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隻是一把劍的形態,但是從溢出來的劍氣還是能夠清晰感知到天啟的不耐煩和暴躁情緒。
要不是白穗千叮嚀萬囑咐說要和這些仙鶴和平相處,說這些是起初還不會御劍時候經常載她的靈獸。
不然它早就一劍過去把它們給砍得血濺當場了。
“……這就是你給找的陪伴它的伙伴?”
顧止嘴角一抽,見著印象之中砍天削地,威風凜凜的神兵此時被一群鳥兒給圍著。
前後落差太大,他覺得自己還恍若夢中。
“是啊,這幾隻仙鶴平時和我關系最好了,經常載我。有它們陪著我放心。”
白穗完全沒有覺著這有什麼不對,她一邊說著一邊過去招呼著天啟過來。
在感知到少女氣息的瞬間,原本自閉煩躁的神兵立刻來了精神,“嗖”的一下飛了過來。
“這不是天還沒黑嗎?它們嘰嘰喳喳那是在和你聊天,怕你無聊害怕,你這劍怎麼這麼小心眼?”
“啄你?那是喜歡你,我和它們待了這麼久也沒見它們這麼親近我,說明你平易近人,招鳥稀罕。”
看著一把劍“唰唰唰”跟一個激動辯駁,手舞足蹈的人似的散發著劍氣,不知道在說什麼。
另一旁的少女擺了擺手,淡然自若,輕松自如的應付著。
這一畫面太過詭異神奇。
顧止一時之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知道白穗是一個天賦極高的劍修,對劍氣的感知和敏銳程度數一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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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敏銳到能和劍這般毫無障礙的交流的情況,整個修真界都沒幾個。
顧止和七煞能做到,是因為他們相伴了千年。
起初他將七煞從劍冢裡取出來的時候也隻是頂多能從它劍氣裡感知到它的喜怒,具體說了什麼並不清楚。
在後來長久的磨合和修為提升後,他們越發默契也越發離不開彼此。
七煞說什麼,想幹什麼,他都了然於胸了。
——而這一切更多的是習慣。
但是白穗和天啟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她和天啟才剛締結了契約不到半天,一人一劍就能這般溝通,的確前所未聞,讓人驚愕。
在劍修之中流傳著一種說法。
劍修擇劍看的是屬性是否與自己相符,劍擇劍主更多的是在尋找同類。
這個同類並不是說劍主也和它一樣是劍的意思,而是一種跨越種族類別,也能做到無障礙溝通,屬性心性也極度契合的存在。
這種情況在修者之中也有。
不過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大多都是道侶,且他們都是修者,又和白穗他們這種情況又有所不同。
能和劍達到這樣近乎靈魂上的契合,被劍認可為同類的。
可見其本心純粹,道心更是堅固遠超常人。
意識到這一點後,顧止眼眸閃了閃,看向一人一劍罵罵咧咧的畫面。
感到欣慰的同時,又莫名有些不安。
過人的天賦是會招致妒忌的。
同樣的萬物難逃因果,得到的越多,也就意味著要承受的也會更多。
對於顧止心中所想白穗一概不知,她費了好大勁兒將這個委屈巴巴又兇了吧唧的靈劍安撫成功後。
這才一邊抱著它一邊摸著劍柄給它順毛,抬眸看向了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的青年。
“抱歉啊師尊,我這劍脾氣太大太吵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呀?”
她見顧止神情不大對,以為是他們一人一劍太吵鬧了,讓他有些不高興了。
“無礙。”
“你們剛締結契約沒多久,磨合一段時間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
顧止斂了情緒,這時候才算真正將視線全然落在了天啟身上。
天啟不是第一次見顧止了。
隻不過之前見到顧止的時候都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七百年前,還是它跟著那靈山那佛修締結了個平等契約從劍冢出來的時候。
第一次見到顧止的時候是在不周山試煉,最後擂臺它對上了七煞。
那時候顧止還是昆山師祖的親傳弟子,而那佛修才被滅門沒多久。
為了奪得魁首取得靈寶,他們打了三日夜。
說實話兩者當時修為差距極小,誰都有可能贏。
隻是因為它與七煞不同,和那佛修締結的是平等契約,也沒進行半身綁定,受到了很多限制。
所以敗給了顧止。
第二次是在那佛修報仇雪恨之後未經允許,強行和他解除了契約想要把它扔回劍冢。
它那時候玩心真大,不想回劍冢被封印著,於是大鬧了昆山一場。
結果又碰上了手執七煞的顧止。
沒了劍主,天啟再如何剽悍,最終也還是被打了回去,關在了劍冢裡面。
而這一關就是七百多年。
因此對於不單單是對顧止,還有七煞,天啟是有怨氣的。
起初跟著白穗往凌霄峰過來的時候它隱約覺得這路徑有些熟悉,如今瞧見了這一人一劍,知道自己劍主竟然是顧止徒弟之後。
它氣得不行。
“诶!你又是發什麼瘋?好端端的怎麼又燥起來了?!”
白穗感覺到懷裡的天啟又有衝出來的跡象,連忙用靈力去壓制。
“這劍和我有些仇怨。之前是被我和七煞關進劍冢封印的,所以見了我難免情緒有些激動,可以理解。”
在其他不相幹的人和物面前,顧止這高嶺之花,劍祖的架子一向是端得很好的。
他面上沒有太多情緒,隻眼神涼涼掃了天啟一眼,一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的模樣。
“你今日又是考核又是擇劍的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仙劍大會在五日後開始,到時候會有飛舟從蓬萊過來接我們過去。這幾日你不需要怎麼修行,主要是盡快和你這把靈劍磨合好,別誤了試煉。”
說到這裡顧止想起了先前白穗柔聲安撫天啟的畫面,薄唇壓著,眉宇之間折痕漸起。
“白穗,還有一事我得提醒你一句。”
“師尊你說。”
白穗被對方少有嚴肅的模樣給弄得一怔,收斂了情緒也很是認真。
青年神情淡淡,那雙漂亮的眸子盛著橘黃色的日光。
蜜糖般柔和,可落在天啟身上缺帶著點兒莫名的凜冽。
“劍有時候鬧鬧脾氣可以當作情趣,但是太過了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白穗,你才是劍主。”
“別太縱著它。”
顧止這話是在提醒白穗,別讓一把劍騎在了自己頭上的同時,也是在警告天啟。
天啟的性子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了。
暴戾,衝動。
且極其討厭受到拘束。
同樣的,它也是修真界裡少有曾和修者締結平等契約,甚至這一次險些強行和白穗締結主僕契約的靈劍。
這樣越是自我的劍,越是需要打壓。
作為將天啟狠狠揍過並封印進劍冢的顧止對此很有發言權。
顧止說完這話後便解除了封印,先一步回到了凌霄峰裡。
白穗抱著天啟站在原地半晌。
她眨了眨眼睛,而後低頭看向了懷裡因為顧止明裡暗裡的擠兌而氣得劍光一閃一閃的靈劍。
她覺得因為這個契約,自己也有些受影響了。
總覺得天啟是自己的劍,心裡或多或少會有些偏袒和縱容。
像剛才那樣隨意朝著劍主發脾氣的情況,哪怕是脾氣不好的七煞也從未有過。
更別提性格溫順的天昭了,陸九洲指東它絕不會往西,哪可能像自己之前那樣御個劍都連哄帶騙的?
這契約是有驚無險的締結成功了,可白穗當時在劍冢裡可是吃盡了苦頭。
她差點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白穗將手輕輕放在了天啟的劍身之上。
“唰”的一下,冰冷的寒氣伴隨著霜花迅速蔓延在了它的周身。
金色的劍光冷凝。
對它沒有什麼傷害,隻是天啟驟然感覺到了白穗的意思。
它身子一僵,劍主對劍有著絕對的壓制作用。
天啟根本沒辦法反抗,便無法動彈分毫了。
白穗見它終於安靜下來,沒有再奮力掙扎著想要飛過去給顧止一劍的衝動後,她松了口氣。
而後曲著手指像是彈腦門兒一樣,“啪”的一聲彈了下天啟的劍柄。
“看來我師尊說得對。”
“你的確有些恃寵而驕了。”
……
是夜。
周圍靜謐無聲,隻能聽見風吹葉動,蛙聲蟲鳴一片。
恃寵而驕且被警告了的天啟心裡很不爽,它跟著白穗進了屋子後就這麼氣呼呼靠在門邊上也不進來。
窗外月光清冷,緩緩灑了進來,讓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
白穗躺在床上,手撐著腦袋視線輕輕柔柔落了過去。
不過所見的不是月,而是天啟身上的劍光。
和其他劍身上的白色劍光不同,它是少有的金色。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啟前任劍主是修過佛法,還是因為它本身就是這樣的光亮。
無論什麼原因,白穗都很喜歡。
金色耀眼奪目,她名字裡也有個穗字,像是對應麥穗的顏色一樣。
這讓白穗莫名覺得親切。
說來奇怪,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認識的人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
昆山上下形形色色這麼多的人,真正讓她有些歸屬感和安心感的竟然是眼前這把剛認識不到一天,賭氣不進屋的靈劍。
可能是這個半身契約。
又或許隻是單純覺得有一個東西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了。
白穗光是注視著它,感知著它有些暴戾的劍氣也說不出的安心。
“還鬧別扭呢?趕緊進來吧,明天還要去進行磨合修行呢。”
最終還是她沒忍住先一步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師尊說了明日陸師兄和青燁師兄會過來幫我們修行,這兩個人你可能不認識,但是你隻要記住他們被並稱為昆山雙劍就可以了。”