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婕不斷在繪畫時發泄情緒,將夢和破碎的印象拼接呈現,靠著對構圖、筆觸和色彩的本能運用,一幅與她以往風格大相徑庭,黑暗可怕勝過錢衝的畫,逐漸完成。
當畫畫好時,少女隻覺大汗淋漓。
胸腔裡未被抹去的黏膩惡心和驚懼情緒,終於消散了大半。
她疲憊的放下筆,望著面前的畫,輕輕喘息。
人生所有經歷都將成為畫者的素材,哪怕是令畫者厭惡的記憶。
她微微苦笑,將畫放平,等它晾幹。
她要將這幅畫裱好,封藏,然後等合適的一天,將它賣掉,同時也徹底丟開這段令人不那麼愉悅的記憶。
轉身回到床邊,她掏出藏在床下的《晚秋遊山》,畫中自己一家人和沈墨都在,氣氛幸福又輕快。
又掏出《日出》,這是沈老師跟她談話後她晚上睡不著,偷偷在山莊一層哭,沈墨發現並陪她談心後的那個日出早晨。
畫中窗玻璃上有沈墨模糊的投影,有少年慵懶瀟灑的姿態,和溫暖的色調。
盯著兩幅畫看了一會兒,她終於覺得舒服了好多。
長長吐出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又是那個幸福的小華婕了。
起身準備喝點水,歡歡忽然吠叫起來。
她跑出去開門,發現自己郵回家的超級禮物群,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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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妻子去上班,女兒去畫畫,華父心情浮動,拐到隔壁老邊家喝茶,準備中午帶著女兒一起下山去鋪子裡吃完飯再開工繼續做家具。
老邊原本準備喊他一塊兒打麻將,華父拒絕了。
他才花了二十多萬買車,而且欠著許多訂購家具未做完,實在沒心情打麻將,還是坐著靜靜喝會兒茶聊會兒天吧。
老邊看一眼華父嘴角上火起的水泡,心道老華多半是借錢買車沒跑了。
經商的人為了能跟銀行貸款創業,都會借錢買車。
為了讓合作的廠子和客戶對自己有信心,撐場面也要買輛特好的。
雖然看著風光,內裡的壓力和焦灼,真是沒誰了。
換位思考,要是他邊某人,欠著別人的錢,這車開的都不安生,覺恐怕也睡不好,嘴角起泡那都得是輕的。
“我知道你啊,老華,人到中年忽然開始經商,可不容易。
“尤其咱們這樣賺了一輩子老實錢的工人,忽然投入一大把錢,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本,上火肯定的。
“你也別心事太重,壓力太大了。
“我們親戚家幹飯店的,兩年才回本,後來賺了不少呢。
“你現在才開幾個月家具店,別太心急,等到明年說不定就能回本了。”
老邊嘆口氣,語重心長,竭力安慰。
“……”華父愣了愣,“不是,我回本了啊。”
“?????”老邊怔住,“啥?”
“我就是買車一口氣把兜裡錢花幹淨了,有點燒的慌,一把火燒出一嘴燎泡,咱活了四十年了,也沒花過這麼多錢啊,心裡不穩當。”華父喝一大口苦茶,嘆氣道。
真是窮慣了,富貴燒心啊。
“啥???你才開業幾個月就回本了?”老邊不敢置信。
“是啊,剛開業第一天就回本了呀。”華父挑起眉,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你那鋪子不得投入七八萬啊?一天就回本?”老邊驚的直拍大腿,“那你tm還上個屁的火!人家幹幾年才回本的,苦熬一兩年都沒像你這樣嘴角潰瘍啊!”
“不是,回本是回本了,但現在不是又連著女兒賣畫的錢,加上之前的本金和收益,都買了車了嘛。”華父嘆口氣。
還買了倆背街鋪面,也不知道女兒和沈墨說的這倆鋪面絕對增值漲價,包賺不賠靠不靠譜。
這半年女兒實在太成熟了,又是設計家具,又是畫畫賣錢的,他也是有點太信任女兒了吧。
哎呦這錢花的,咋這麼快,這麼狠呢。
“啥?小華婕又賣畫了?”剛進門,準備找老邊打麻將的隔壁周維爹詫異問。
“啊……是,在北京參加那個比賽的頒獎,不是得了個第二嘛。跟著清華美院賽制組去故宮寫生,畫了個故宮,又賣了十幾萬。”華父嘿嘿笑道,說罷又啜一口苦茶,嘶遛嘶遛……
“十幾萬?一幅畫?”周維爹險些驚掉下巴,坐下後猛灌了一口苦茶。
賊苦啊,挺清醒的啊,不是做夢吧。
“啊,對——”華父被對方一驚一乍嚇的,自己聲音都小了。
“那……你買這車不會沒欠賬吧?”老邊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欠賬倒是沒欠賬,就是存款一口氣就花見底兒了。”華父忙給老邊和老周倒滿苦茶。
“沒借錢……自己全款買的這車?二十多萬吧這,美國車吧這?”老邊像是要吃人。
“啊……是啊……”華父。
“哎呀老華!哎呀!哎呀!!”周維爸揚起大巴掌,一下一下猛拍自己大腿,拍了兩下怪疼的,轉手改為拍華父大腿,一邊拍一邊驚呼,這心情,老跌宕起伏了。
昨天還是一起啃骨頭的窮兄弟,這人咋就一夜暴富了呢?
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這生個女兒,真這麼厲害的嗎?
“你可得請客啊老華!”周維爸一頓嘖嘖,可太羨慕了啊,麻將都沒心情打了。
“請客沒問題,你先別拍了。”華父伸臂格擋。
對方要再打他大腿,他可要急眼了。
第91章 以身相許是不可能的 “這是來自媽媽粉……
華父正坐在鄰居老邊家喝茶, 鄰居老少爺們已經開始跟他商量著四十歲的木匠學徒收不收,隔壁隔壁的隔壁的老肖進門看了眼華父,問道:
“你家是要搬家了嗎?”
“啊?”華父放下茶杯, 沒明白啥意思。
“也是啊,賺錢了肯定要搬山下去住樓房,不過你這搬的也太突然了。”老肖苦著臉坐到華父對面。
“我沒要搬家啊,你們都在這兒住著, 我一個人搬出去多沒意思啊。”華父雖然才在這裡住了幾個月, 但跟這條街上的人處的都很好。
老邊媳婦灌血腸口味一流,他們一家才搬過來,就給送了一盆。
老周頂級泥瓦匠,他剛搬過來裝修的時候,人家才打了個照面, 還不熟呢, 撸袖子就幫著幹活了。
老肖打麻將超級臭手,第一次搓麻就輸給他40塊錢, 真是個好人……
所謂遠親不如近鄰, 跟這幫人他還想多相處幾年呢。
再說了, 女兒媳婦都不嫌上班遠,願意住在這兒,現在他們又有車了,更不需要搬了啊。
老肖怎麼忽然覺得他要搬家呢?
“那你閨女在門口吭哧吭哧搬那大紙殼箱子幹什麼呢?不是整理家當要搬嗎?”老肖挑眉。
“啊?啥大紙殼箱子啊?”華父挑眉。
“一米多長寬高的箱子,好幾個, 堆你家門口。華婕正在那兒折騰呢。”老肖繼續挑眉。
“???”華父將杯中苦茶一口飲盡, “我去看看啊。”
其他幾個老哥們兒大眼兒瞪小眼兒互相望望,紛紛站起身走出去跟著看熱鬧。
瞧瞧那個超級能賺錢的小丫頭,又在折騰啥。
……
巷子裡, 華婕正竭力拽箱子、拆箱子,使出渾身解數努力將箱子裡的東西弄回自己房間,想先藏起來再慢慢給爸媽看到這些禮物。
可她才拆開一個箱子,分五趟將裡面的東西運回自己屋子,便瞧見父親從邊嬸家走了出來。
她正彎腰拆第二個箱子,便與父親吃驚、疑惑、茫然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呃……
被捉包了!
……
“哎呦,這大衣可夠長的,老華要不是你這個身高,還穿不得呢。”
“可不嘛,給我穿,從後面看跟沒腿似的,哈哈哈。”
老邊舉著一件長大衣,在華父身上比劃比劃,又在老周身上比劃比劃,倆人一邊笑,一邊語氣豔羨的跟華父講話。
“哎,這個墨鏡真不錯,哇,戴上它,地上就是雪和冰反光反的再厲害,也不怕了。”老肖戴上試了試,忙又塞進盒子裡,嘖嘖道:
“真是好東西啊,不便宜吧。”
“哎呦,這小皮鞋,穿上那可有派頭了,我年前想買一雙漆皮的,沒舍得,嘖嘖,你閨女真是親生的啊,一口氣給你買兩雙。”
“這個皮包,哇這手感,又厚實又柔軟,真皮的吧?”
幾個叔叔站在包裹邊,就著華婕拆開的箱子,打量裡面的東西。
因為往常關系好,這會兒也沒客氣,拿出來一邊看一邊往華父身上比劃,羨慕的唉聲嘆氣的。
“……”華父看著這一件一件一雙一雙一條一條的東西,眼花繚亂。
如此多的東西,居然都是給他買的。
而且,這還沒完……
還有四個箱子沒拆。
閨女到底都買了啥?
全給他買的啊?
這……自己賺了錢,也沒說給自己買點小裙子啥的,居然全花在自己身上了嗎?
這也……真不愧是爸爸的溫暖小棉袄,厚實的簡直一身一身的熱汗啊。
也太溫暖了吧!
“哎?幹啥呢這是?擺攤啊?”住在前面巷子裡的大叔溜達過來,瞧見一堆人圍著一堆紙殼箱,忍不住好奇的溜達過來。
這大中午的都不在家吃飯,擱這兒看啥熱鬧呢?
“老華閨女前幾天不是被清華大學邀請去北京玩了將近十天嗎?
“賣畫又賺錢了,看這幾箱子,全是她給老華和他媳婦買的禮物。
“看看這大衣,這皮鞋皮包……”
老邊炫耀起來,跟華婕是他閨女,東西是給他買的似的。
雖然他看著老華羨慕的要吐血,但面對關系更遠的人,他又變了副臉孔,儼然他是華婕自家人了。
不等華父開口,他已經率先幫著炫耀起來。
“……”華婕站在邊上,被叔叔們圍觀,一會兒誇一句,一會兒贊兩聲的,簡直手足無措滿面通紅。
直男誇獎,最為致命。
“喲……”隔街的大叔低頭打量了下箱子裡的東西,各個包裝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
那大衣毛領的光澤,手感不得老好了?
那皮鞋锃亮,一摸又很柔軟,穿著肯定舒服,還洋氣。
還有這皮包,他們勁松市都沒有這個款式的,如此一身行頭穿身上,不跟電視裡那種有錢小老板似的?
嘖,老華剛搬進來的時候,屋子糊牆挖下水道做灶都得自己幹,連僱人裝修的錢都出不起,緊巴巴的才還完債,兜裡一分多餘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