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陸雪蓉對大嫂的為人產生了些許疑惑,但又不是十分篤定。
她想著,也許大嫂隻是為了寬她的心?為了和她親近些,才表達出對爵位絲毫沒有想法?
疑惑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陸雪蓉很快拋開了,轉而歡喜地道:“我和大嫂一樣,也不出什麼力氣。”
一想到不必端著世子夫人的架子,左右逢源,陸雪蓉便覺得渾身輕松。
於寒舟瞅了一眼,沒對她說,她高興得有點早。
縱然她不必做世子夫人了,但也僅僅是不擔這個名頭而已,該做的事情一樣不少。
三弟年紀還小,即便要成親,也得十六七年後了。在那之前,府上有什麼事情,不還是指著他們做兄嫂的嗎?
而於寒舟跟賀文璋商量好了,過幾年外放,四下逍遙去。她不在府中,那府上的事情就是陸雪蓉一人擔起來了。
賀文璟是太子身邊的人,自然要在京中。在三弟娶妻之前,諸多擔子就在陸雪蓉身上了。
且讓她先高興著吧,於寒舟想著,並沒有提醒陸雪蓉,面上對她笑得愈發和善了。
於寒舟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她的月份僅比侯夫人小兩個月,待到四月份,她也要生產了。
侯夫人心疼她是頭一胎,唯恐有個閃失,便不許她在跟前侍奉了,也不許她日日來請安,隻叫她在長青院活動下。
因此,侯夫人坐月子,便是陸雪蓉在跟前侍奉。
陸雪蓉既要照顧侯夫人坐月子,又要打理府中事務,還要時常探望下於寒舟,總之是忙得很。
Advertisement
侯夫人又不是心狠的人,見她這樣,就有些疼惜:“你不要著急,總歸沒什麼大事,些許瑣事不必親力親為。再說,也不知你如今肚子裡有沒有,若是已經有了,卻不仔細,豈不是後悔晚矣?”
“多謝母親關懷。”陸雪蓉道,對侯夫人的軟化有些欣喜。她嫁過來快一年,終於也和婆婆親近些了。
其實侯夫人本來便不討厭她,還曾經贊她勇敢堅強。之所以看她不順眼,是因為覺得她擔不起當家主母的身份。但如今她有了小三,老二媳婦不必擔那麼沉的擔子,侯府也不會招人笑話,看陸雪蓉就順眼了許多。
加上陸雪蓉細心能幹,府上大事小情都打理得極好,人也孝順,便覺著這個兒媳除了出身不高,竟也沒什麼缺點了。
轉眼間三月到了。
賀文璋和賀文璟兄弟兩個又下場考試。
這一考,又是九日。
於寒舟挺著大肚子,在家中等他。
她如今身子越來越沉了,翠珠時時看著她,一刻不敢錯眼。就連晚上睡覺,都不敢睡沉了,宿在榻上注意著裡面的動靜。
於寒舟見她熬得都有黑眼圈了,便勸道:“我一個大活人,有口能喊,有腳能走,你不必總是盯著我。”
“奶奶這是頭一胎,仔細些沒壞處。”翠珠答道。
於寒舟隻好道:“那你換個人來守夜,跟你調班,一人守一天。”
府上也不是沒有可用的人。
翠珠便點了兩人,跟她一起守夜,叮囑道:“大爺不在,咱們總要仔細些。否則,出了差池,大爺非揭了我們的皮。”
長青院的丫鬟都知道,大奶奶是被大爺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大爺去考試,顧不著府裡,她們得把奶奶守好了。
於寒舟看著她們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好笑。
不過,肚子太沉了,她自己也覺著心裡突突,有些緊張。
但這緊張也不好對著小丫鬟們說,免得她們更緊張。便咽在肚子裡,等賀文璋終於考完回來,對著賀文璋說起來。
“璋哥,我有些害怕。”
“我能順順利利地生下來嗎?”
“到了我這個年紀,再生孩子,會穩妥一些吧?”
“母親生你的時候,痛了一天一夜,才將你生下來。我不會也要這麼久吧?”
原本於寒舟是個很能忍耐的人。但是穿來這幾年,把她養得嬌氣了。想到生孩子的痛,她就有些害怕。
賀文璋心裡也怕。但他覺得,上天不會對他這麼殘忍,將她從他身邊奪去。
他受了那麼多年的苦,終於過上幾年好日子,上天不會那麼殘忍的。
“別怕,我會陪著你的。”他握著她的手道,頓了頓,“咱們就生一個。”
生孩子這種事,並不是生得多,危險就會變小。那日母親生三弟,痛了大半日,他在外頭聽得心驚膽顫,已是後悔讓她懷了。
可他又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她生的孩子。此時想來,既後悔,又滿足。
“就生一個。”他握著她的手,低聲說:“不論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我們隻生一個。”
若是男孩,正好繼承香火。若是女孩,就把她嬌寵長大,然後將家產悉數留給她。
她有小叔,還會有二房的弟弟妹妹們,嫁出去也不會受委屈。
“好。”於寒舟點點頭,竟還笑出來,“本來我還想著,若是一個不夠,還要再生,一個長大了,另一個還要教養著,幾時才能丟得開手?”
如今好了,隻生一個的話,也就十來年就能丟開手了。
賀文璋沒說話,隻是握著她的手,低頭親了親她的指尖兒。
三月底,春闱成績放榜了。
賀文璋又中了頭名。
賀文璟仍是十來名。
府上一片大喜,人人嘴角咧到耳根,敲鑼打鼓放鞭炮。
府外,常青書局外面也是一片賀喜聲。但凡知道長青公子這個人的,都知道他參加了科舉。去年秋闱兩次中了頭名不說,今年春闱又中了頭名,這是何等學識!
一時間,贊嘆聲不絕。贊他學識滿腹,贊他心胸豁達,贊他仁善憐憫。
這時,陳掌櫃說道:“我家大奶奶即將臨盆,過些時日請諸位吃滿月酒,還望賞臉。”
眾人便又紛紛祝福起來,祝喜得貴子,祝母子平安,還有給起名兒的。
有些名字當真起得很好,但賀文璋一個也看不中。
他要自己起。
但是這個如珠如寶的孩子,他的心尖尖為他生的孩子,他隻覺得什麼名字也配不上。直到孩子快生了,連個乳名兒也沒起好。
於寒舟簡直要把他笑死,直接說道:“既然你舍不得起,那給我起吧,就叫珠珠。”
珍珠的珠,明珠的珠,眼珠的珠。
賀文璋一聽之下,還挺滿意,握著她的手道:“還是舟舟會起名。”
惹得於寒舟一陣大笑。
本來中了頭名之後,少不得要有些交際,譬如喝酒吃茶,討論下四月份的殿試。
但賀文璋無心應酬,隻參加了一次,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回來了,再也沒去過。他要在家裡,守著他的愛妻和即將出世的孩子。
然而直到殿試開始,於寒舟的肚子還沒動靜。
他即將出發,還有些擔心妻子,連連回頭。被賀文璟一拽,說道:“走了,哥哥,早些考完早些回來。”
賀文璋被他拽著走遠了。
說來也巧,他才出門不久,於寒舟便覺著肚子有些動靜。
她被侯夫人教導過不少的知識,覺著羊水似是破了,就對攙著她的翠珠說:“我可能要生了。”
翠珠驚了一跳,當時手就一抖!
但她很快穩住了,說道:“是,奶奶別慌,我這就使人叫穩婆來。”
扶著於寒舟進了屋子,一邊喊小蓮:“去叫穩婆來!”
侯夫人也得了信兒,使人抱了小三,自己先一步匆匆往長青院來了。倒也沒避諱,握了她的手,哄道:“顏顏別怕,不很疼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一會兒都聽穩婆的,讓你怎樣用力,便怎樣用力。”
“母親就在外面守著,你不要害怕。”
於寒舟此刻還不是很疼,隻是陣痛,一開始是有些遭罪,後來便喚醒了她骨子裡的倔強和驕傲。
她是經歷過數百次生死搏鬥的人。
她曾經捱得過,如今也一樣能捱過。
“好,母親在外面,我不怕。”她說道。
侯夫人看著她強忍鎮靜的模樣,更是心疼了,握了握她的手,出去了。
賀文璋在殿上寫試卷的時候,不知怎麼,心頭湧起些什麼。
他望向侯府的方向,心中暗道,該不會舟舟要生了吧?
大夫說了,她便要生,也就是這幾日了。
他沉了沉思緒,努力聚精會神,寫起了試卷。
他如今是有妻有子的人,他要為妻兒掙得榮耀,此次必當萬無一失。
皇上給的試卷,與稅務相關。窮人與富人是否交同樣的稅?勳貴與平民是否交同樣的稅?豐年與災年如何交稅?
也巧,他之前和孫先生談論過此事,倒是有些想法,此刻聚精會神,思緒順著筆尖流淌在紙上。
皇上早就注意到他。
這位長青公子,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可以說是一個奇人了。
因為蒙學的事,皇後幾次在他耳邊誇贊,說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及他媳婦,都是有趣的人。
悄悄走下來,站在他身後,起他的答卷。不知這一次,他能不能再給他一個驚喜?
皇上本來沒抱什麼希望。一個人再出色,也不能事事出色。
偏偏賀文璋是這樣,他一旦做什麼事,做出來總是出色的。便如這份答卷,皇上瞧了幾眼,便被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