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這次連沈墨都做了一道菜:拍黃瓜。


  飯後,兩家人湊了一桌鬥地主,沈老師完全不會玩,華母不愛玩, 於是華父帶著兩小隻。


  結果10塊錢一局的牌局, 華婕和沈墨玩了半個多小時,就各輸了一百多。


  華父春風得意, 開始回憶自己年輕時候打麻將打的多厲害, 不需要看麻將牌, 手一摸就知道是個啥,還能推測出其他人手裡都是什麼牌。


  “爸爸!家庭娛樂你也要記牌,算牌,這也太狠了吧。”華婕輸的嗷嗷叫。


  “你們倆輸給我怎麼了?就當孝敬你爹了。”華父收錢毫不手軟。


  又玩了幾把,直到——


  “4到Q一條龍!”華父啪一下將一沓牌摔桌上。


  沈墨已經開始算手裡有沒有5到K, 或者6到A的龍, 華婕忽然伸手在桌上一張張將父親推出來的牌攤開,慢慢查看。


  “10呢?爸爸,你的10呢???”華婕忽然大叫道。


  “沒有10嗎?”華父還在硬裝。


  “啊啊啊啊!爸爸你居然出老千!!!你跟我們兩個小孩玩牌, 居然還出老千!!!”華婕被氣笑,一邊大笑一邊啊啊大叫。


  “沒有沒有,看錯了而已。”華父想要繃住臉撐住,結果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


  顯然他就是故意出老千,還想繼續演孩子們,但沒忍住笑。


  “老華你怎麼回事你?為老不尊呢你?”華母笑著指責。


  “我以為他們看不出來呢。”華父哈哈哈笑的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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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三個10,剛才沈墨還出了個6到10的龍,你怎麼還可能有龍???”華婕按著牌桌上爸爸的錢,笑著道:


  “爸爸你之前贏我們,肯定也是出老千贏的吧?肯定是吧?肯定是吧?”


  “哪有?你別賴賬啊!”華父笑的滿臉褶子,難得見他笑的這麼開朗。


  “肯定是!啊啊啊啊啊,爸爸你太壞了!”要不是礙於身份,華婕簡直要滿地打滾。


  “哈哈哈哈哈哈……”華父笑的更開心了。


  沈墨坐在牌桌邊,還捏著剛才手裡的牌,一邊喝水一邊看著華氏父女倆吵架,心裡暖洋洋的。


  這種家庭的氣氛,真是令人著迷。


  坐在邊上沙發上看晚會的沈佳儒也微笑看著華婕和華父,瞧著華父欺負閨女逗閨女玩,他忍不住有些羨慕。


  最後牌不打了,一家人坐到一塊兒看元宵晚會。


  一會兒贊嘆,一會兒吐槽,倒也熱熱鬧鬧。


  晚上沈墨和沈老師離開後,華婕在自己書房裡打了個4開的水彩畫草稿,就叫《元宵節的牌局》。


  畫面上有沈墨的專注,她顰眉算牌的認真,以及父親的運籌帷幄和眼冒精光。


  還有坐在華婕身後的媽媽,和坐在幾步外沙發上觀望的沈老師。


  仍是張揚的暖色,幸福的線條和筆觸。


  規矩的構圖給人一種平和安心的情緒,整個畫面的氛圍溫馨的仿佛要流淌出暖暖細流般。


  從法國回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華婕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憤怒,也沒有了少年人想要徵服世界、想要搶奪話語權的不甘心。


  她好像忽然變得滿足,對周圍的感知範圍開始收縮到身邊每個人身上,父母,男朋友,老師,同學,朋友們。


  而對更大的課題和世界,她好像都變得懶洋洋的了。


  既沒有對社會和部分人群的悲憫,也沒有了對更廣闊世界的展望。


  她既不想走遠門去看世界,好像也不願意往自己最舒適的圈子外踏了。


  19歲的華婕,就像一個30歲有房有車有存款,有穩定工作和愛自己的家人朋友,有健康成長的孩子的女人,泡在溫水裡,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願想。


  也漸漸忽略了對外物的好奇心和思變思進步的心。


  她的畫裡總是溫吞吞的,軟乎乎的,色彩衝突好像也變得混沌,每幅畫都像母親的子宮,朦朧而安全。


  連著元宵節後的周末,華婕畫完了這幅《元宵節的牌局》,坐在長椅上看了一會兒,又將最近一整段時間畫的畫都擺開。


  她發現,除了在法國畫的那幾幅外,其他畫作的風格都是大面積暖色調、安全構圖的作品。


  就像她害怕改變,滿足於當下的幸福,害怕一點點的變化都會奪走當下穩定又快活的一切的心態一樣。


  小心謹慎的維護著當下的一切,不敢在畫面上多調一點冷色調,也不敢做破格構圖……


  她已經這樣好長一段時間了啊,日復一日,月復一月。


  每天都在想,或許下幅畫就好了,可下幅仍如此。


  她一直都對自己說,幸福畫家也可以是成功的畫家,雷諾阿之類的畫家,不就是畫暖光下的溫柔女性,和自己最愛、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嗎?


  又不是隻有像梵高、蒙克等憤怒、悲傷、困惑的畫家才叫大家。


  就像也並非一定得是悲劇,才能成為名著吧。


  可……


  華婕看著自己的畫,總覺得它失去了點什麼東西。


  她心裡是不認可的。


  每每畫完,總覺悻悻。


  沒有了曾經放肆表達的快感,和大開大合的酣暢感。


  望著面前的幾幅畫,華婕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如果現在開始,她就已經找不到觸動自己的東西,每天開始養老般的鹹魚狀態,那她未來還有大幾十年要走,她要畫什麼呢?


  要如何堅持畫一輩子啊?


  以後一整個人生,她都要這樣軟綿綿的過嗎?


  莫名的,明明身在幸福中,她竟然產生一種後背發冷的感覺。


  想起有人曾說過,對藝術家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險,而是可知的乏味。


  會不會……以後她越來越畫不出有衝擊性的東西,溫吞的作品開始被市場淘汰,然後變得再也畫不出?


  那當下幸福的一切,她都還能留下嗎?


  她的人生才開始,變數太多了,還遠不能樂觀的坐著享受和養老啊。


  深深吸一口氣,華婕皺起眉,陷入長長的沉思中。


  原來,哪怕技藝磨練到相當程度,搞創作仍不是個穩定向前的事業。


  周日晚上,華婕睡下後做了個噩夢,半夜驚醒。


  睜開眼後,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噩夢的具體內容,身上一層冷汗卻實實在在。


  然後,她坐在床邊望著北京的雪,再也沒能睡著。


  以前哪怕擁有的很少,但隻要在努力向前,走上坡路,都會覺得滿足和快樂,能睡的很香。


  那時候哪怕沒有錢也沒有房,哪怕一幅畫都還沒賣出去心中存著希望,就覺得充實。


  現在,她好像已經擁有了自己上輩子就算長命百歲也得不到的財富和愛。


  但創作的靈感和情緒忽然停滯,人變得溫吞,精神世界變得懶散後,哪怕擁有再多,好像也覺得壓抑和恐懼。


  那種可能要開始走下坡路的感受,竟如此令人驚懼。


  擁有過的東西會失去的感覺,讓人夜半夢回,會不自覺的輕輕顫慄。


  現在過的多好,恐懼失去的心就有多痛。


  她深深的吸氣,仍覺得胸口憋悶。


  清晨早飯後,華父早早出門,先去店裡看一圈兒,把今天的一些工作注意事項跟徒弟交代清楚後,便出發感到華婕的四合院處繼續緩慢但穩定的裝修工作。


  華婕卻沒有去學校,而是騎著自行車,迎著北京的風跑去了故宮。


  大周一清晨,天氣冷冷的,故宮裡幾乎沒有遊客。


  大片的雪地上隻有華婕一個人的足印,偶爾交錯一排小貓的梅花印。


  她時而站在紅牆前的屋檐下,時而一圈圈在雪地上踩腳印,留下若幹不規則的圖案。


  中午時,她終於停下來,仰頭望天。


  這大概就是藝術家的宿命吧。


  怪不得阿諾德那麼想將她留在法國,讓她趁著上一段爆發期的預熱未消,盡量多的留下作品。


  原來靈感和情緒真的會消失。


  文章憎命達。


  哪怕像沈老師一樣陷入連落筆畫畫的心思都沒有了,也還是要忍耐著想辦法尋找靈感。


  原來曾經回到勁松的沈老師,是這樣痛苦和恐懼的啊。


  並非其他人看來,歸隱般回到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的小城。


  這種畫不出來不得不去迎接改變,甚至揣著‘可能一輩子再也畫不出’的恐懼,日日挨著忍著的感覺,華婕隻是想一想,就覺得瘆得慌。


  沈老師那幾年,一幅畫都沒畫出來。


  每天隻是想,隻是呆著。


  那種熬時間,不知道能否熬出頭的痛苦,華婕好似隱約碰觸到一點了。


  當下這種狀況,甚至都顧不上擔心別人說什麼‘江郎才盡’‘傷仲永’‘這個畫家被金錢和物質腐化了,不行了’之類的嘲諷之言。


  她隻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走不出來。


  中午時雪終於停了,畫家找了家火鍋店,在服務員和其他客人們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中,她一個人點了許多菜,默默吃了一頓本該熱熱鬧鬧的火鍋。


  下午回到學校,她坐在教室裡。


  老師今天在課上居然發散的講了悉達多的故事。


  他出身於剎帝利種姓,是迦毗羅衛國淨飯王的太子,衣食無憂,身份高貴。


  卻為了追求自己的精神理想,尋找他的道,而走上了苦行之路。


  每天隻吃一粒米,睡在牛糞或荊棘上,終於在35歲那年,在菩提樹下靜思七天七夜,終於悟道成佛。


  華婕陷入沉思,再一次思考起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第233章 時空之門 華婕,你怎麼還不哭呢?……


  揣著壓力和迷茫, 華婕在課後來到北大。


  在籃球場邊,她看到了那個身形已經舒展開,高大帥氣的耀眼的年輕人。


  球場邊許多女生都在看, 不知看的是球,還是跳起來像要飛的沈墨。


  不一會兒的功夫,沈墨便與她目光對上了,一眾面目模糊的土豆中找一個華婕, 對他開始已經是很容易的事。


  華婕笑著擺手, 開朗道:“哲學系的那位帥哥,能約你一起吃飯嗎?”


  沈墨哈哈笑著將球拍給一起打球的另一個男生,毫不猶豫的朝華婕走來。


  撈過她的奶茶便喝,然後甜的五官皺到一起。


  場上女孩子都打量起華婕,男生們又忍不住羨慕沈墨。


  “沈墨, 你女朋友是華婕吧?能不能給我籤個名啊?”場上剛才接了籃球的男生, 笑著大聲問。


  “滾,你媽不願意給你籤名。”沈墨留下一句話, 摟著華婕的肩膀便走了。


  場上一陣狂笑聲, 沈墨和華婕像點燃爆炸的演員, 誰都沒回頭。


  坐上什麼的吉普,華婕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笑著道:


  “每次別人男朋友不是騎著自行車來學校接人,就是騎著摩託,那校園氛圍拉的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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