大哥不在家,安小弟尚不夠穩重,賀文璋這個女婿就派上用場了。他為人持重,彬彬有禮,待人接物都進退有度,在大婚當日幫著招待客人,幫了很大的忙。
安大人非常高興,從前覺得他是個嬌客,現在卻體會到了“一個女婿半個兒”了。
之前安家嫡女嫁忠勇侯府病秧子的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人人都以為安家嫡女要年紀輕輕守寡了,誰知那病秧子好起來了!還是一表人才,腹有詩書的模樣。
安大人被同僚們誇贊會教女兒,安夫人這邊則被人恭維,說女兒是福星,是好命的,嫁誰旺誰,就連賀文璋這樣被斷為活不過二十歲的人都能被扭轉了運道。
還有人靠近於寒舟,要跟她說說話,還有的要她的帕子荷包等物,想蹭蹭喜氣,給肚子加點運道。
於寒舟能應的都應了,帕子荷包都舍出去了,大家便贊她溫婉大方,不僅給她添足了名聲,安夫人也覺得十分長臉面。
待得宴席散了,賓客送走了,於寒舟和賀文璋也要回去了。
安夫人還拉著女兒悄悄問:“圓房沒有?”
於寒舟攪著帕子,說道:“沒呢,常大夫說了,明年春季才行。”
安夫人心說,瞧著女婿這身板,這氣色,沒毛病了呀!但她想著,既然人家大夫說了,就還是聽大夫的吧。
否則,萬一有什麼差池,他們可承擔不起。
於寒舟扶了微醺的賀文璋上了馬車。
坐進馬車裡,車輪轱轆轆行駛起來,賀文璋往媳婦身邊湊了湊,說道:“我沒多喝,就喝了幾杯。”
“嗯。”於寒舟點點頭。
賀文璋又湊近了幾分:“嶽父大人忙不過來,我不喝不行,在客人面前就失禮了。”
這是叫於寒舟別怪他喝酒。
“知道了,本來也沒說你什麼。”於寒舟便道。
賀文璋頓時心滿意足,不再說什麼了。
回到家後,兩人徑直往長青院行去,使人去正院說了一聲,晚上便不過去用飯了。
這點子小事,侯夫人才不會計較,還使人送了醒酒湯來。
兩人在安府忙碌了一日,身心俱疲,都沒有多話。吃了醒酒湯,又用了些飯,便洗漱歇息了。
半夜時分,賀文璋醒了,腦子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不是。仿佛什麼也沒想,隻是下意識地磨蹭進了媳婦的被窩裡,從後面擁住了媳婦,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次日清晨。
於寒舟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跟人抱成一團。她有些驚訝,揉了揉男人的臉,待他哼唧幾聲,便問道:“你幾時擠過來的?”
賀文璋聽著她說話,就醒了。睜開眼睛,見兩人抱成一團,回想了下,搖搖頭:“不記得了。隻是覺著被窩裡很冷,就擠過來了。”
“是嗎?”於寒舟斜他一眼。
賀文璋的眼神清明幾分,點了點頭,將她抱得緊了緊,說道:“是。舟舟,我們以後睡一個被窩吧?我覺著一個人睡,很冷。”
“那可不得了!”於寒舟故作驚訝道,“年輕男子最是體熱,你竟然覺著冷,莫非是身子又有什麼問題?”
作勢要起身喚人給他請大夫。
被賀文璋紅著臉拉回來,重新按回了被窩裡:“我沒事!”
於寒舟便窩他懷裡咯咯地笑。
兩人鬧了一番,才起了床。去正院請安不提,回來後,賀文璋便使人拿了筆墨來,開始作畫。
他要開一間書局,為自己和媳婦賺名聲,便需要不少銀子。
這些銀子哪裡來?自然不能問媳婦要。他的私庫之前都給媳婦了,如今手裡沒什麼存餘,需要重新賺。
隻寫話本,未免不足。想著那位豪客狂刀客的闊綽,賀文璋打算畫一幅畫,送給他。
那人出手闊綽得很,性子又俠義,必不會白要他的畫。
第099章
賀文璋花了半日時間,繪出一幅俠客圖。
這幅畫既然是為了討狂刀客的喜歡,那麼必當投其所好才是。賀文璋想著,那狂刀客起個這樣的稱號,又為人疏狂俠義,那麼必當喜歡做一名俠客。因此,他繪出一名身材高大,氣質豪爽,長刀橫於身前的俠士。
並題字兩行:“江湖紛紛擾擾,我自橫刀長笑。”
待墨跡幹了,他提起這幅畫,觀賞兩遍,滿意地點點頭。又另取一張紙,在上面寫道:“不日即出新書,望君捧場。”
他送狂刀客一幅畫,若是什麼也不說,未免叫人莫名。但是說得多了,又不夠清高。
因此,簡單說了一句,既是答謝狂刀客之前的捧場,又希望他繼續捧場。
他的畫這樣好,懂畫的人自會珍藏,不懂畫的人也會覺著畫得極好,心生歡喜。既如此,自當繼續支持他的新書才是。
使人將畫送去了書局,指明給狂刀客,然後賀文璋便開始了繼續寫話本。
之前的魔尊和小嬌妻的故事,已經寫到第一個大轉折,即小嬌妻被魔尊誤傷,肺腑盡碎,命不久矣。魔尊說:“若你敢丟下我一個,我便殺盡這天下人!”
這一部分已經送去了書局,叫人去印了,是為第一冊。他提起筆,寫下第二冊的開頭:“小姑娘臉色蒼白,一雙眼仁仍舊漆黑發亮,她吃力地抬起手,握著了魔尊的衣角,斷斷續續地道,‘你不要再殺人了’,便口湧鮮血,眼看要斷氣。”
魔尊大急,不顧一切地將內力輸送給她,吊住她一口氣,然後急點她周身要穴,使她閉氣封脈。保留最後一絲生機,將她好好存起,而後滿天下尋醫。
小嬌妻昏迷了五年,他便尋了五年的名醫。有人愛慕他痴情一片,上門來求春風一度。魔尊的性情,見一個就要殺一個。但是想起小嬌妻之前的請求,便沒有下殺手,而是將這些女人都賞給了他的手下。
一日,小嬌妻醒了,卻失去了記憶,宛若稚子。魔尊狂喜,根本不介意她失去記憶的事,學著之前她對待他的方式,說道:“你是我的愛妻,之前受了傷,終於醒來了。”
他哄著小嬌妻,有俊美的外貌和強橫的武功加持,很快俘虜了失憶的小嬌妻。然而兩人甜美了沒多久,就被有心人給捅破了:“他不是你夫君!是你的仇人!當年就是他把你打傷,還把你爹的腿打斷了!”
兩個人便糾葛起來。經歷了三拋三棄,九逃九追,才終成眷屬。
這是賀文璋寫的最長的一個故事,足足有六冊。他之前的故事,最長的也不過兩冊罷了。
他每寫一冊,便使人拿去印了賣,收獲了許多讀者的信件。有人罵他,越寫越不知所雲了。有人問他,是不是家中窮困,無法維持生計,不得不出來騙錢?如果是,他們可以籌錢給他。
當然,還有很大一部分讀者說好看,催他快快出下冊。
總之這是賀文璋銷量最好的一部書,為此管事跟書局重新寫
了契約,由買斷稿費改為分紅抽成。賀文璋拿四成。
期間,狂刀客也寫了信來。賀文璋接到他的信件時,非常高興,把其他信件都放在一邊,先拆的狂刀客的信。
然而拆開一看,隻有兩張信紙,並無銀票在裡頭。
他略有失望,隨即想到,難道那畫並沒有到狂刀客的手裡?帶著疑慮,他讀起了狂刀客的信。
狂刀客收到了他的畫。不僅收到了,而且十分喜歡。
他告訴賀文璋,如果沒銀錢使了,可賣畫維生。他有許多朋友,看過那幅俠客圖後,都很喜歡。如果他再有畫作問世,可寫信告知他,他可幫忙售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