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為你殺宿敵。”
第49章
白穗的話讓人太過震驚。
如果之前說什麼“守他”,他也隻當做是她在得知了自己身份之後對自己的一種憧憬敬慕,以為自己是在考驗她一時衝動胡亂表了衷心。
可這一次他已經將原由說清楚了,對方非但沒有改變主意,反而比起一開始時候更加堅定了。
這讓顧止又驚又慌。
他不知道到底是他沒表達清楚意思,還是白穗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沒與你開玩笑,劍祖,哦不師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吧,我不想做個無情無義之人,你都願意以一己之身為蒼生赴死。”
“我心沒那麼大,我就想護著你一個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吧?”
見顧止還恍惚著沒有反應過來,白穗抬起手將對方抵在自己額頭,不讓她靠近的手給扒拉開。
她上前了一步,他下意識往後退,可因為早已退無可退了,顧止的腰“啪”的一聲撞在了桌角。
疼痛沒有到來,白穗的手先一步放在了桌子上墊住了。
他碰觸到的是一處溫熱,而後對上了少女的眉眼。
“別躲,你先聽我說完。”
白穗來這裡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易受驚體質的人。
哪怕是沉翎也沒有這麼稍微上前,或者說了一兩句話就給嚇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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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上昆山一來的確是在凡塵時候遇上了陸師兄,聽了他的建議拜入宗門的。但是我也並非得過且過,來這裡混吃等死的。”
“在沒入宗門之前我也揭過除魔斬妖的懸賞,我是為了錢,同樣的我也嫉惡如仇,有顆除魔衛道之心。”
她腦子轉的快,知道若是繼續說什麼不為其他,就是因為想要守著你保護你這種屁話顧止是不會被說服的。
888知道白穗是在執行任務,可顧止不知道啊。
站在顧止的角度來看,他和自己見面到認識也不過小半個月,哪有這麼深的感情?
之前自己還不願意做什麼親傳呢,此時態度變化這般大,還立刻表了衷心。一開始顧止或許是被驚訝到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但是但凡有個腦子的人事後都會覺得奇怪,覺得她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另有所圖。
於是白穗早在之前就想好了要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他,既然他可以為了矯正錯誤,掃除業障甘願一死。
那她也從這個思路入手再合適不過了。
也隻有推己及人,顧止才能真的站在她的角度上來思考,才有被說服的可能。
想到這裡,白穗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注視著眼前明顯聽進去了一部分,卻還似懂非懂的青年。
“師尊,容我先這麼稱呼你吧,我怕我說完之後你還是不同意收我為徒,以後沒了機會。”
“正如你剛才所說,沒有人不怕死,也沒有人不想要長長久久地活著。人生在世,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就像你因為這個錯處,不得不去做一件事,一件明知道可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事。”
“可同樣的,一個人的能力也有限。我沒有師尊你這樣的修為,這樣的胸懷,我沒法像你這樣拯救蒼生。”
“你圓了我除魔衛道的願望,所以我也想竭盡全力,救一救你。”
她說到這裡,抵在桌角的手輕輕收回。
大約是怕顧止躲避,白穗雙手摁著他的肩膀,不讓他離開。
“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異想天開,不自量力。”
“但是我不論結果,我隻想努力做到我想做的過程,成敗與否,我問心無愧。”
這些話大多數是白穗為了說服顧止而故意這麼說的,她這人沒那麼高的覺悟,也沒那麼大的心。
可後半部分卻是發自肺腑的。
這話是說給顧止的,也同樣是她說給自己聽的。
結果有好有壞,任務也有失敗和成功。但是和別人不一樣,白穗有重置的機會。
她沒有想過能一舉成功,一次不夠那便兩次,三次,總有一次她會成功。
夜色靜謐,風吹有聲。
凌霄峰的夜要比其他峰的要長些,可在皑皑白雪之下卻又有著白晝的柔光。
其實從白穗把他逼到桌角之前他就可以躲開的,甚至於現在她這樣雙手摁著自己不松。
一個化神修者要想掙開一個築基再輕易不過。
但是他沒有。
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單純忘了,聽聽她究竟要說什麼。
顧止入道以來好像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因為他足夠強,所以繼承了這凌霄峰,成了這昆山劍祖。
蒼生也好,傳承也罷。
處於什麼位置,便做什麼事情,哪怕他怕死怕麻煩,哪怕他有所欲求,也不得不盡量清心寡欲。
這是周圍人都會提醒,而他也覺得應當如此的。
他受這昆山栽培之恩,受著無盡靈寶靈丹的滋養,萬物都有因果回報,再說了那孽徒之事也是他親手造的孽。
無論是為著蒼生還是自己,這些都是他不可推卸,義不容辭的責任。
這已經是根深蒂固的思維了,不僅是旁人,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有一個人不這麼認為。
這蒼生不是他一個人的蒼生,這世間的罪孽也不該由他一個人承擔。
在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我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來提醒他,來明確地告訴他。
——他不是一個人,他不願為自己,她願意為自己。
顧止說不上什麼感覺。
自師祖死後,師兄繼承了宗主之位搬去了長雲峰後,這裡隻剩下他一人。
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總歸沒那麼寂寞了,結果落了個這般下場。
以前時候顧止覺著這或許是劫數,上蒼覺得他前半生都太過順遂,這才給了他這樣的安排。
如今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在絕境之中,又出現了新的轉機。
顧止眼眸一動,長長的睫毛之下落了一層淺淡灰色在下眼睑處。
而少女的視線灼熱,從未從他身上移開過分毫。
兩人也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在白穗以為對方並沒有聽進去,並沒有被自己說服的時候。
她沒了辦法,打算直接上手幹脆霸王硬上弓劃道血痕往七煞劍上一抹,直接綁定劍契,這樣大家生死綁定在一起得了。
顧止瞧見了她的動作。
心下一驚,手指一動,將原本放在白穗桌子邊的七煞收了回來。
天青色的劍光之下。
青年因為被嚇到了瞳孔一縮,緩了一會兒裡面的情緒又轉為了無奈與妥協。
“莫要胡來。”
“……我答應你便是。”
幾乎在顧止話音剛落的瞬間,白穗腦子裡也同時響起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滴——】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拜師,獲得獎勵大貓師尊一隻,請宿主再接再厲,爭取早日修為大成,除魔衛道。】
【……】
這算什麼獎勵?
拜師之所以成功不是靠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三寸不爛之舌才搞定的嗎?幹獎勵屁事?
白穗被對方這敷衍的獎勵整無語了,不過在瞧見眼前驚嚇未退,不著痕跡將七煞藏好的顧止。
別說,易受驚,又怕燙。
還真挺像貓的。
先前還因為拜師而爭執不休的兩人,此時事情這麼解決了,兩人反而沒有了話題可說。
一老一少這麼大眼瞪小眼盯著對方好了好一會兒,都在斟酌著開口說什麼來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的時候。
下一秒,更尷尬的事情出現了。
原本安靜得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聽得到的屋子裡,突然傳來“咕嚕嚕”的聲音。
白穗身子一僵,而後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了對面神情微妙的青年。
“……先吃飯吧。”
“……好的師尊。”
和顧止所說的一樣。
他是真的隨便什麼都撿了點兒,什麼都放在一起,份量很足,堆的跟座小山似的。
白穗這一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光是看著就流口水了,於是也沒怎麼顧及形象,拿起碗狼吞虎咽地扒拉了起來。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昆山向來注重禮數,像白穗這樣豪放的吃飯姿態,別說女修了,就連男修裡面也很少有。
顧止倒不是嫌棄她的吃相,隻是怕她噎著這麼提醒了一句。
“對了,剛才的話我還沒有說完,我是答應收你為徒了,不過……”
“不過什麼?你不會又要反悔吧?”
白穗聽到顧止這話後嘴裡的食物都沒有來得及咽下去,猛地抬頭看了過來。
模樣警惕,腮幫鼓鼓的,瞪大著眼睛看上去很是可愛。
顧止搖了搖頭。
“我不反悔,不過你剛才說的話隨時都可以有反悔的機會。”
“如果之後你改變主意了,不想與我一同去那魔淵了,你不用顧及什麼,直管與我說便是。”
她沒有立誓,隻要他松了口,她做出的所有承諾都是可以不作數的。
白穗知道,對方這是在給她留退路。
“……嗯,我會的。”
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也沒有再說什麼與他共進退的話。
在顧止眼裡她還太小,未來變數也多,她說的那些話雖然給了他很大的寬慰,可他卻並沒有真的將少年人的話當真。
白穗自然看得出他從始至終的態度,也知道再多說這些有的沒的也沒什麼用。
而她也不急著去證明自己的話。
畢竟來日方長。
做什麼,永遠要比說什麼更重要。
大約是因為這個話題太過沉重,白穗嘴裡原本可口的飯菜也沒了什麼滋味。
她將碗裡剩下的食物扒拉幹淨後,剛準備收拾下碗筷。
不想剛一低頭,耳畔的那朵白色小花也跟著掉落了下來。
落在了檀木桌上。
白穗一愣,拿起那小花,捻著根莖轉了幾圈。
這是青燁給自己的。
看著這花,她這才後知後覺記起來了先前他下懸崖時候與自己說的那番話。
“我記得天塹之下常年缺乏光照,隻在盛夏時分才會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