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沈佳儒是斷斷續續收到陸雲飛的短信的,因為這孩子實在太不擅長表達,打電話時激動起來語無倫次,幹脆讓小孩發短信。


  結果信號太差,陸雲飛的短信分十幾條發來,還是順序打亂的。


  沈佳儒之前怎麼沒發現,陸雲飛把內容落在文字上,怎麼這麼啰嗦。


  這哪裡是跟人說事,這就是寫日記吧?!


  待所有短信收到後,沈佳儒再次給代超打了個電話。


  當天下午,五六個人約在茶館。


  “國家紅藝館可是咱們國內現在最具權威的展覽館,一向都是展出古董名畫之類。


  “咱們當代藝術家要想在紅藝館開畫展,也不是不行,但得是頂級!


  “而且……怎麼能不給看畫就訂下來辦展呢?”京展辦的負責人皺著眉,一邊飲茶,一邊反對道。


  “最近時間,華婕在法國開個展,以及凡爾賽雙年展大出風頭的新聞已經醞釀的差不多,國內藝術界對她的認可度、好奇度都達到了一個高度,


  “這時候在國內開畫展,正是一鼓作氣。


  “而且,這一年國外一直在炒作華婕的畫,隨著她的幾幅畫在國外藝術圈流通,她的價值也在彪高。


  “趁現在華婕作品在國外供不應求,也正是開畫展的好時機。


  “我國藝術、文化一直想輸出國外,近年也在大力扶持,眼下正是以華婕的出世為機會,以她的畫展為媒介,打通我國與法國、意大利這些藝術見長的國家的接觸互動。”


  代超不愧是國美協會的會長,搞起組織工作、活動群眾工作來長篇大論,一套一套的。


  沈老師請他來當說客,真是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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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能畫都還沒給我們看,就確定佔用國家紅藝館兩層吧?


  “能不能等明年,我們看過畫了再說?


  “而且,沈老師如果是您開畫展也就罷了,您的學生畢竟也才畫出來沒幾年,跟您這樣的老藝術家還是不能一樣啊。”京展辦的負責人嘖一聲,茶都不喝了。


  那可是國家第一的藝術館啊!


  “我覺得畫展來辦還是要趁早,不然我怕華婕一從西藏回來,就會有很多人來買畫了。如果意大利那邊的人先聯系了華婕,把她這一批畫邀請到意大利辦展,那我們的文化交流,文化輸出工作,就會被弱化。


  “一群外國人來北京看展,和我們的藝術家去國外辦展,對於我們的文化工作來說,意義可是天壤之別!”


  裘遠幫腔,又道:


  “這不是我們接受與否的問題,是我們要近水樓臺先得月!”


  “話不能這麼說,你們一張嘴就說華婕是——”京展辦的人還想反駁,卻被打斷。


  一直沒開口的國家紅藝館的館長鄭紅軍突然開了口:


  “華婕的畫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沈佳儒怔了下,才答道:


  “算上雨季可能耽誤的時間,和路上剩下畫紙畫畫的時間等,11月底之前肯定會回來。


  “12月5日開畫展,1月10日趕在年前結束,正合適。”


  “……”鄭紅軍垂眸沉吟。


  “鄭老師,這事兒可——”京展辦的人皺眉望著鄭紅軍。


  怎麼覺得鄭館長像是要答應呢?


  “好,我會提前半個月把紅藝館一樓二樓空出來,你們把該布置的都布置好,半個月時間夠不夠?”鄭紅軍沉聲道。


  “鄭老師——”京展辦的人坐直身體,想要據理力爭。


  鄭紅軍卻搖了搖頭,說一不二道:


  “邊會長和裘副會長說的是有道理的,我也想為當代藝術世界交流做點貢獻。


  “到時候邀約其他國家藝術外交人士的工作,我會去解決。


  “各國藏家、民間藝術圈人士的邀請工作,就由代會長你們來負責吧。”


  “……”京展辦的人見鄭紅軍已經拍板開始安排工作,就知道這事不可逆了。


  他抿唇閉嘴,翻開面前桌上刊登了華婕事跡和作品的雜志閱讀了起來。


  “半個月可以了,需要進展廳的東西,我們會提前準備好。


  “鄭老師放心,如果華婕趕不回來,我會用我的畫,還有我其他兩位學生的畫,以及華婕現在家裡的畫補上。


  “絕不會讓你空館,質量上也不會丟紅藝館的臉。”沈佳儒承諾道。


  “好!”鄭紅軍點頭,手中的茶杯落桌,這次的會面就算完美結束了。


  離開茶館後,沈佳儒給錢衝和方少珺分別打了電話。


  “沒問題,老師,我們會盡量多的的攢畫。”


  “好的,老師你放心吧。就算不是為了給華婕託底,我們自己也要為將來的畫展籌備畫嘛。”


  錢衝和方少珺同意後,沈佳儒又帶著代超裘遠趕往華婕的四合院。


  與華父碰頭後,幾人商量起畫展布展細節,以及需要華父配合的特制畫框和畫展擺件兒等。


  大家送給華婕的遲到的生日驚喜,開始如火如荼的執行落地。


  ……


  ……


  在都希大哥家住的第8天,華婕畫了一整天牦牛,卻怎麼都畫不好,總覺得畫的乏味。


  水彩顏料也開始見底,華婕心裡不免有些著急。


  幹脆先放下筆,丟開大草場上自由自在吃草的牦牛,華婕坐到樹蔭下縫鞋墊的央金身邊。


  都希躺在央金身邊,探頭看了眼華婕,用他藏族味道的普通話問道:


  “你怎麼不畫了?”


  “畫不出手感,休息休息。”華婕無奈道。


  “聊聊天吧。”都希又躺回去,身體臥在草叢中,“牦牛自己在草場上吃草,漫山遍野的跑,這個季節青稞也長起來了,我躺在家門口沒事做,就想想人啊。”


  “想人?”華婕挑眉也躺進草中。


  “嗯,想牦牛和人,牦牛的一生,和人的一生唄。”都希笑了笑。


  華婕轉頭看看聽不太懂,但表情很愉悅的一邊縫鞋墊一邊看丈夫講話的央金。


  “央金不想學習漢語嗎?”華婕想了想又問:“學了的話,就能聽懂你跟我們講話,也能做更多事,了解許多有趣的東西啊。”


  都希笑笑,用藏族問央金:“你想學漢語嗎?”


  過了一會兒,都希對華婕道:


  “央金說,她不需要學漢語,她現在就很快樂。


  “就像牦牛一樣,過一天,吃一天的時間草,無憂無慮的長大,蒼老,與大自然為伴。”


  “……”華婕抿住唇。


  央金的人生觀,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大家都努力進步,奮進向前,要更多,要更好。


  央金卻根本不管那些,她擁有的就是全世界,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悠闲的就像一直吃草的牛,遇到草吃草,遇到花吃花,遇到螞蚱吃螞蚱,遇到蟲草也就是多嚼兩口而已。


  爬到山上就看看雲,看看谷。走到河邊就看看水,看看魚。


  這簡直是佛家說的大自在吧。


  華婕忽然從草地上抬屁股,走進牛群,拿出都希給她的廢紙,用鉛筆畫了小半天鉛筆寫生後,終於覺得自己抓住了牦牛的精髓。


  於是,她將早之前畫了一半不滿意的畫翻過去,以背面為底,再次認真畫了起來。


  於是,牦牛不僅僅是牛,而成了一種生活態度。


  在畫它的每一根毛發,每一個姿態時,華婕都有靈感。


  線條和筆觸是它的牛生哲學,色彩和暈染是它的牛生自由,構圖與牛景透視是……


  華婕一找到感覺,那手速可真不是蓋的。


  整幅圖在強縱深拉開後,雄壯而威武,又在行走姿勢下,透出穩健和悠哉。


  …


  …


  隔日大晴天,沈墨拿著相機,幫都希一家拍照。


  都希一家四口,加上妹妹德吉梅朵,每個人打扮停當,開開心心的坐在家裡廳室木椅上,又快快樂樂坐在家門口草地上,又騎馬,又騎牦牛,照了好多照片。


  喜氣洋洋的,仿佛過年一般。


  “你一定把照片洗出來給我郵來呀!”都希拍著沈墨的肩膀,期待道。


  “放心,照片一定給你洗的好好的。”沈墨笑著回應。


  照片拍好,兩個男人於是坐在一塊兒擺弄木頭,和宰羊。


  今晚大家要吃羊肉大餐。


  ……


  陸雲飛畫了一路的靠譜青少年沈墨終於竣工,在華婕不知畫了多少幅的當下,他總算完成了第一幅。


  然後,陸雲飛跟德吉梅朵申請畫像,梅朵轉身就跑,過了一會兒,穿好了她最鮮豔的藏族裙裝,戴上了美美的頭飾和項鏈,紅著臉蛋,坐在了陸雲飛選的窗下木椅。


  在沈墨給德吉梅朵拍了一張照片後,陸雲飛開始了自己的第二張畫。


  休息間,陸雲飛溜達到華婕身邊,看她畫牛。


  然後,他在她停筆休息時,掀起畫紙,隨即皺眉道:


  “你用的畫廢的紙的背面?”


  “嗯,怎麼了?”華婕問。


  “……沒事。”陸雲飛。


  等回北京,這些畫裱框上畫展,還要參加拍賣會之類的售出。


  到時候,看到這幅畫的領導們,以及買這副畫的人,發現畫的背面居然還有半幅廢畫,不知會是個什麼感受……


  是感嘆大藝術家用紙的任性,還是決定一張紙上1.5幅畫是佔了便宜…


  …


  華婕畫好了牛,陸雲飛起好了稿,都希和沈墨的羊排烤好了,央金的羊湯燉好了。


  燒酥油茶的牛糞,也被小達瑪擺在了鐵鍋下。


  晚宴開場,篝火點燃,吃喝到興起時,央金唱起長調藏歌,都希站起身,舉著小女兒搖晃著跳舞。


  大家都喝了青稞酒,笑啊鬧啊,吃的好開心。


  陸雲飛坐在篝火邊,啃羊排時順手拔了一朵小花。


  捏在手裡,一會兒嗅,一會兒隨著央金的歌曲搖擺,像參加演唱會的粉絲。


  捏著玩兒夠了,想雙手抓羊排吃,手裡的小花就成了累贅。


  正巧都希的妹妹梅朵坐到了他身邊,他想也沒想,隨手就將花遞了過去。


  梅朵接過小花,嗅了一下,忽然站起身,靠近剛將羊排抓在手裡的陸雲飛,照著少年的臉,就是吧唧一口。


  梅朵害羞又快活的笑,然後起身跑到哥哥身邊,一起和著嫂子的歌唱,隨著哥哥的舞跳。


  “……”陸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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